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花粉催情

說話之時,發現艾紅桃只是站着沒動,目光一接,但從她一雙晶瑩的眼睛,深情款款的望着自己,好像蘊藏着無限溫柔!

不,她臉上也紅馥馥的,好像抹了一層胭脂,更顯得嬌豔欲滴!

範子云不禁心頭一蕩,但覺渾身熱烘烘的,前先還當是吃了一碗熱稀飯的緣故,漸漸覺得有一股暖洋洋的熱流,從丹田上升,心頭綺情叢生,眼中的艾紅桃愈來愈可愛!

他緩緩的從凳上站起,迎着艾紅桃走去。

艾紅桃究是少女,雖覺春情盪漾,除了一雙水汪汪的秋波緊盯着他,還有些矜持,不,應該說是怯生生的!

但此時範子云緩緩的朝她走來,她也不克自持的迎着過來。

兩個人本來還隔着一張小方桌,但恰似以磁引鐵,先前雙方是慢吞吞的,等到快要接近,磁性的吸力,似乎突然強了!

艾紅桃口中嚶嚀一聲,縱身撲入他懷裡。範子云配合着她的動作,張開雙臂,一下把她摟住。

這一下,兩個人擁在一起,他聞到艾紅桃身上一股濃郁的甜香,更覺血脈僨張,情慾如潮,低頭就往她兩片殷紅的香脣上吻去。

艾紅桃有如觸上了電一般,星目微閉,全身軟綿綿的,幾乎站立不住。

範子云已經失去了理智,兩頰如火,雙目通紅,呼吸急促得發出呼呼之聲,他有迫不及待的感覺,雙手抱起她嬌軀,舉步往木牀走去。

艾紅桃從迷迷糊糊中發出低顫的呼聲:“範大哥,你……

要做什麼?“

這聲“範大哥”,叫得雖然不響,但卻把情慾衝動的範子云叫醒了一半,他呆得一呆,目注着艾紅桃,說道:“你……

是……艾姑娘……“

急忙放開了雙手。

艾紅桃嬌羞的道:“我是你的妹子。”

“你是我的妹子,妹子……”

範子云本來還有點迷糊,這“妹子”二字,鑽進他的耳朵,突然間想起掃花說過的兩句話來:“天底下只有禽獸,纔會兄弟姐妹亂來!”

他悚然一驚,迷亂的神智,終於全醒過來了,尷尬的道:“我……真該死……我把你當作親妹妹看待,我怎好……怎好……亂來?”

艾紅桃嬌聲道:“我沒怪你,你……沒有……亂來。”

她終於明白了“亂來”這兩個字的意義,粉臉也脹得更紅。

範子云從小練的究竟是玄門正宗的內功,人雖清醒,但發現體內依然有着異樣的感覺,心頭登時大爲凜駭,暗想:“自己決不會無故如此,莫非有人在早餐中下了什麼毒藥!”

對了,她沒吃饅頭,這毒藥一定在稀飯裡的了!這就低聲遁:“艾姑娘,不好,他們在稀飯裡下了毒。”

艾紅桃方纔只是少女情怯,這一會工夫,她又媚眼如絲,柔聲道:“好哥哥,你過……

來,你要叫我妹子咯!”

範子云心頭又是一蕩,但他很快驚覺,急忙叫道:“艾姑娘……妹子,你快醒一醒,我們着了人家的道。”

艾紅桃道:“沒有呀,我很好,範大哥,我……好想你……”

她雙頰如火,眼睛水汪汪的,本來人已生得嬌美動人,這會更是有着說不出的嬌豔,隨着話聲,緩步迎着走來。

範子云自己可以感覺到心頭有如火燒,神智倏醒倏迷,一時不由得心頭大急!這一急,倒把他急出一身汗來,稍微定丁定神,等她走近,急忙抓起她的手,在她掌心,用指甲重重掐了她一下。

艾紅桃口中啊了一聲,問道:“範大哥,你做什麼,掐得我好痛!”

範子云道:“你快醒一醒,我們中了仙子下的毒。”

艾紅桃這一痛,也自醒了些,“哦”道:“莫非她用的是花粉什麼散了?”

範子云問道:“你有沒有解藥?”

“沒有……”艾紅桃接着道:“我聽總管花香說過,她從前就是用花粉什麼散,想害師傅……啊,有了……”

她迅快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小巧玉瓶,說道:“這是百花解毒露,你快喝一點試試,不知能不能解毒?”

