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遠修的神情，我微微蹙眉，看着他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你也不知道他是誰嗎？就不曾看着他什麼地方覺得熟悉？”
我的話語落下，秦遠修的眸光凜冽：“不曾，一點點都不像。”
看着這個樣子的秦遠修，我勾脣冷笑，這個問題我問過晏庭筠，但是他沒有告訴我，他說等事情塵埃落地的時候他會告訴我的。
所以，此時此刻，秦遠修問我的時候，我也是不知道的。
晏庭筠到底是誰呢？不，這句話不應該這樣的問，應該說晏庭筠是蘇宛如的誰？
讓他如此的費盡心機，抱着毀滅一切的決心，來做到了這樣的復仇。
看着他皺眉思索，我沉聲說道：“都到這個地步了，你就算是知道了晏庭筠和蘇宛如是什麼關係又有什麼用呢？又能改變什麼？所以，秦先生，若是想不起來那就不要想了。”
聽着我的話，他沉沉的閉上了眼睛，脣畔間露出了笑意，這樣的笑意帶着那種一念成佛了的感覺。
許久之後，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望向我，話語平靜的說道：“等我死後，麻煩你帶一句話給珂蘭，你告訴她對不起，謝謝。”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口一滯，說不出來的感覺在心口蔓延，擰眉看着他說道：“你可以申請見她，自己告訴她。”
“除了你之外，我不見任何人了。”
“你......”
我不明白，所以一時間無言以對，只聽他沉聲說道：“蕭家有一個好女兒，可惜秦暮沒有這樣的福氣，我和珂蘭也沒有這樣的福氣。”
我定定的看着他，心思一沉，望向他問道：“阿暮到底是被誰殺了的？”
聽到我的這句話，他笑了，笑得很平和，就像小時候我常在他家裡玩一樣。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我知道的，只是猜測，你告訴我的，纔會是真相！”
“警察結案的纔是真相，阿芷，這些年給你帶來了很多的傷害，對不起。”他說我之後起身彎腰鞠了個躬，我愣在了那兒，遲遲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他肯定不僅僅是道歉這麼簡單，只見他看着我說道：“記得幫我把話帶給你秦阿姨，另外，給晏庭筠也帶一句，就說我對不起宛如。”
話落，他起身離開，不等我答應或者拒絕，我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間覺得時光有些蒼老。
我們兩家曾經走得近，因爲秦暮，感覺我在他家的時間比在家裡的都多，小時候，他在心中的形象和父親一般，他出差總會給我和秦暮都帶禮物，他會在地球的另一端打電話問爸爸我穿幾碼的鞋子，穿多大的衣服，然後回來的時候帶着回來。
他和珂蘭說，他們沒有女兒，以後會把我當女兒一樣的養。
我不明白我們怎麼就走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如今秦家家破人亡，什麼都沒有了。
他後不後悔曾經替楊家辦那些事情，他後不後悔曾經拋棄了蘇宛如，把她逼上了絕路，他後不後悔娶了珂
蘭？
我想問，但是終究我沒有問，他也不會答。
在他人生的盡頭，他留下了三個對不起，然後離去。
秦遠修執行死刑的那天，北京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夾雪，秦暮的案子終於結了，我終於安然無恙了，可是家裡的氣氛卻是很沉很沉，爸爸坐在書房內一整天都沒有吃飯，沒有出來。
我站在迴廊下，雨夾雪帶着風，刮到了我的褲腿上，蕭然站在我的身後沉聲說道：“是不是覺得如夢一場，什麼都不復存在。”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卻是最直接的撞擊到了我的心底，眼眶酸澀，眼淚瞬間就滾落，我緊咬着牙，沉聲說道：“雖然是夢一場，可是疼卻是真實的存在着。”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沉聲說道：“爸爸的心情很不好，你要不要去試試，我和蕭敏都去試過了，他沒有開門。”
我微微抿脣，點了點頭轉身進屋。
剛進屋就看到蕭敏，她端着水杯望着我，脣角帶着冷嘲。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獨自上樓，換了一件大衣，找到了小時候藏的爸爸書房的鑰匙，然後讓媽媽找了一件爸爸的大衣，我拿着下樓，打開了爸爸的書房門。
他沒有開燈，靜靜的坐在屋內，因爲天氣的緣故，再加上窗簾沒有全部拉開，看着很是暗，看到我進來，他緩緩的擡眸望向我。
我站在門口輕聲喊道：“爸爸。”
“嗯。”他應着，我看着他的神情很是低沉，心中很難受。
秦遠修今天死了，我聽爺爺說過，爸爸和秦遠修的關係很好的，小時候他們住在軍區大院內，住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兩人一有錢就愛跑到古城那邊去吃餛飩，兩人似乎是怎都吃不膩。
