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

從城裡賣完兔毛之後,回到家裡的格勒安父親一直顯得心神不寧。他不管做什麼,都開始有些急躁。表情裡,時常透露出一種不安的感覺。有幾次剪兔毛,還不小心剪到了長尾兔的腿。

“你最近怎麼了?心事重重的樣子!”說話的是格勒安母親,她是第一個感覺到異常的人。

“哦……”格勒安父親遲疑了一下。

“別憋着心裡了,我們會爲你擔心的。”

“那天我去城裡,城裡到處是徵兵的消息,之前的流言不像是假的……而且,那個收兔毛的老闆偷偷告訴我。過不了多久,就要到我們阿爾鎮了。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月就要到。”

“啊!”格勒安母親臉上露出了擔心的神色。

“關鍵……關鍵是,每家都要徵,而且年輕的優先。”聽到這句話的格勒安母親沒有再講話,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她心中蔓延開來。

“別擔心,到時候……看能不能想到什麼辦法,讓我去。”

“你去,我也會擔心!”講到這裡,格勒安母親突然哭了起來。

正在這時,手裡拿着一張報紙的格勒安走進了屋,恰好撞見還流着淚的母親。

“媽,你怎麼了,是因爲這個嗎?”格勒安晃了下手裡的報紙。

“是的。”格勒安父親拍了拍他妻子的後背。

“媽,別擔心,沒事的,會好起來的!”

“……但願如此。”自從消息慢慢在阿爾鎮傳開以來,這個寧靜而祥和的地方,氛圍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小鎮的每個角落,都在談論這個事。而且這幾天,不斷有在外地做事的人回到了阿爾鎮。他們也爲阿爾鎮帶回了更確切的消息,這其中就有莎伊瑪的父親。

“仗已經打起來了,我確定,我親眼所見!我在回來的途中,看見了兩艘被擊毀的艦艇。場面十分悽慘,有一艘,當時幾乎就要沉下去了。”

“現在這條航線,所有的商船都停運了。”莎伊瑪的父親又說道。

“那阿爾鎮徵兵的消息,是真實的嗎?”

“是真實的,我回來的時候,我的船長特意囑咐了我。他說,事情可能比我們所有人想象的都更加嚴重。幾個國家已經打起來了,很多事情,報紙上還沒有講。”

“爸,還有別的辦法嗎?”

“現在整個國家都這樣,估計不得不面對了。”

燈光下,莎伊瑪一家三口,沒有了往日重聚時的歡聲笑語,取而代之的是久久揮之不去的愁容……

“凡是在名單上的人員,請於今天下午一點鐘,在鎮中心的廣場準點集合,遲到的人,將嚴肅處分!凡是在名單上的人員……”幾輛綠色的迷彩摩托車,不停地在阿爾鎮來回穿梭。惹得這裡平日裡習慣了安靜的狗,此起彼伏地吠叫起來,全鎮上下,一片喧雜。

“……嗚嗚……”

“莎伊瑪、莎伊瑪……放心,莎伊瑪!我會平安回來的。你知道的,我會平安回來的。”格勒安一邊撫摸着莎伊瑪的手,一邊嘴貼着她的額頭說道。

“莎伊瑪,相信我,我會回來的,一定會。”

“我還沒娶你呢,我們還沒有舉辦婚禮呢。”

格勒安此時心情非常複雜。他不想離開家鄉,不想離開家人,不想離開莎伊瑪,更不想參加那充滿殺戮的戰爭。他記得書上說過,戰場就是真正的地獄你不殺別人,別人就會殺你。格勒安不想殺任何人,他做不到,他也不想自己被別人殺。他知道他還要陪伴他的家人,他還要守護這個家,他還要一輩子保護莎伊瑪。但這一刻,一切都由不得他了,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工具一樣被挑走了。不過還有一線希望的是,他們是被作爲“後備軍”徵用的,不會馬上上前線。也許還沒輪到他們上戰場,戰爭就已經結束了。

“別想多了,我們是後備軍。就像啦啦隊一樣,說不定就是打贏了爲他們跳跳舞。”雖然自己心裡也很難受,格勒安還是跟莎伊瑪開起玩笑。他不希望莎伊瑪難受,一刻也不希望。

“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答應我!”莎伊瑪含着淚水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格勒安。在格勒安印象裡,他好像從來沒有見過莎伊瑪這樣的眼神。那個眼神堅定得像一個命令一樣,一個帶着深深愛意的命令。

“答應我!”