範子云急忙接到手裡,打開瓶塞,往嘴中倒了十幾滴,他不敢全部喝完,留了一半,遞給艾紅桃,說道:“你自己也快服了。”

這百花解毒露入口清涼,芳香無比,但覺頭腦爲之一清,身上燠熱,也隨着消減了許多。

艾紅桃倒轉玉瓶,把剩下的一起喝了下去,心頭一清,不覺羞澀的道:“師伯她壞死了,竟然在稀飯裡下這種無恥的毒藥。”

她想了想,輕“哦”道:“範大哥,我們被關在這裡,總不能不吃東西,她還會再害我們,該想法子逃出去纔好。”

範子云道:“這裡是地下石室,鐵門外面又下着鎖,我們如何逃得出去呢?”

範子云想了想道:“有了,仙子一定還不知道,我們已經服了‘百花解毒露’,已經沒事,中午時光,她們一定還會有人給我們送飯來,我們假裝昏倒在地,等有人進來,由我一舉把她制服,就可以逃出去了。”

艾紅桃拍手道:“範大哥,你這計策很好……”

話聲甫落,突聽鐵門外傳來一聲冷笑,接着響起花雙雙的聲音說道:“你們是在做夢,‘百花解毒露’最多隻能暫時遏止慾火,豈能解得了我的‘花粉催情散’?待會,你們就會知道,其實師伯我也是一番好意,艾丫頭,你不是很喜歡姓範的小子麼?這是成全你們,我已經去請你師傅去了,最遲今天一定可到,等你們成了親,今晚我還要替你們兩對新人,辦喜酒呢!”

範子云聽得大怒,厲聲喝道:“花仙子,你害人不利己,這是何苦呢?我知道你一定和我爹有仇,所以故意把我們騙到這裡來,你如果是一個成名多年的人物,就該放我出來,父債子還,不妨和我放手一搏,我縱然不是你的對手,也死而無憾。”。

花雙雙在門外格格笑道:“我和你爹,不但不是仇人,而且還沾着一點親呢,老實告訴你吧,我妹子就是你爹的情婦,當年她甘心給你爹作妾,還生下了一個私生女兒……”

“你胡說。”範子云喝聲出口,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艾紅桃說過,花雙雙說她是她師傅的女兒,還撕開她的衣襟!

如今又說艾紅桃的師傅,是爹的情婦,還生下了一個私生女兒!

莫非真有此事?難道艾紅桃真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子?

哦,掃花昨晚曾說:“天底下只有禽獸,纔會兄弟姐妹亂來。”又說:“這話若是給主人聽到,她就是死罪。”

她一定早知道了花雙雙的陰謀,才偷偷的警告自己,不可亂來,無怪花雙雙一怒之下,割了她的舌頭!

鐵門外,花雙雙耳聽範子云沒有再作聲,得意的格格大笑道:“你現在明白了吧?花真真對我不義在先,我要她嚐嚐苦果,等她趕到,你們也早已成過親了,最好你們春風一度,小丫頭也像她娘一樣,懷上了個孕,才更有意思呢!”

範子云大聲道:“你這好生惡毒的妖婦,你簡直不是人!”

花雙雙道:“你罵得好,反正你們藥性就將發作了,我也懶得和你多說了!”

說罷,聲音寂然。

艾紅桃身子一陣顫抖,低低的道:“範大哥,她說的是真的麼?”

範子云道:“她說的可能不假。”

艾紅桃發愁道:“那……我們怎麼辦?”

範子云道:“我們想辦法出去。”

艾紅桃道:“這道鐵門……”

範子云心中只是思索着如何才能破門出去?

哪知這一思索,忽然覺得一陣煩燥、熾熱之感,襲上心頭,眼前晃來晃去,盡是艾紅桃的嬌羞憨態,柔情脈脈的笑容!

一時哪裡剋制得住心猿意馬,突然地大叫一聲,撲上去一把抱住艾紅桃,一低頭,猛向她櫻脣上親去。

他藥性發作,舉止失常,艾紅桃還是處女之身,少女的情懷,只是希望有人對她柔情蜜意,溫言慰藉,着意輕憐,才能接受,像他這時候狂吼急撲的粗野行動,艾紅桃雖然藥性也在逐漸發作,但被他這一狂暴行動,嚇得猛然一驚,反而使她快要餡入迷糊的神智,警覺過來!

範子云雙臂一環,低頭去吻她香脣,卻不料艾紅桃張口在他嘴脣上咬了一口。

範子云痛得啊了一聲,抱住她的雙手,不覺一鬆。

艾紅桃低聲道:“範大哥,你快想想辦法,我們要離開這裡纔好。”

範子云給她這一咬,心頭也登時清楚了幾分,知道自己藥性已在發作,毒物能夠迷亂本性。

這一痛一驚,覺得自己愧汗無地,猛地抽出青霓劍,口中大喝一聲,騰身朝鐵門衝去,揮身一劍,筆直刺出,他原是心頭羞愧交加的瘋狂行動,原也不計長劍是不是刺得穿鐵門?

