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路燈下,我坐在長椅上,腦海中一遍一遍的迴盪着爸爸說過的話。
他永遠都帶着慈祥而靜默的笑容,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都靜靜的記在了心底。
每一次害怕黑夜,害怕孤獨的時候,我就在心中默唸,閉上眼睛,一覺醒來天就亮了。
對面商場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某綜藝節目,裡面有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在唱韓紅的天亮了,我聽着聽着,頓時嚎嚎大哭,稀少的路人投來了異樣的眼光。
我捂着胸口,蜷縮着雙腿。
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記得有多久沒有這樣放肆的哭。
很多人,就那樣的停留在了昏黃的記憶裡,漸漸的變得陌生,變得模糊,變成心中最沉重的心事。
不去想晏庭筠,不去想程紹延,恍惚間才知道自己已經荒蕪得沒有了自我。
感受着刺耳的鳴笛聲,感受着微風的冷清,這世上孤獨的人,怎會只有我一個?
咬着牙,擦乾了淚水。
伸腿想要下來離開,卻發現已經麻了,僵持了半天我都沒有把腿伸下來。
就在此時,一輛車子呼嘯而過,嘎然停了下來,我心頭一驚,擡眸看清了模樣才把心放下來。
去而復返的程紹延,手中還拿着未掛的電話。
抱着腿,定定的看着他走到了面前停下,一言未發的把手中的手機遞了過來。
我眉頭緊蹙,遲遲沒有去接。
“做什麼?”我看着他沒好氣的問道。
他瞪了我一眼,一臉的苦逼樣,楞眉橫眼的說道:“接電話!”
我望着他,有些不明所以,他直直的就把手機塞到了我的手中,我拿着電話,緩緩的接了起來:“喂。”
因爲剛纔哭了,所以聲音有些微的哽咽,一聽就是很明顯的哭腔。
“我是姐姐,別生氣了,紹延那個臭小子,等着來北京我替你教訓他!”我聽到她說的話,微微蹙眉,有些尷尬的說道:“他沒有欺負我,我就是嗓子有點不舒服。”
“在一起就好好的,他脾氣臭,委屈你了!”
程羌話裡話外都很客氣,我一邊聽着電話,一邊擡着腿,只見程紹延猛地把電奪了過去,對着電話那端說道:“接下來的事情,我和她說吧,掛了!”
說完利落的就掛斷了電話,一個彎腰抱起了我,身子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騰空,我心中緊張,雙手不自覺的就抓住了他的衣裳。
他望着淚眼婆娑的我,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沉聲說道:“拿開你的手。”
“你放我下來!”他不放我下來,我的手拿開豈不是要被摔下去。
我緊緊的抓着,他把我塞進了車內,還微微聳肩整理一下西服,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我整個人都一愣一愣的。
只見他迅速的上車關上了車門,看着他的舉動,我眉頭緊蹙,沉聲問道:“程先生這是要做什麼?”
他瞪了我一眼,沒有理會,自顧自的彎過腰來給我係上安全帶。
自己也繫上就開着車回了別墅,中途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我垂着眸,眼睛有些脹澀,或許是因爲剛纔哭得厲害了。
到了之後,他忽然看着我說道:“我讓你下車,你就下車,下車之後不知道自己打車來嗎?還哭,多大了還哭,害我捱罵!”
我望着他,久久的回不過神兒來。
說完之後,他推開車門就下了車,我也緩緩的解開安全帶,跟隨着下來,可下來之後,我就站在了原地,他人已經走到前面去了,看到我沒有跟上,又沉聲說道:“站在那兒做什麼,等我抱你嗎?”
聽着他的話,凶神惡煞的樣子,我緩緩的走了過去,然後便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程紹延進屋之後,便就去了廚房,大概過了十多分鐘,他端着兩碗麪出來了,我望着,纔想起來自己還什麼都沒有吃。
我望着他緩緩的把碗放在了餐桌上,他也望着我,冷硬的樣子,讓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家裡沒有食材了,湊合着吃,明天早上去超市買菜!”他的話語,讓我覺得他像是一個居家好男人一樣。
“嗯。”我應了一下,但是並沒有起身,只見他的眉頭緊鎖:“還不過來吃?”
我咬了咬脣,才緩緩的起身走了過去坐下,兩人面對面的坐着,我拿起筷子,卻又放下。
“你什麼意思?”我望着他問道。
程紹延聽着我的話,也緩緩的放下了筷子,沉聲說道:“我說了包養你一輩子的,又沒有到期,丟在路上自己不會回來,我去接回來,有什麼不對嗎?”
