許久,女人未窺得丁一神色有一絲一毫變化,又見他雙眼已瞎,隨即凝眉搖頭道:“他雙眼澈透亮如夜空星斗,但你……是我認錯人了!”
“姑娘,既然你認錯人,那就讓我過去吧!”丁一聞言如獲大赦,噔噔噔的拄起枯木柺杖往東方海閣中堂走去。
女人看着丁一身影又一陣發矇,剛剛打消的念頭又浮向腦海:“正面看有些不像他,可這背影又幾乎一樣,難道他知道了真相,心裡忌恨我,所以不扮成這樣,裝着不相識?”女人想着想着,心中涌起要調查一番的念頭。
女人快步趕上丁一道:“道兄今日到東方海閣,想必是和神算子一樣,聽到昨晚沐風城發生的怪事,欲來詢問東方家主原由了。來,我引你們進去!”
丁一未有言語,隨着女人的牽引邁入東主海閣的中堂。“東方家主,昨日來東方海閣見過奇卦的諸如玄機道人、徐半仙、卦上仙等神卦名算一一死去,不知你可否給予解釋?”神算子作揖道。
正欲回答的東方雲連忙離座向女人躬身道:“郡主,你怎麼也來了?”一旁的神算子聽聞女人是郡主亦欠身恭敬的請安。
“東方家主,我一向對奇卦之事感興趣,如今出現這等因卦而死的怪事,當然想問知一二了。對了,這位道兄亦是昨日看卦之人。”郡主指着剛剛落座的丁一道。
東方雲禮節性地作了個揖,欠身落座,雙手扶住太師椅把手道:“我東方某人賞黃金萬兩求天下能人解卦,是爲兌現與人之賭約,未料想到竟會死了這麼多人!”
“不知東方家主是與誰有賭約?”郡主眉宇間透出探根究底的神色,纖手則輕輕端起茶杯,優雅的移向欲滴的香脣。
“數月前的夜晚,我剛剛下榻,忽然闖來一神秘人,向我打賭索戰,言贏者可以讓輸者做任何事。我身爲天下第一武林世家家主當然要應戰,誰料,對方僅出一招,便將我擊敗。我東方海閣向來重諾,既被打敗自要履約。神秘人就讓我召盡天下神卦名算替其解此奇卦。我依約而行,前一段請了數十人解卦都是未能解出,無奈下時限將到,只得懸賞重金求賢解卦,卻未想招來這等橫禍!”東方雲悔恨地嘆道。
“一招擊敗東方家主?那此人修爲豈不是要在天極武聖之列!”郡主吃驚地抓回手中差點滑落地面茶杯道。
“沒錯!修爲等級有武士、武師、武聖之分,每一等之中又有地靈、人傑、天極之別,亦即有地靈武士、人傑武士、天極武士、地靈武師、人傑武師、天極武師、地靈武聖、人傑武聖、天極武聖,若再往上,便是傳說中的武神。若此神秘人乃天極武聖,放眼天下間,只有乾坤榜前四名的人才能達到!”東方雲心有餘懼地道。
“那不知以前被東方家主邀請來解卦的人是否死去?”郡主似有所悟地問。
“他們皆已死去,而且屍體被放到了那些神卦名算所死的地方!”東方雲深深嘆道,眼神流露愧疚的負罪感。
“若是如此,我料定昨晚玄機道人、徐半仙、卦上仙等神卦名算離奇死去之事必與此神秘人有關,若奇卦不解必定還會有橫禍發生!不知神算子可否解出此卦?”郡主扭頭望向神算子道。
丁一聽着事情的始末,結合昨日所看奇卦及今日所卜之卦,心裡已經理出了個頭緒,只是礙於洛欣在場,怕說出玄機後,又要捲入紛爭旋渦,故而閉口不言。
神算子沉吟半晌,搖頭嘆道:“東方家主,此卦極是玄妙,非一時半會能解開,且容我回去揣摩,若有卦解必定告之。”神算子面色不安的起身離去,心裡苦笑道:“我本欲來沐風城多混些錢兩,卻倒黴的碰到這等要命之事,看來昨日卦卦蒙的準是迴光返照了,我還是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這位道兄可有卦解?”東方雲見神算子離去,只好把希望投到了沒有抱什麼希望的瞎子道士身上。
丁一離座拄起枯木柺杖,半笑不笑地擺擺手道:“東方家主,連神算子都解不了此等奇卦,我一個瞎子又如何能解?”丁一步伐緩慢的邁步離去。
“唉,我也真是的,一個瞎子連看都看不到,又怎能解此奇卦?我真是急暈頭了!”東方雲自我解嘲道。
此時,依然在沉思的郡主忽然站起,秀眉輕收,雙眼凝視門外道:“東方家主,昨夜玄機道人、徐半仙、卦上仙等神卦名算離奇死去之事太過怪異,然眼下只神算子與瞎子道士未死,此事定有蹊蹺。神算子解卦時以未見卦主真容爲由離去,今日又言此卦極是玄妙而回去揣摩。我料神算子必是知此卦深解,只是此等奇人向來脾性古怪,必是需我們親自拜訪方能得到卦解!”