哪知這一抖手刺出,但聽“嗤”的一聲,三尺長劍,竟然應手而沒!這一下自然大出範子云的意料之外!

艾紅桃看得大喜,急忙叫道:“範大哥,我們成功了,快削外面那根橫閂。”

範子云沒待她話聲出口,奮起全力,青霓劍朝鐵門直上直下;連劈了七八劍,早已把外面的鐵閂、鐵鎖一齊削斷,“嘭”

的一聲,鐵門已被他一腳踢開,連人帶劍,宛如猛虎出柙,衝了出去。

到得門外,目光一掄,發現左首還有一道鐵門,也鎖着一把鐵鎖,他哪還猶豫,揮手一劍,斬落鐵鎖,伸手拉開鐵門。

只見凌江濤雙目如火,緊緊抱住了冷梅萼,兩個人相偎相依,連鐵門開啓,都一無所知。

範子云本已藥性發作,只是仗着一時清醒,才破門而出,此時看到兩人柔情蜜意的相偎在一起,不由得哈哈大笑,舉足往石級上狂奔而去。

艾紅桃跟在他身後,急叫道:“範大哥,你等等我。”

凌江濤、冷梅萼正陷入情慾如潮,神智迷糊之境,被他這一陣嘹亮的笑聲,驚醒過來。

冷梅萼是百花幫幫主的門下首徒,自然深知“花粉催情散”的厲害,初時還能竭力忍耐,但後來凌江濤把她一把抱住之後,她心下也綺情難制,任由他恣意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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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千鈞一髮之際,冷梅萼被一陣笑聲,首先警覺,纖手在他耳朵掐了一下,這一下直掐得凌江濤耳朵滴下鮮血,凌江濤感到一陣劇痛,才清醒過來。

冷梅萼急忙叫道:“凌少俠,咱們快逃!”

一手拉着凌江濤,往門外奔出。

再說範子云目睹凌江濤和冷梅萼二人的親匿情景,觸動綺念,但覺身上熾熱難耐,忍無可忍,但差幸靈臺兀自清醒,才藉着長笑,發散出體內燠熱,發足朝石級上奔去,連身後艾紅桃的嬌呼,也恍如不聞!

轉眼之間,已經到了石級盡頭,迎面有一道厚重的木門,擋住了去路。

範子云利劍在手,連鐵門都被他破了,何在乎一道木門?

口中發出一聲暗啞叱吒,青霓劍一陣揮舞,人隨劍進,往外硬衝。

原來這木門之外,竟似一座木櫥,他劍揮足踢,也不知摧毀的是什麼東西,但聽砰砰嘭嘭的巨響,塵灰瀰漫中,他已從一座壁櫥間破門而出,原來已在一間佛堂之中。

艾紅桃、凌江濤、冷梅萼也緊跟他身後走出。

範子云發現自己奮力破門,心頭綺念,似乎稍減,這下更不怠慢,一馬當先,手仗長劍,朝門外走去。

佛堂內這一陣砰砰嘭嘭的巨響,自然很快就驚動了屋外的人。

範子云堪堪衝到門口,就看到花影閃動,兩個一身花衣的少女,手握花鋤,擋在面前,口中一聲嬌叱,兩柄花鋤,交叉攔住了去路。

範子云雙目盡赤,連聲音都已嘶啞了,他一見有人攔路,也是一聲大喝,青霓劍朝前划起了一個圓圈,向前推出,但聽“嗒”“嗒”兩聲,兩柄花鋤立時齊中折斷,兩個花衣少女驚啊一聲,趕忙往後躍退。

範子云啞着嗓子,又是一聲長笑,衝出天井,雙足一點,飛身上屋,身後三人也跟着他躍上屋脊。

兩名花衣少女心頭一驚,立即探懷取出一個竹哨,湊着櫻脣,狂吹起來!

口口口這時正當晌午時光,掃花山莊門前,一條青石板鋪的大路上,正有一頂青色的軟轎,由兩個轎伕擡着,健步如飛而來。

轎後跟着一個身穿青布衣裙的女子,看去約莫三十出頭,手中捧着一個青玉花瓶,瓶中插一枝紅花綠葉的牡丹花,花朵就有海碗般大。

目前正是牡丹花開的季節,但這枝牡丹紅中透紫,一看就和是異種,不,它是紅寶石雕琢的假花。

青衣女子捧着花瓶,跟在轎後,亦步亦趨,任由轎伕跑得多快,都沒落後半步。

現在青色軟轎已在大門前停了下來了!