聽過許多的情話,關於包養一輩子,也聽程紹延說過好幾次,但是從沒有這一次一樣,聽着讓人心中寧靜。
我看着他,沉默了很久很久隨後微微勾脣,露出了真摯的笑容。
發自內心的。
是沒有什麼不對,但是我卻不敢這樣應答。
他很嚴肅的望着我,沉聲說道:“總有一天,晏庭筠會後悔把你送到了我身邊。”
聽到他提起晏庭筠,我的心口一滯,許久沒有說話。
“別看着我傻笑,快吃!”話落,我迅速的吃完麪,就像往常一樣上了樓,進了屋內,洗漱完之後,我才從樓上走了下來。
程紹延不在屋內,我微微蹙眉,只見他站在外面的迴廊裡,不知道他正在和誰打電話。
我緩緩的靠近,只聽見他對着電話中的那人說道:“我和晏庭筠之間,永遠都沒完!”
我靜靜的聽着,那人說了什麼我不清楚,只是程紹延緊接着又說道:“那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笛芷麼?”
聽到他提起了我,我的手緊緊的攥在了一起。
“若不是你讓我回去看看,我真的很難想象她會哭成那個樣子,瘦小的蜷縮在你椅子上,對面的音樂電視在放韓紅的天亮了,我想起了她說她只是一個人,恍惚間我整個心都揪在了一起,那一瞬間的她,像極了那種有家不能歸的小孩。”
程紹延的話落,我緊
緊的咬着脣,眼淚溢滿了眼眶,他站在遠處,看到哭泣的我了,覺得我可憐,所以就把我撿回來了。
因爲他把耳機拔了,所以便開了擴音,我聽見程羌說道:“你說的是包養人家,卻沒有給她錢,你心裡在想什麼,我很清楚。”
“她們很像。”程紹延的話語落下,電話那端的程羌緩聲說道:“像也不是一個人,你可以試想一下,今天晚上被你攆下車的人不是笛芷,你回去還能找得到?”
“因爲她有家,而笛芷......”他的話語說到一半,便沒有再說下去,卻聽到程羌冷聲說道:“就算笛芷真的無家可歸,那她找一個酒店住下還是可以的,這世上能夠被你拋棄了之後回頭還能找回來的人,並不多!能夠讓你有機會吃後悔藥的人,也不多!”
聽見程羌這樣的爲了勸解程紹延而幫我說話,我陷入了沉思。
她的話落下,程紹延緩聲回道:“我會好好考慮的。”
只聽程羌微微嘆息,隨後說道:“紹延,就算不愛,也不要傷害,記得帶着她回來。”
“嗯,我知道了。”說完,他掛斷了電話,快速的轉身,一回頭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我,我一愣神,出也不是,退也不是。
靜靜的望着他慢步走了過來:“你都聽見了?”
“我聽見了最後一句。”望着他,我緩聲回道。
“嗯,聽見了也好,端午節之後,是我父親的生日,到時候帶你回去。”他的話落下,我微微蹙眉,緩聲問道:“爲什麼?”
他聽着我的話,緩緩的伸手摩挲着下顎,沉默了很久纔開口說道:“這麼多年來,你還是第一個見我家人的女人,你說爲什麼?”
“嗯,那若是有一天我理解錯了,你可不要怪我!”我看着他緩聲說完,只見他瞪了我一眼,說道:“只要你不是故意裝傻就行!”
話落,他迅速的走了進去,我跟隨在他的身後,進去之後,他後面忽然停住了腳步,轉身望着我說道:“明天你沒課,後天是週六日,你有安排嗎?”
我微微愣神,柔聲回道:“沒有安排,不過我最近落下了很多課業,要做一下。”
“嗯,那正好,我也沒有什麼事情,早點休息,明天起早點,一起去超市,採購東西之後,咱們宅三天!”
他說完,就快速的去了書房,我看着他的背影,揚聲問道:“幾點起?”
“超市開門!”他的話音在大廳內迴盪着,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內,沒有開燈,就脫了鞋子,輕輕的躺在了被子中。
望着窗外的月色,是那麼的靜,僅僅是這麼兩天的時間,發生的事情,像是過了好幾年一樣。
孟瑩瑩的話,邵凱的話,都在我的耳邊迴盪着。
他們之間的話對不上,所以,晏庭筠估計是想要把這件事情解決了再說。
但是孟瑩瑩那兒呢?
