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瑾沈落辭和齊康三人坐在酒樓中。
這個時候喝酒的人並不多,所以酒樓十分安靜清幽。
徐懷瑾要了兩壇茱萸酒,一碟花生,幾盤小菜。
徐懷瑾起身舉起酒杯,對齊康道:“今日多虧齊兄相助,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區區小酒,略表謝意。”
齊康也站起身,將酒杯舉起道:“徐兄太客氣了,今日出手相助只是盡在下作爲江湖中人的本分,我想任何人看到這種情況都會出手相救的。”
齊康注意到徐懷瑾舉起酒杯的手是左手,右手藏在袖中,而徐懷瑾顯然不是左撇子,前面沈落辭也說過,在邊山村的時候徐懷瑾受了傷,那麼想來便是右手受了傷了。
“齊兄是本地人?”徐懷瑾問道。
“不是。”齊康夾了口菜,道:“我家在京都。”
徐懷瑾微笑道:“怪不得我對齊兄一見如故,原來是同鄉。”
齊康哈哈一笑,“原來徐兄也是京都人,不知道徐兄離開京都,是要去往何處?”
徐懷瑾道:“去升州找一位故人。”
“升州路途遙遠,我剛好也要南下,徐兄可願同路結伴而行,好互相有個照應?”
徐懷瑾微微一笑,“如此再好不過。”
齊康又舉起杯和徐懷瑾一碰,一飲而盡,道:“何當載酒來,共醉重陽節!”又看了看一直坐在旁邊未說話的沈落辭,道:“姑娘如何稱呼?”
沈落辭道:“小女名叫沈落辭。”
“噢,沈姑娘也是京都人?”齊康問道。
“嗯。”
“那沈姑娘爲何離家呢?”
沈落辭沒有想到齊康會這樣問,微微一怔,正欲回答,一旁的徐懷瑾卻道:“落兒她是我表妹。此次離京,也是爲了尋我那位故人。”
落兒……自己多久,沒有聽到有人這樣叫自己了。沈落辭微微出神。
“沈姑娘?”齊康看向她。
沈落辭回過神來,道:“哦,是這樣的,徐公子,是我表哥……”
齊康笑道:“原來你們是兄妹啊,真是看不出。”
說着便舉起酒杯,又敬了徐懷瑾一杯。又問道:“徐兄打算什麼時候走?”
徐懷瑾將酒喝盡,依然面帶微笑道:“明日就走,齊兄在商州,可還有事?”
“沒事沒事,那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明日我們金錢河橋頭見。”
齊康說着便已經起身。
徐懷瑾拱手道:“好,齊兄路上小心,我們就不相送了。”
******
夜。
沈落辭想起白日之事,心下覺得有些蹊蹺,便走到徐懷瑾房前,見屋內燈還亮着,就輕輕叩
響了房門。
徐懷瑾打開房門,見沈落辭站在屋外,有些吃驚,但還是側身讓沈落辭進入屋內,關上房門,坐到沈落辭面前,柔聲道:“沈姑娘怎麼還沒睡?”
沈落辭想思索半晌,緩緩道:“你是不是覺得,齊康有些不對?”
徐懷瑾微微一怔,看向沈落辭道:“沈姑娘爲何這樣說?”
“因爲你不願告訴他姓名。一個人若是不願意告訴另一個人姓名,那麼就代表他心存防備,不相信那人。”
“沈姑娘中秋那日不願意告訴我姓名,可也是心存防備?”徐懷瑾一雙明眸清澈見底,攝人心魂,正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沈落辭被他看的心中一顫,急忙垂下眼去,低聲道:“我……我不是……”
徐懷瑾卻微微一笑:“那日情況,是我太唐突了,沈姑娘心存戒備,也是應該的。”
沈落辭急忙道:“不是的,我當時是……怕連累你……”
“連累我?”
又想起了那個人……沈落辭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當時,住在侍郎府。”
“侍郎府?是楚闌楚侍郎麼?”徐懷瑾問道。
聽到楚闌這個名字,沈落辭心中一痛,強壓下心中翻涌的情緒,點了點頭,緩緩道:“是他,我在他府內,已經住了兩年了……”
徐懷瑾道:“沈姑娘身上那柄短劍,也是他送的吧?”
燭光刺得沈落辭眼睛酸澀,有些微微的疼。
沈落辭又點了點頭,“我自幼與他相識,青梅竹馬,若是沒有那件事……我現在,已經是楚夫人了。”
楚夫人……這三個字像針一樣,緩緩地刺入了徐懷瑾的心臟。
“那後來呢?”