“嗯!我答應你。”

“我一定平安回來,娶你,愛你,守護你……”說着說着,格勒安的眼淚也流了下來。其實,他心裡像莎伊瑪一樣不捨。他只是想讓莎伊瑪好受一些,所以一直強忍着情緒。而這一刻,他再也掩飾不住,他實在是一刻也不想離開懷裡這個女孩。

賽裡湖的岩石邊,格勒安和莎伊瑪緊緊擁抱着。他們不時的抽泣聲,似乎壓過了整片阿爾山的風。

“莎伊瑪,可以陪我去爺爺和老校長那裡坐一會嗎?我想也跟他們告個別。”

“嗯。”

說完,兩人低着頭走向了格勒安家的院子。

“你在家裡要把自己照顧好,想我的時候,就看天上的星星。我也會看,這樣我們就相當於在一起見上面了。”

“不許哭,只許笑。這樣!你笑一次,就相當於在祝福我一次,好不好。”格勒安說着摸了摸莎伊瑪的頭,然後用嘴巴吹了吹她的眼睛。

“嗯,我也答應你!我會照顧好自己,照顧好我們的家人。”

“爺爺,老校長,你們要保佑格勒安,保佑他早日平安歸來。也要保佑我的爸爸平安歸來。”

“他們會保佑我們的。”

“莎伊瑪,你回去陪陪克烈夫叔叔吧!他肯定在等你。”

“嗯。”莎伊瑪又上前緊緊擁抱了格勒安一會後,才緩緩開始離去。可就在她回頭的時候,她看到格勒安正淚如雨下的望着自己。而且就在那一瞬間,她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了那兩個陷在沼澤裡的女孩的表情。她立馬哭着跑回來抱住了格勒安。等格勒安平復了一些後,莎伊瑪跑進了他的房間。她找出了筆和紙,還有一把剪刀。

“格勒安,把手給我。”莎伊瑪把用自己頭髮編的一個手環,系在了格勒安的手腕上。然後又把一個小布袋放在了他手裡。

“想我的時候看。”

“嗯。”格勒安點了點頭。

“快去裡面陪陪奶奶他們,他們需要你。”莎伊瑪吻了一下格勒安的臉後,緩緩站了起來。

下午三點鐘,二十輛深綠色的軍用大卡車,拉着這些已經換上軍裝的阿爾鎮男人出發了。在此之前,他們穿的都是烤麪包的大褂,放牧的皮衣,收向日葵的棉麻服。現在咋眼一看,已經有些分不清他們誰是誰了。這些倒無所謂,真正讓人難過的是,這裡面有一部分人,很可能再也回不來了。畢竟,戰場本身,就是墳墓。

車隊的兩邊和後面,是一大片來爲自己親友送別的人。跟平時不一樣的是,這一次很有可能送的是生離死別。所以人羣裡,基本都是淚眼婆娑。只不過有的是無聲的,有的是哽咽的,還有的是歇斯底里的。

卡車越開越遠,遠得讓站在車上的格勒安,再也看不清人羣裡那團紫色的頭髮了。他仍舊捨不得坐下來,他想把她的模樣深深刻在腦子裡。

而人羣裡的莎伊瑪,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她突然轉身朝格勒安的家飛奔起來。

“它也許可以幫到格勒安。”莎伊瑪邊跑邊想着。

衝進格勒安的房間後,莎伊瑪抱起有些沉的金雕跑到了那棵香樟樹下。她對着車隊的方向,把手中的金雕用力拋向了空中。

“尼爾!你們一定要回來。”莎伊瑪在香樟樹下,看着金雕已經盤旋到半空中的身影,心裡默唸着……

“看那條比格犬,真胖。”坐在車上的兩個人議論起來。

“這是達拉,格勒安家的。”

“格勒安,達拉來了!”格勒安後面一輛車上的卡沙木,朝他揮着帽子喊了起來。

格勒安聞聲彎下腰,朝克沙木指着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現在看着比豬還胖的達拉,正朝自己這輛車狂奔而來。很久以來,格勒安都沒有見過它跑這麼快了。他知道,達拉捨不得自己,它想再送送自己。

“達拉……”

“達拉,回去,別跑了。”看着達拉身上左右甩動的橫肉,格勒安有些心疼起來。

“回去吧!達拉,聽話。”

“就讓你的新娘送送你吧!”說話的是克沙木,不過格勒安聽得出來,克沙木純粹是在開玩笑。現在的他對自己早已沒有了惡意。經過上次成人禮的事情後,克沙木像變了個人。特別是對格勒安和莎伊瑪,簡直像對親兄弟姐妹一般。

“聽話,達拉,我會想你的,回去吧!”

“聽話,回去!”喊着喊着,格勒安的眼裡好像又溼潤了。

阿爾鎮,終於還是消失在了車上這羣人的眼中。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們不自覺的合唱起了轉聖湖唱的那些歌謠。在他們的歌聲中,太陽也漸漸沉進了遠處的山林。雖然天色暗了下來,但他們有些人眼裡的茫然和惶恐,卻依舊清晰可見。拿慣了擀麪杖和牧羊鞭的手,突然端着槍,心裡肯定是無所適從的。

而此時,微閉着雙眼的格勒安有些昏昏沉沉。在車隊無休止的轟鳴聲中,他隱約間好像聽到了尼爾的聲音。他擡頭望向天空,發現了半空中一隻跟尼爾有些相像的金雕,正跟着車隊在盤旋。但他不太確定那就是尼爾。因爲山路上方的樹木正值繁茂,擋住了他的一些視線。而且他想着,這個時候的尼爾,應該正蹲在自己牀尾的木架上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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