轎簾飄動,但見一條紅影,飛快的朝階上投去,等到落地,原來是一個一身紅衣的小女孩,最多大概不過七八歲,生得眉目如畫,粉裝玉琢,十分可愛。

紅衣女孩手中拿着一張大紅名帖,走近大門,仰起頭望望兩扇黑漆大門上的白銅獸環,比她還高出好多,根本連手都攀不到。

只見她腳下一停,右手從懷中掏出一根彩索,索頭上還綴着一個花球,她一抖手,彩索脫手飛出,花球正好投入右首一個獸環之中,又自動轉了一圈,套住獸環。

紅衣女孩伸手拉了三下,獸環就隨着“當”“當”的叩了三下!

紅衣女孩再一抖腕,那花球居然隨着她手勢,脫出獸環,像靈蛇一般,嗖的一聲,回到她手中,她連同彩索,一下揣入懷裡。

從她抖手發出彩索,套住獸環,到叩門,收索,手法熟練快捷,一氣呵成,就比普通人舉手叩門,同樣便利,絲毫不慢,獸環剛響,她已把彩索收丁起來。

大門開處,從門內走出一名穿花衣的女子,臉色冷峭,望了紅衣女孩一眼,冷聲道:

“你找誰?”

紅衣女孩朝她一笑,問道:“請問姐姐,這裡是掃花山莊?”

花衣女子冷冷的道:“不錯,你們找誰?”

紅衣女孩依然甜甜的一笑,把手中大紅名帖遞了過去,說道:“百花幫主駕到,請姐姐進去通報一聲。”

花衣女子口中噢一聲,接過名帖,說道:“你們等一等,我去稟報主人。”

說罷,轉身走入,又“砰”的一聲,把黑漆大門關上。

過了半晌,大門再次開啓,那花衣女子,隨着走出,口中冷冷的道:“主人有請。”

紅衣女孩睜大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悄聲問道:“姐姐你們主人請誰?”

花衣女子冷然道:“主人已在花廳恭候多時,自然有請百花幫主了。”

紅衣女孩遲疑道:“這就有些不對了。”

花衣女子道:“哪裡不對了?”

紅衣女孩道:“幫主要我投帖,姐姐的主人就該親來迎接纔是。”

花衣女子臉色微沉,冷然道:“我們主人從不親自迎接客人的。”

紅衣女孩笑嘻嘻的道:“也許這次應該例外。”

花衣女子道:“主人從無例外。”

紅衣女孩笑了笑道:“姐姐只管進去稟報,就說幫主非你家主人親自前來迎接不可。”

花衣女子道:“憑什麼?”,紅衣女孩道:“姐姐進去一說,你家主人自然知曉。”

花衣女子朝軟轎看了一眼,點頭道:“好,我再進去稟報一聲”轉身入內,又闔上大門。

這會她不敢怠慢,三腳兩步,急匆匆奔入花廳,在廊前站停,躬身道:“稟主人,百花幫主……”

只聽廳上傳來了花雙雙的聲音,問道:“她來了麼?”

花衣女子道:“沒有,百花幫主還在門口。”

花雙雙問道:“她爲什麼不進來?”

花衣女子道:“替她投帖的小女孩說,要主人親自出去迎接。”

花雙雙哼道:“她說什麼?”

花衣女子打了個哆嗦,囁嚅道:“小婢……婢……”

花雙雙哼道:“你進來。”

花衣女子應了聲“是”,低垂着首,跨進花廳,立即單膝一屈,還沒開口。

花雙雙一擺手道:“你起來,我有話問你。”

花衣女子又應了聲“是”,站起身,垂手而立。

花雙雙問道:“她和你怎麼說?”

花衣女子道:“那小女孩說,幫主駕到,非主人出去迎接不可。”

花雙雙道:“爲什麼?”

花衣女子道:“她說,小婢進來說了,主人自然知道。”

花雙雙臉色微微一變,問道:“百花幫主帶來了幾個人?”

花衣女子道:“只有兩個,一個是投帖的小女孩,還有一個是三十多歲身穿青布衣裙的女子。”

花雙雙冷哼一聲道:“那是她們百花幫的總管花香,唔,她手上可曾拿着什麼東西麼?”

花衣女子道:“她手中捧着一個青玉花瓶……”

花雙雙身軀微微一震,急着問道:“你看清楚了,玉瓶中可是插着一枝海碗大的牡丹花?”