“後來……他殺了我的父親……”沈落辭彷彿陷入了回憶中,“那夜的雨很大,很大。他就站在雨中,身上,劍上都是血……他看着我,把這把劍遞給了我,說”你要報仇,就刺過來吧……“”沈落辭摸着腰間的劍,眼淚終於止不住,滴落了下來,“我拿過劍,卻下不去手。我是不是很沒用?殺父仇人站在我面前,我卻報不了仇……”
徐懷瑾搖搖頭,溫柔的將沈落辭臉上的淚珠拭去,“仇恨會侵蝕人心,沈姑娘心地善良,不是那樣的人,若是你父親在天有靈,也不願意看到你爲了仇恨,而迷失自己的。”
沈落辭閉上了眼睛,緩緩道:“自那之後,我就一直留在他府中,那把劍,也就一直隨着我了。直到九月初一,我才離開……”
徐懷瑾微微一嘆,“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明天還有新的事情,不管怎麼樣,你已經離開那個地方了,不是麼?不要沉淪過去了,重新振作起來,你父親一定也希望看到你開開心心的生活着的。”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麼……
沈落辭的神情恍惚,悵然若失。
徐懷瑾看着沈落辭的神情,心中疼痛,輕輕的撫着沈落辭的長髮,輕聲道:“我……可以叫你落兒麼……”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像一陣風一樣輕輕的吹過沈落辭耳邊。
沈落辭一時間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徐懷瑾卻微微一笑,“沒什麼,沈姑娘來我屋中,是不是也察覺到了齊康的異樣?”
沈落辭聽他一說,纔想起來來他房中的目的,“我倒是沒有懷疑他,只是剛纔察覺到你對他有所防備。”
徐懷瑾低聲道:“他是很可疑,齊康肯定不是他的真名。而且,他似乎是一路跟着我們的。”
沈落辭吃驚道:“他爲什麼要跟着我們?”
徐懷瑾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他武功不錯,從白日裡他出手相助就知道,當時你和他相隔了十丈多,他竟然還能一擊就要了玉孃的命,隨後在酒樓,又像是有意打探我們去處。”
“他這麼可疑,那你爲何又答應與他同行呢?”沈落辭不解道。
“我前面不是說了,他武功不錯,我目前有傷在身,沒有十足的把握對付他,若是撕破臉皮,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既然他想跟着,那便讓他跟着,我們按兵不動,先看看他有什麼打算再說。”
“還是你想的周全,你的傷……明日就走,真的沒事麼?”沈落辭有些遲疑的看向徐懷瑾。
徐懷瑾微笑道:“我沒事的,沈姑娘不用擔心。”
沈落辭見他這樣說,便放下心來,“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嗯,你也早點休息。”
******
齊康站在鏡子前,脖子上有一道很輕的紋路,若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齊康將手放到那紋路上,輕輕揉着,那紋漸漸明顯起來。
他輕輕的將那紋路撕開,一層很薄的皮,順着臉,被撕了下來,這竟是一張□□……
鏡子裡的人臉色有些蒼白,卻也是俊秀,目光銳利,腕間有一條若隱若現的紅繩。
這鏡子中的人,正是灼華。
此次出來查探那青衣男子的身份,他根本沒有想到會遇見沈落辭。
沈落辭怎麼會和那青衣男子在一起?
難道他們以前認識?
灼華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答案。沈落辭從小便在家中,家人故去之後,又到了侍郎府裡,平時很少出去,而中秋那日,沈落辭的神情似乎並不像認識那青衣男子一樣。
既然不認識,那麼爲何此次又與那青衣男子同路呢?
結合中秋那日的情況來看,想來是那男子有意接近落辭。
他又有什麼目的呢?
而且今日自己問那男子姓名,他只告訴自己,他姓徐,想來是他對自己有所防備。
其實灼華本不願意這麼早就現身的。
只是沈落辭有危險……
他若是不救沈落辭的話,那麼楚闌……
他只能出手相救。
不過這樣也好,柳靜持已經對沈落辭動手,在他們身邊,一來可以保護沈落辭安危,二來,在身邊調查,總比跟着要方便許多。
看今日情況,那青衣男子似乎也很在乎沈落辭呢……
他爲什麼在乎?
他的右手似乎傷勢很重,今日拿着酒杯的手,都是左手。
既然他有傷勢,那麼武功必定大損,若是他對沈落辭輕舉妄動,自己也更有把握一些。
自己眼下,也只能與他們同路了。
楚闌還不知道消息,他們也不會飛鴿傳書。
因爲飛鴿傳書,畢竟不安全,他有什麼事情,從來都是當面告訴楚闌的。
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京。
葉庭柯的面具果然不錯,一點破綻都看不出。
灼華嘴角浮出一絲微笑,將面具放入盒中。
如此情況,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