“郡主所我也思索過,然而,若真是如此,爲何神算子今日親自來東方海閣拜訪相詢?”東方雲如水般平靜的神情間飄蕩微微起伏的疑惑之色,眼神亦是似有所思的望向門外。
郡主隨即擺手道:“神算子昨日來東方海閣將卦解至一半又不再解,實際是藉此揚名沐風城,此事在其離開後便在街邊擺攤卜卦,又是卦卦得準而贏得鉢滿盆滿的卦金可得證。依此看,他今日來拜訪東方海閣,表面是來相尋,實則來催促東方家主速速去親自拜訪!”
“以虛求實!”東方雲如拔開雲霧般恍然大悟,隨即深深嘆口氣道:“爲兌現賭約挽我東方家族聲譽,我明日將親自拜訪神算子!”
街上。丁一拄起柺杖,正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耳邊不斷傳來百姓們對於奇卦引得玄機道人、徐半仙、卦上仙等神卦名算死亡之事。
“昨日奇卦太過詭異,東方家主請來天下衆多神卦名算竟無人能解,而昨夜他們竟皆死去。我料此卦是鬼神之卦,見者必遭黑白無常索命。幸虧我未見此卦!”
“你所言差矣!昨日雖死去諸多神卦名算,然而神算子卻健活如顧。我料此卦定有更深玄機,神算子必是窺得,只是未道出罷了。”
“非也!此卦是煞星之卦,如今邊疆連綿戰亂正是因他而起。傳言此卦現於何城,該城必遭凶煞之災。昨死所死是神卦名算之流,或許今日、明日便是我們了!”
“啊……那我們趕快逃命吧……”
丁一聽得百姓議論,只得搖頭嘆息,喃道:“乾之奇卦乃世間奇卦,不解者只會牽強附會,以訛傳訛,形成種種謠言。古語云,人言可畏,不過於此耳!”
“少主!”一直長不高的龍兒不知何時閃至街邊,追至丁一後邊道。
丁一駐足止步,神色泰然地低頭‘俯視’龍兒道:“龍兒,你回來了!忠勇侯的事你辦得如何了?”
“嗯!”龍兒恭敬答道,此時,他正神色疑惑地不時掃視慌亂的人羣,隨即便問:“少主,如今奇卦一事已經引得人心惶惶,不知你早上所卜之卦是否卜得什麼破解方法?”
丁一雙手搭至枯木柺杖頂端,靜靜駐立,思索片刻方道:“龍兒,你我相隨多年,相互知心,我自不瞞你。今早卜卦言‘無妄,往吉’,此往吉,是讓往東方海閣,卻非找東方雲,而是找神算子。如今奇卦我已解得,只是洛欣郡主在場,若我解開必定捲入紛爭。我需借神算子之力來獲得‘往吉’。你快去打探神算子住處,務必於日落前告知於我。”
“是!”龍兒迅速離去。
丁一獨自一人噔噔噔的拄着柺杖在街邊走着,不覺間行至乞丐處,隨手投下一文錢,旋即就欲邁步離去。
“道爺,小老兒多謝你的賞錢!”乞丐手雙手捧着嘣口瓷碗,非常恭敬地衝着丁一道謝,隨之又坐回原地,輕聲嘆道:“奇卦引來天下仙,然則一夜命案懸。不知神算何處去,卻道街邊自顧閒。”
“嗯?”丁一嘎然止步,神色微變旋即又斂去,轉身蹲至嘣口瓷碗邊,右手順着枯木柺杖滑至下端,面容平靜道:“乞丐兄,何故有此一嘆?”
“小老兒隨口一言耳,不足爲慮!只是道爺昨日爲小老兒解卦倒是有趣,言我能得一千兩百三十二兩黃金,何故我仍如此不堪模樣?”乞丐半笑不笑,神情讓人扣摸不透,雙眼間射出一閃即逝的烔烔精光,一刻不停的凝視丁一。
“卦術精奧玄妙,我乃塵世小道,未能悟得真義,算之不準乃情理之中。如今雙眼已盲,乞丐兄堪與不堪,我又如何能知?你心更比我心更明瞭耳!”丁一言畢,便不再多言,右手藉由枯木柺杖撐起身體,神色如常的往前走去。
“此子果真非常人!今能於沐風城相識,乃我之幸運,下次若有緣再見,定要結交爲友。”乞丐眉頭輕鎖地望向丁一消逝方向,心間忽有子期遇伯牙之感。
丁一歸至木屋,靜靜坐於案几邊,隨手端起茶杯,輕輕抿入一口,旋即如癡如醉地品嚐着,神色宛如少女初遇夢中情郎。忽然,丁一察覺龍兒從門外飛來,眉頭一揚,微微扭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