花衣女子心牛暗暗奇怪,主人沒有出去,不知如何知曉的?一面躬身答道:“正是。”

花雙雙臉上神色大變,沉哼道:“她果然把花王令都請來了……”

花衣女子站在下首,不敢作聲。

花雙雙在這一瞬之間,似乎有些戒懼,也似乎極爲憤怒,一頭銀髮,竟然不住的飄拂,過了半晌,倏地站了起來,大聲道:“傳令下去,我掃花門下的人,一律隨我出去。”

花衣女子躬身道:“小婢遵命。”說完,正待退下。

花雙雙吩咐道:“開正門迎接。”

花衣女子趕緊又應了聲“是”,心中兀自暗暗奇怪,但腳下可不敢怠慢,急步奔了出去。

口口口掃花山莊兩扇大門緩緩開啓,首先從大門中出來的二十四名手捧長劍的花衣女子,她們兩人一對,緩步而出,走下石級,兩旁分開,分左右排成了兩排,接着走出來的是四名侍女掃花、葬花、鋤花、摘花四人,她們走出大門,就兩邊站停。

最後出來的纔是掃花山莊的主人花雙雙,緩步走出大門,緩步跨下石級。四名侍女也跟着她身後,走下了石級。

這時,那手捧青玉花瓶的青衣女子,已經走到軟轎前面,神情莊重,站立不動。

花雙雙走下石級,看到青玉花瓶中插着的一枝牡丹花,立即欠身道:“弟子花雙雙參見花令。”

原來這青玉瓶中插着的牡丹花,乃是昔年手創百花幫的花姥姥威震江湖的信物,被江湖上號稱“花王”,也是百花幫的最高符令。花姥姥是花雙雙和花真真的師傅,見令如見恩師,花雙雙自然要向它恭敬的躬下身了。

軟轎轎簾圈捲起,轎中響起一個嬌美的聲音,說道:“花護法免禮。”

花護法自然是花雙雙了,她妹子花真真當上百花幫幫主,她是幫中的護法身份。

隨着話聲,已從軟轎中緩步跨出一個穿青佈道裝,手執白玉拂塵的道姑。她雖然穿着一身青佈道裝,但頭簪宮髻,簪一支翠玉如意,柳眉如黛,鳳目如星,粉臉含笑,桃腮凝春,好一個又嬌又美的人兒。她,自然就是百花幫幫主花真真了。

花雙雙直起身看到花真真,不由得一怔!

第一件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妹子花真真一向愛美,喜歡添置新裝,綾羅綢緞,不嫌奢華,如今居然換上了一身道裝,而且道裝還是粗布做的。

第二件使她驚訝的是妹子只小自己一歲,自己今天已闖上四十大關,妹子今年也該是三十九了。自己滿頭白髮,而她卻駐顏有術;看去只不過二十出頭的人,不僅自慚形穢,也由此可見妹子內功如何精進了。

花雙雙目中異芒閃動,格的笑出聲來,柔聲道:“妹子遠來,恕姐姐迎迓來遲。”

花真真走到花雙雙面前,舉起玉拂,稽首道:“妹子見過姐姐。”

兩姐妹見了面,口氣親匿,有誰會相信她們這十多年來,一直勢如冰炭?

花雙雙一把抓住妹子的手,說道:“妹子,快請到裡面坐。”

花真真玉拂一擡,說道:“請花令先行。”

花雙雙臉色微微一變,沒有作聲,心裡恨恨的道:“好啊,你處處以花令壓我,哼,待會有你的好看。”

花香手捧青玉花瓶,當先舉步,昂然朝石階上走去。

花真真道:“姐姐請先。”

花雙雙格的笑道:“我們雖是自家姐妹,但妹子遠來是客,還是妹子請先。”

花真真還待謙讓,花雙雙捉着她手臂,笑道:“妹子也不用再客氣了,我們一起走吧!”

兩人手挽手跨上石階,那穿紅衣的小女孩立即跟隨花真真身後,走了上去。

這邊以掃花爲首的四個侍女也緊隨花雙雙身後而去。

花雙雙、花真真進入大廳,花香已把捧在手中的青玉花瓶,放到上首案上,垂手而立。

姐妹兩人分賓主落坐,一名花衣女子獻上了茶。

花真真目光一擡,問道:“姐姐傳書見邀,說是有事相商,姐姐現在可以說了。”

花雙雙格格一笑,說道:“我們姐妹已有十多年不見面了,做姐姐好生想念妹子,所以邀請妹子前來,一來藉此敘敘離衷,二來也確實有點小事,想和妹子相商……”

花真真道:“姐姐有什麼事,但請吩咐,只要不違祖訓,小妹無不遵命。”

花雙雙道:“事情是這樣,姐姐我一向住在金陵獻花崖,有一項規定,不禁遊客,但不準武林中人攜帶兵刃進入,前幾天你妹子門下的冷梅萼、艾紅桃乘着夜霧,擅闖禁地……”

花真真臉色微變,說道:“這兩個孽徒,膽敢違反姐姐禁條,妹子自當重責。”

花雙雙道:“如果光是妹子門下兩個後輩,姐姐我也不會和他們計較。”

花真真道:“難道除了她們兩個,還有外人麼?”