爺爺說，味道是真的不錯，所以帶我去過一次，一個看着很簡易的店面，客人卻是很多。
我看着他緩緩的走了過去，站在他的面前。
“爸爸，我忽然想吃餛飩，你帶我去古城那邊吃吧，我怕我自己迷路了。”我輕聲說着，使勁兒的把自己的情緒放輕鬆。
他擡眸望向我，定定的望着，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現在好像漲價了，我都十幾年沒有去吃過了。”
我看着他掏出了一張五十塊錢晃了晃：“我們爺兒倆應該夠吃了吧。”
“肯定夠了。”
他說着緩緩的起身，我把他的大衣給他穿上，我近距離的看着他的頭髮，已經有很多的白髮了，那一刻，我莫名的想哭，眼前一片朦朧，我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猛地擦了一下眼睛，然後看着隨着他一起走出了書房。
出來的時候，媽媽看着我們問道：“你爺兒倆去哪兒，一會兒吃晚飯了。”
爸爸看了她一眼，回道：“丫頭想吃餛飩了，我帶她去吃，晚飯你們先吃吧。”
媽媽應了一聲，只聽蕭敏在媽媽的身邊嘀咕着一聲什麼，我沒有聽太清，卻聽到媽媽的輕喝聲，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媽媽不高興吼了蕭敏。
出了門，我撐了傘，挽着爸爸的胳膊，走進了大
雪中。
他接過了傘，給我整理了一下圍巾說道：“冷嗎？”
我搖了搖頭：“不冷。”
他看着我笑着，寵溺的笑容。
這天，我和爸爸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地鐵加公交，還加走路，找到了古城的那家餛飩店，去到的時候，恰好五點多，人很多，我和爸爸進去之後，還在排隊，等了好幾個號我們才吃到。
吃着吃着的時候，爸爸忽然看着我說道：“阿芷，人活在世，有時候平淡纔是福。”
“爸爸，我知道。”我看着他輕聲回道。
他沒有和我說秦家的事情，也沒有提秦遠修和他小時候的往事，我們來去四個小時，吃了兩碗餛飩，他告訴我，平淡纔是福。
那天深夜，我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整個人都是煩躁而空落落的，好像整個人都找不到着落點了一樣。
我給晏庭筠打了電話，電話接通之後，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在門口，你出來。”
我微微一愣，穿着睡袍，都沒有套外套就跑下了樓，迎着寒風出去之後，我才發現晏庭筠的車子就在外面停着。
上了車，他看着我還是穿着睡袍，眉頭微微一蹙。
“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好久了，黃昏就來了，一直等到天黑了很久纔看到你和伯父一起回來。”他的話語落下，我皺了皺眉頭：“那我回來的時候也沒有看到你。”
他看着我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今晚睡不着嗎？”
“你不也是睡不着？”我看着他反聲說道。
他看着我，定定的望着，很久很久纔開口說道：“我想你了，所以就來了。”
聽着他這話，我斂眸沉默，沒有說話。
他沉沉的輸了一口氣，正準備說話的時候，我恍惚的想起了秦遠修的讓我帶給他的話，開口說道：“秦遠修讓我帶一句話給你。”
“什麼話？”
“他對不起宛如。”我的話落，晏庭筠的眸光中都是陰寒，我看着他的樣子，緩緩的靠在了靠椅上。
“今天這雪，下得真大，蕭然今天問我是不是如同夢一場的時候，我的心中咯噔一下，然後疼痛蔓延了全身，秦暮死了，秦遠修死了，秦家沒有了......好似什麼也沒有變，又好似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我好像什麼也不曾擁有，什麼也不曾得到，又好像我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我輕聲說着，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他聽。
晏庭筠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我靜靜的望着這黑夜，帶着淡淡的白，或許是因爲這地上的雪。
“你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感覺？”
他緩緩的望向我，沉聲說道：“我的父親姓蘇，我的姐姐叫蘇宛如，她一意孤行的嫁給了秦遠修，後來發生了婚變也不曾告訴家裡，直至她死了，我們家裡才知道這件事情，因爲事情太突然，我父親忽然發生了腦血管堵塞死亡，爲了復仇，我不計一切代價！阿芷，如今塵埃落定了，我卻感覺不到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