到底那些人,爲什麼目標是我,我依舊是毫無頭緒。
想了又想,我覺得我一定要找晏庭筠問出清楚,越是想着,越是心裡難安。
我看了一下時間,恰好的十一點剛過,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通。
我打了電話,鈴聲剛響起就被接通了,隨後許久都沒有聲音,我眉頭緊蹙,只是聽到了腳步聲之後,我的心都緩緩的沉下去了。
“喂,你好!”是齊茗的聲音,或許是晏庭筠沒有存我的號碼,所以她纔會以爲是別人,便就客氣的說着話。
我沉默了片刻,沉聲說道:“晏先生在嗎?”
“已經睡了,您哪位?”齊茗的話語很是平靜,我的心口一滯,沉聲說道:“既然睡了,那我就不打擾了!”
我說我剛準備掛斷電話,就聽見了關門聲響起,緊接着齊茗便冷聲說道:“賤人,這麼晚你還打電話來!”
我似乎瞬間就明白了什麼,或許剛纔晏庭筠能夠聽見,或許是怕吵醒了晏庭筠,所以她關門之後,便就露出了張牙舞爪的嘴臉。
“只有自己是賤人的,纔會張口閉口都是,齊小姐你估計是賤人中的VIP吧!”
話落,齊茗忽然就冷笑了一聲,沉聲說道:“要和我耍嘴皮子嗎?笛小姐,你要是死了,殘了,我相信晏庭筠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別拿你的命來和我賭!”
我緊咬着牙,反聲回道:“我這個人惜命,從不拿命去賭,不過齊小姐,我不過是就正事找一下晏庭筠問個清楚,你就反應這麼大,世人說了,越是缺少什麼,越是緊張什麼,你這麼緊張,難道是晏庭筠給你的安全感不夠?還是說你覺得你對自己沒有自信,你覺得我能夠搶走你深愛的晏先生?”
“笛芷,你還真的把自己當回事兒了,我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了,我們的感情豈是你能夠插足的?”
“雖然訂了婚,可是這麼多年了,他還沒有娶你,真是想不明白啊!”
她說一句,我應一句,要是晏庭筠知道我這樣對齊茗的話,估計是氣得分分鐘就把我撕成魷魚絲,晾成魷魚乾了!
不過齊茗估計和我吵完之後,刪除通話記錄,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她肯定也不會告訴晏庭筠,我找他了。
“是嗎,至少他還是有想娶我的,因爲我們訂了婚,不過笛小姐,聽說你懷過孩子,還流過產,就算是全世界的女人都死了,四爺也不會娶你這樣的女人的!我勸你不要自找苦吃!”
我聽着她的話,心緩緩的就沉了下去,沉到了深淵,再也浮不起來。
良久沒有說話,只聽電話那端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跟隨着齊茗的尖叫,電話就被忽然掛斷。
是不是晏庭筠出事情了,我的心中着急,便就迅速的打了邵凱的電話,可是打過去之後,邵凱就掛斷了,或許他們都在一起吧。
我拿着手機,大概過了五六分鐘,邵凱才把電話撥了回來。
“我是笛芷。”
“笛小姐,我知道是你,但是這半夜騷擾人的習慣,恐怕是要改改纔好!”聽着他的話,我沉默了片刻說道:“很抱歉,我只是想問問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
“笛芷,你的心裡若是還有四爺,就別這樣三天兩頭的揪着不放。”
“時間很短,可你變得真快,我跟不上邵先生的節奏!”我的話語落下,邵凱沉默了片刻,估計是也心知吧。
“咱們都彼此彼此,誰也別說誰的不是,不過,你怎麼會和邵秦在一起?”
我聽着他提起了邵秦,很快的就把話題轉了,不過邵凱要還有時間和我講電話,那晏庭筠就肯定沒事。
只要他沒事,我也就放心了。
“我去公司找你,然後見到的就是他,我以爲你們是安排好的!他現在在公司的身份可是你呢!”我的話落下,邵凱許久沒有回答,只是冷聲掛斷了電話:“笛小姐,我有點事情,四爺這邊你就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
我望着黑色的屏幕,緩緩的把它塞到了枕頭下面,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敲門聲,在這兒,只有我和程紹延兩個人,所以敲門的人肯定是他。
隨後他就把門緩緩的推開了來,伸手打開了燈。
因爲燈光刺眼,所以我迅速的就伸手矇住了眼睛。
他緩緩的走了過來,還端着一杯純牛奶,站在牀前望着我說道:“睡不着?”
我咬了咬脣,緩聲說道:“還好。”
“那就別打電話了,喝了睡覺吧!”說着,便把手中的杯子遞給了我,然後轉身從衣櫥裡抱出來一個被子,看着我沉聲說道:“分一半給我!”