花雙雙道:“不錯,和她們一起闖入獻花崖的,還有兩個小夥子,一個是丐幫幫主蔡傳忠的徒弟,叫做凌江濤,另一個叫做範子云,看情形好像是兩對情侶,卿卿我我,形影不離,年輕男女,只要情投意合,我倒不反對他們結合……,”

花真真臉上有了怒意,哼道:“不成,我百花幫門下,未經師長允許,不得和任何外人交往,男子尤在禁絕之例。”

花雙雙暗暗冷笑,一面柔聲道:“妹子且莫激動,等姐姐把話說完了。”

花真真心中暗道:“看情形,莫非還另有枝節?”一面應道:“姐姐請說。”

花雙雙道:“他們四人進入我迷花陣,經我訊問之下,原來這凌範二人,乃是妹子門下把他們從丐幫手中救出來的。”

花真真奇道:“姐姐不是說那姓凌的是蔡幫主門下麼?”

“不錯。”花雙雙道:“妹子統率百花幫,自然消息靈通,可知蔡傳忠已經死了麼?”

花真真道:“這個妹子已經聽說了。”

花雙雙道:“蔡傳忠就是被他弟子凌江濤毒死的,這件事,當然另有幕後主使之人,我們也不會去管他,據說事發之後,凌江濤被押到山神廟裡,當晚就有幾個人去營救,結果中了丐幫埋伏,又擒住了一人,就是那個叫範子云的小夥子……”

花真真問道:“這範子云是哪一派出身呢?”

花雙雙心中冷冷一笑,忖道:“你聽到姓範,就關心起來了。”她故意淡淡一笑,搖頭道:“目前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但就在當天晚上,妹子門下的冷梅萼、艾紅桃隨着在山神廟現身,救走兩人……”

花真真氣惱的道:“這兩個孽徒,膽大妄爲,百花幫一向和江湖任何門派,不結樑子,這一來豈非惹上了丐幫,真是該死!”

“這一來,丐幫的樑子,自然是結定了。”花雙雙冷笑一聲道:“但可惱的是這四個小輩,居然還找上了姐姐。”

“嗯!”花真真輕嗯一聲道:“他們從山神廟逃出,也許是丐幫的人一路追了下來,才誤闖到獻花崖去的了。”

她想到的,正是實情!

花雙雙哼道:“妹子還不知道他們結伴找上獻花崖,卻是向姐姐尋釁來的。”

花真真驚異的看了她一眼,才道:“姐姐,這不會吧,冷梅萼、艾紅桃是妹子的門下,她們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冒犯姐姐。”

花雙雙道:“據說他們結伴找上獻花崖,是向姐姐要人來的,還當場把我四個侍女都打敗了。”

她伸手指了指掃花等四人。

“會有這種事?”

花真真雖然不知掃花等四人的身手如何?但只要看她們一直隨侍姐姐身後,想來武功決不會差到哪裡去,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問道:”向姐姐要人?要什麼人呢?“花雙雙面色漸漸冷了下來,說道:“事情出在哪姓範的小子身上,他自稱出道江湖,是爲了尋找他失蹤十年的父親,這小子練成‘旋風掌’,不知從哪裡聽信旁人傳說,以爲他父親是姐姐我把他幽禁在獻花崖上……”

花真真聽說範子云練成“旋風掌”,和他父親失蹤十年之言,一張嬌美的臉上,登時竟變得異樣蒼白半晌沒有作聲。

花雙雙冷笑一聲道:“妹子現在明白了,這小子就是青衫客範大成的兒子!”

花真真略爲鎮定,說道:“他們怎會找到姐姐這裡來的呢?”

花雙雙冷笑道:“這就叫張冠李戴,姐姐是代人受過。”這話說得很重。

花真真臉色微變,但依然含笑道:“這也許是誤會,姐姐召妹子前來,若是爲了這件事,妹子就向姐姐陪個不是,兩個劣徒妹子帶回去,自當嚴加重罰,至於那凌、範二人,姐姐要如何處罰,妹子就不敢過問了。”

花雙雙冷笑道:“姐姐我方纔說的代人受過這四個字,不知妹子聽得懂?聽不懂?”

花真真一呆道:“妹子確實聽不懂,還望姐姐見教?”

花雙雙道:“我請妹子來,就是爲了商量此事,人家找上門來,跟我要人,我也說不得只好跟妹子要人了。”

花真真怫然道:“姐姐這話什麼意思?”

花雙雙道:“範大成失蹤十年,難道不在百花谷麼?”

花真真臉上一紅,憤然說道:“我們姐妹已有多年不見,做妹子的一直尊重姐姐,也希望姐姐能夠彼此尊重。”

花雙雙格格一笑道:“妹子是百花幫幫主,我自然會尊重你,但一個人自己不尊重自己,教別人又如何尊重得起呢?”

