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文成自知來日無多,找來兩個兒子交代後事。交代完後事時,又讓劉璉從書房拿來一本天文書,對他說:“我死後你要立刻將這本書呈給皇上,一點都不耽誤;從此以後不要讓我們劉家的子孫學習這門學問。”又對次子劉璟說:“爲政的要領在寬柔與剛猛循環相濟。如今朝廷最必須做的,是在位者儘量修養道德,法律則應該儘量簡要。平日在位者若能以身做則,以道德感化羣衆,效果一定比刑罰要好,影響也比較深遠,一旦部屬或百姓犯錯,也較能以仁厚的胸懷爲對方設身處地的着想,所裁定的刑罰也必定能夠達到公平服人,和警惕人改過自新的目的;而法律若能儘量簡要,讓人民容易懂也容易遵守,便可以避免人民動輒得咎無所適從,又可以建立政府的公信力和仁德的優良形象,如此一來,上天便會更加佑我朝永命萬年。”又繼續說道:“本來我想寫一篇詳細的遺表,向皇上貢獻我最後的心意與所學,但胡惟庸還在,寫了也是枉然。不過,等胡惟庸敗了,皇上必定會想起我,會向你們詢問我臨終的遺言,那時你們再將我這番話向皇上密奏吧!” 文成又叫來秦艽,讓他趕緊回家,因爲他的孫兒這幾日也馬上就要出世了。 秦艽猶豫,他很想陪在文成的身邊,但是他看文成的眼神那麼堅定,也就不再辯駁。他挑了匹良駒,急忙往家中趕去,他必須要在文成走之前趕回來。 日夜兼程,就快要到家的時候,天上烏雲密佈。秦艽隱隱看見天空中有顆明星搖搖欲墜,他知道。文成大限已到,此刻。他很想馬上掉頭直接回去找文成,但是一望家中方向,那兒恐怕也不妙呀,一股紫光之氣和一團黑氣在空中肆意交纏,而眼看黑氣慢慢佔了上峰吞噬了黑氣。而隱約中,他看到一個嬰孩的身影也正要被那團黑氣吞噬。 黑氣越來越來,在半空中捲起巨大氣流,一時間,飛沙走石,暴雨狂作,整個世界霎時黑的像是在午夜之中。秦艽明
白了。他策馬,朝家奔去,不顧雨水將他的視野打的一片模糊…… 突然,天空響起一聲巨雷。接着一道驚人的閃電從他上空中劃過。接着,那顆搖搖欲墜的明星。慢慢化作一顆流星向他的方向飛逝…… 秦艽此刻已經分不清他臉上到底是雨水多還是淚水多了,他跳下馬,那匹千里神駒也因爲體力透支能倒在地上起不來,大口的喘着氣,他一把推開門,就看到了躺在牀上血流滿地的兒媳。 秦艽顧不上擦臉上的雨水,急忙給她接生,不一會兒,一個漂亮的女嬰,沾滿了母親的血污降生在秦艽的大手上。 此刻,天上的流星在遠方墜落。大地在瞬間顫了顫,秦艽感到莫名的恐懼。他溫柔的給嬰兒拭去血污,而此刻文成的影像就好像突然浮現在他眼前似的,他說道:“秦兄,小蓮終於來了,小蓮,她是你我的接班人呢……,小蓮註定該接承你我的衣鉢……,秦兄,告辭……” 秦艽別過臉去,這畫面似乎只有他看的見,他的眼眶當中有淚水滑落。他將嬰兒放到齊眉的手上說道:“天地有變,恐怕是天地之間的那位奇人已經不在了,齊眉,我必須走了……” 秦艽沒有回頭,走出門去,扶起那匹神駒,給他餵了粒百年人蔘爲主藥的藥丸,對它說道:“馬兒呀馬兒,又要勞煩你載我回去了,文成兄恐怕已經不在……” 馬兒好像聽懂了它的話,朝天長鳴一聲,那聲音似乎也是在爲文成哀悼,它撒開四蹄,飛奔而去…… 洪武八年四月十六。 文成先生卒於故里,享年六十五歲…… 秦艽趕到時,家人已經幫他穿戴好,收斂入棺。秦艽忍住悲傷,急忙派人到太祖處報喪,並按文成先生身前吩咐,將棺材在屋內,面朝金陵而立。 幾日後,太祖的使臣到來,目的就是爲了察看文成先生到底死了沒有,秦艽跪於地上,淚下如雨,他對使臣說道:“先生一身鞠躬盡瘁,臨時之時依舊不忘太祖的願望,死後,也要向生前一樣
效忠太祖,爲太祖分憂,因而,他死也不願將棺材着地。太祖一天心思未了,文成先生便不願入土爲安。 使臣聽完後,無語離去…… 六月,文成先生葬於鄉中夏中之原。 處理完文成先生的後事,秦艽再次回到朝廷。他象調查到底是不是胡惟庸下的毒。但下毒是否爲太祖的授意,已成懸疑。不過這出自朱元璋的授意可能性極大。首先,文成先生死於四月,胡惟庸進中書省是洪武六年七月,那時胡入相時間不長,地位並不穩固,還處在“考察期”,又有汪廣洋牽制,未必能夠膽大妄爲到這個程度。胡惟庸雖然嫉恨先生,但並無深仇大恨,彈刻劉基的奏章也強詞奪理,沒有能令人信服依據,如果沒有來自太祖方面的一些默許,本身就有誣告嫌疑,很可能反過來惹火上身。更何況文成已歸隱,不可能對其地位權勢構成威脅,做下毒這種風險很大而毫無回報的事,對身居丞相高位,且以精明幹練著稱的胡惟庸而言,應該還不至於笨到這個程度。再者,不露痕跡地毒殺功臣是太祖的拿手絕技,李文忠、徐達也是這樣因病受到探望和贈藥之後便不明不白的死掉的。而文成先生之死僅僅是一個開始……,而他最後也無法保住文成先生的2個兒子。 洪武十年,劉璉和胡惟庸黨羽衝突,被脅迫墜井身亡…… 而劉璟始終無法聽進秦艽的勸,一直對太祖心有怨言,後來,終於被太祖軟禁於宮中,任何人都不得相見…… 秦艽搭救無門。 五年之後,大清算終於來了。始於追查文成的死因的胡惟庸案發生於的洪武十三年,最終的罪名則是不可饒恕的謀反。“詞所連及,坐誅者三萬餘人”,實際數目遠高於此,因爲被殺的都是以家族爲單位,殺一人也就是殺一家。坐胡案死的有李善長、朱亮祖二國公二十列侯,身爲太子老師的宋濂雖免於死罪,但死於流放途中…… 太祖銖殺屠戮,用恐怖手段造成了至高無上,森嚴可怖的皇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