我望着他,愣了許久許久,才迅速的滾開,讓一半的位置給他。
他放了被子,把我手中的杯子送出去了纔回來。
“不關燈嗎?”我看着躺在身側的他沉聲問道。
他沒有睜眼,只是淡淡的說道:“我喜歡開着燈睡。”話落,他緊接着又說道:“不過我喜歡拉上窗簾。”
我看着沒有拉的窗簾,剛纔是因爲我想看月色,現在開着燈,還不拉窗簾,總感覺怪怪的,所以我只能起身去拉窗簾。
一閉上眼睛,我就想起晏庭筠受傷的情景,我就想起晏庭筠受傷的位置是我的心臟位置。
我心裡的躁動不安,似乎都被程紹延看得很清。
躺下之後,似乎不久就睡着了,一夜無夢,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陽光肆意的灑進屋內,程紹延也還沒有醒,我翻了一個身子準備起牀,吵醒了他。
他睡眼惺忪的望着我問道:“幾點了?”
“九點。”
“嗯。”他說着,緩緩的坐直了起來,目光灼灼的看着我,看得我的心中發毛。
我看了他一眼,緩聲說道:“我先去洗漱了!”
說着迅速的溜進了洗漱間。
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
我洗漱出來之後,程紹延也恰好的洗漱出來,一起出了的門,一起去了超市。
挑蔬菜,挑睡過,挑日用品,他推着車,都是我在挑。
自始自終,他都只是淺淺的笑着,這樣的他看着讓人覺得驚悚,所以我心中忐忑。
挑完東西之後,他拎着東西結了賬,我走在他的身後,擱着兩步的距離,他換了一下手,空出來的手一把就拉住了我的手腕,連帶着,我也跟上了他的腳步。
買了食材,回家是他做的飯,我也會做,只不過是做的不好吃而已。
吃過午飯之後,我在客廳內坐着做課業,而他也把筆記本從書房內搬了出來,就坐在我的對面辦公。
我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課業,他也是很嚴肅的處理着公司的事情。
五點多的時候,他處理完了公司的事情,便起身去做晚飯,只不過他不讓我閒着了,讓我去摘菜,洗菜,我換了一身衣服,便就聽話的給他打下手。
不過我洗完菜之後,整個廚房都需要打掃一遍,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不過還是自顧自的收拾了。
他做了四個菜一個湯,簡簡單單的,我看着也比較有食慾。
吃過晚飯,他拉着要去散步,又出去散了散步,我面色無事,但是心中卻還依舊想着晏庭筠到底怎麼樣了,那件事情到底是什麼樣的結果?
是不是真的是北京那邊來的,是不是衝着我來的?
但是我聯繫不到晏庭筠,邵凱也不告訴我他們在哪兒,我似乎完完全全變成了和他沒有關係的人。
順着梧桐路一直走一直走,程紹延忽然開口說道:“對了,你比較喜歡哪一個城市,等有時間了,可以去走走。”
他忽然的問尋,我沉默了良久都沒有想起來,我最想去哪兒。
沒有聽見我的回答,他接着問道:“嗯?”
“從來沒有想過,所以不知道。”我的話落,他面色平和的說道:“那就現在想,想好了告訴我。”
“嗯。”我輕聲應着,隨後問道:“你呢?”
“東京。”他幾乎是想都沒有想,就告訴我了,說起日本,說起東京,當然是想起了櫻花,特別是此時此刻開得很盛的滿園櫻花。
我望着他,平靜的說道:“想去的,那就去吧。”
“阿芷,這麼多年,我哪裡都敢去,就是沒有勇氣回東京。”他說的是回,並不是去,這說明他以前就在東京呆過,更甚者,我覺得那個女人,和他就是在東京相識相愛的。
所以他纔會這樣戀戀不忘。
我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的看了他一眼。
“你今天怎麼這麼沉默,要是平時,你話很多。”
“勸解感情的事情,我不擅長,若是真的要勸你的話,我覺得你應該一閉眼一咬牙就去了,或許回去之後,你就不會覺得那麼難受了,只有經歷着,你纔會覺得當時自己再遠方的時候想象着的,也不過爾爾!不過,這樣也有風險。”
“什麼風險?”
“就是會失望。”
“怎麼說?”
“回憶裡的事,和回憶裡的人一樣,都是不能去見的,有些人再見,你雖然會釋然,但是你會覺得失望,也會覺得自己當初怎麼就瞎了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