花真真倏地站了起來,說道:“姐姐是說妹子自己不尊重了?”

“也可以這麼說。”

花雙雙依然坐着不動,徐徐說道:“你有沒有把範大成窩藏在百花谷裡,你自己心裡明白,難道還用得着別人說麼?”

花真真氣得身子發抖,怒聲道:“姐姐,你紅口白牙,說些什麼?”

花雙雙嘴角噙笑,冷峭的道:“誰紅口白牙,造你的謠了?

你替範大成生了一個女兒,總不假吧?你可以和他好在前面,自然也可以和他永遠好下去,把他留在百花谷,又有何妨,這些事,你瞞得過百花幫,可瞞不了姐姐我。“花真真直氣得流下淚來,顫聲道:“從前,都是你害我的,你爲了想當百花幫幫主,不惜陷害你同胞妹妹,但結果先師還說完,正待舉步欲走。

花雙雙喝道:“慢點!”

花真真腳下一停,說道:“姐姐還有什麼吩咐?”

花雙雙道:“你不想把親生女兒帶走麼?”

花真真聽得不由一怔,說道:“你是她們的師伯,她們是你的師侄,做長輩的總不至於難爲兩個後輩吧?”

花雙雙又道:“還有範子云,範大成只此一子,你忍心看他兒子死在我手裡嗎?”

花真真又是一呆,問道:“姐姐要殺他?”

花雙雙格的一聲嬌笑,說道:“這可說不定,犯我禁條的人,我決不會輕易放過的。”

花真真心中暗道:“姐姐爲人一向陰狠毒辣,她說得出,做得到,唉,這該教我怎麼辦呢?”她臉有爲難神色,低頭不語,過了半晌,才道:“姐姐要我如何呢?”

花雙雙道:“妹子還記不記得死去的師傅當日傳你花令之時,說過什麼話麼?”

花真真道:“師傅她老人家那天說了許多話,不知姐姐指的是哪兩句?”

花雙雙臉色陰霾深沉,冷笑着道:“我還記得,師傅說我做事雖然能幹,但好強逞勝,不適合當百花幫主,如果讓我當了幫主,可能會和各幫各派爭勝,說你生性柔順,雖然優柔寡斷,但百花幫不是和人爭勝的門派,只要能夠守成就好,只要使百花幫代代延續不墜,即使不在江湖走動,都可無妨,於是就選定了你作爲繼承人。”

花真真道:“當日妹子一再推辭,原無當幫主之心。”

花雙雙道:“這就對了,目前江湖上風雲丕變,你妹子門下,又和丐幫結下樑子,處此風浪之中,姐姐是擔心你一個處置失當,墜了百花幫的威名,也毀了師傅手創的基業,因此姐姐認爲你該把‘花令’留下來。”

花真真明白了,她說來說去,念念不忘的是百花幫幫主!

不,自己繼承師傅手創基業,不能交給姐姐,師傅說過,姐姐如果接掌了百花幫,會再給江湖製造更多的混亂,如果師傅要傳給她,早就傳給她了,何用等到十八年後,再從自己手裡交出去?她臉上忽然流露出堅毅之色,正要一口拒絕!

只見一名花衣女子急匆匆走入,朝花雙雙躬身道:“啓稟主人,外面來了五個人,求見主人。”

花雙雙問道:“他們可曾說是什麼人麼?”

花衣女子道:“爲首的一個是華山商什麼飛,還有金陵盛記鏢局的老局主鐵膽盛錦堂,丐幫的右長老連三省,還有兩個是黃山萬家的兄妹……”

“華山商什麼飛?”花雙雙臉色微變,向道:“商翰飛對不對?”

“是,是!”花衣女子連聲應是道:“就是叫商翰飛。”

“會是華山派掌門人?”

花雙雙心頭不禁暗暗一凜,忖道:“自己和華山派毫無瓜葛,這些人和丐幫長老連三省同來,分明是爲凌江濤、範子云二人來的了。”

站起身道:“快快有請。”

花衣女子應丁聲“是”,匆匆退出。

花雙雙回頭含笑道:“妹子,你看丐幫已經邀約了華山派和黃山的人前來,自然是向姐姐要人來的了,咱們姐妹的事兒,留着慢慢再說吧,你且請稍坐一會,姐姐身爲主人,不得不出去迎接。”

她不待花真真回答,舉步走出大廳,剛跨下三級石階,就見一行人已從大門外緩步走了進來。

當前一個青袍黑鬚的儒生,氣度從容,敢情就是華山派掌門人商翰飛了。

當下哪敢怠慢,急忙迎上兩步,襝衽道:“賤妾聽說商掌門人、連長老、盛老鏢頭諸位連袂光降,不及遠迎,還望諸位多多恕罪。”

原來範子云和萬飛瓊同遊莫愁糊,萬飛瓊負氣先行,範子云卻一晚未歸,盛記鏢局的人,派人四出找尋,迄無下落。

直到第二天深晚,伏虎丐連三省因冷、艾二女大鬧山神廟,劫走凌江濤、範子云,趕去盛記鏢局說出經過,才知範子云遭人劫持,而且捲入了丐幫蔡幫主被害的一場是非之中。

丐幫總究是江湖上第一大幫,弟子遍及各地,不久就得到消息,獻花崖當晚有四輛馬車,向西馳行,獻花崖的主人,似乎和百花幫有關,那麼車上所載的人,可能就是凌、範、冷、艾四人了。

華山掌門人,本已準備偕同萬選青兄妹前往黃山,四輛馬去向,一路西行,似乎也有去安徽的跡象,因此就和盛錦堂、連三省成了一路,隨後跟蹤而來。

好在沿途都有丐幫的眼線隨時傳遞消息,故而很快就找上掃花山莊來了。

卻說由華山商翰飛爲首的一行五人,雖知這座莊院,(掃花山莊)必和百花幫有關,但先前卻並不知道這座莊院的主人是誰,只是以禮求見。

此時眼看着迎出來的竟是一個一頭銀髮的美婦人,同來的五人之中,以商翰飛、盛錦堂、連三省三人,都是名重武林,見多識廣的老江湖,竟然認不出對方是誰來?

這是因爲花雙雙已有多年不曾在江湖上露面,而且二十多年前,她還是二十來歲的小姑娘。但因情場失意,百花幫主又落到妹子的頭上,她是個生性高傲而又偏激的人,在雙重刺激之下,幾個月時間,一頭烏雲似的頭髮,就變成了根根銀絲。

雖然她面貌依然嬌美動人,但武林中人,內功修爲到達上乘境界,就是七老八十歲的,仍然可以保持童顏,所謂八十顏如桃花紅者是也,因此初次見到花雙雙的人,都以爲她是七八十歲的老婆婆。

商翰飛乍睹花雙雙,心頭止不住暗暗一驚,心想:“百花幫的花姥姥,三十年前,自己曾經見過,此人年歲似乎不在姥姥之下,不知又是何人?”心念閃電一動,含笑拱拱手道:

“商某等人不速造訪,得瞻高人,已是幸會,怎敢當得主人遠迎?”

這番話避重就輕,答詞含糊,正因爲不明對方來歷,主人既然出來了,且等進去堂屋之後,相機行事,先聽聽她的口氣再說。

他不愧是一派掌門,氣度雍容,說來不卑不亢。

花雙雙含笑道:“諸位光臨,使我掃花山莊蓬畢生輝,快請廳內奉茶。”

這話聽得商翰飛不禁又是一怔,心想:“百花幫以花名幫,應該對花表示祟敬纔是,她這座莊院,如何叫掃花山莊?掃花二字,豈非含有橫掃百花之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盛錦堂、連三省久闖江湖,自然也聽出來了!

兩人心頭同樣暗暗納罕,對這位滿頭銀髮的嬌美婦人,感到莫測高深,止不住起了幾分戒心。

花雙雙擡手肅客,把一行五人讓進大廳。

花真真適時站了起來,但商翰飛等人,從未見過,不知她就是百花幫主,又因花真真看去不過二十多歲,還當她是花雙雙的門人,也並未在意。

盛錦堂跟隨商翰飛身後,跨進廳門,一眼看到大廳中間一張供案上,放着的青玉花瓶,和插在瓶中的一枝寶石牡丹,心中暗暗一驚。

他怕掌門人沒看到,這就乾咳一聲,故作吃驚地道:“百花幫威震天下的花王令在此,莫非此地主人,就是百花幫主不成,咱們倒是失敬了。”

商翰飛口中哦了一聲,急忙朝花雙雙拱手道:“原來是花幫主,兄弟失敬。”

花雙雙聽他稱自己幫主,心頭甚是喜悅,方自“嗯”了一聲,還未說話。

花真真已是朝大家襝衽一禮,緩緩說道:“花真真忝掌百花幫,此地主人是我的胞姐花雙雙。”

她說來語聲柔和,十分嬌美,但這兩句話,聽到商翰飛、盛錦堂的耳中,卻是尷尬之至!

商翰飛目光一轉,急忙抱拳道:“花幫主見諒,商某久聞,從未瞻荊,至有失禮之處,萬望幫主幸勿見怪。”

花真真淡然一笑道:“賤妾接掌百花幫,遵奉先師遺命,從未在江湖走動,未識高賢,今天能得瞻商掌門人和諸位,實是榮幸,諸位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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