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楚應知和楊靜姝成親的好日子。
西廂村的大院子裡天還沒亮的時候便已經燈火通明!
原本應該請孃家的全幅人給新娘子上妝穿嫁衣的,可楊靜姝早就和孃家斷了聯繫,如今她早就把嶽西當了孃家的依仗:“當家的,你隨便吩咐個人過來幫幫我就成!”
頭天晚上楊靜姝偷偷地對着嶽西說道。
“這可不是隨便的事!”嶽西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兒:“好好睡覺,明兒一天有你忙的!餘下的事情都不用你操心,有哥哥我呢!”
因此才一起來,嶽西就在院子裡扯着脖子喊上了:“各屋的姑娘們,趕緊的,今兒咱們家的姑娘出嫁,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這可就看你們的了!”
“……”幾個屋裡同時挑了簾子,連褚慧慧都站在了門口,幾個女人一起瞅着她笑道:“你說你啊,怎麼就沒個正經的時候!”
“呵呵!”清冷的早晨,院子裡的積雪還未打掃,嶽西只圍着斗篷站在院子的當中,一張嘴口中就冒出一股子哈氣:“今兒我說的可是正經事,靜靜要上妝,做這個,沒人比你們幾個更合適了!趕緊去她的屋裡幫幫她,我是不會捯飭女人……”
幾個人看着她一番噴雲吐霧,妖精似的說了一番話,末了,錦娘走到她跟前小聲問道:“我們這身份的,成麼?不是要全福人給上妝嗎?”
“你們怎麼不是全幅人了?”嶽西環視了一眼站在四周的幾個女人,而後大聲說道:“以後你們都會有兒有女,有家有業,從我岳家出去的女兒,沒有一個不是讓人羨慕的!今兒我把話撂在這裡,咱家的姑娘以後可都是別人家求着娶的!”
嶽西這話既不是大話也不是胡扯,而是大實話。
行宮裡的那些太平娘娘和宮女們都被一把大火燒沒了,如今站在這個院子裡的人都隨了嶽西的姓,這是嶽西托葉勉程給辦的。
他們這些人如今可是有了堂堂正正身份的人。
有太平局的生意支撐着,有她嶽西這個當家的在,還有誰敢說他岳家的女子嫁不出去的?
“素蓮,去,打盆子熱水來,要熱些的,秀珠,你再去打盆子涼水來,別加熱水……”
錦娘聽了嶽西話不再多說,直接挽了袖子開始分派起活兒來。
“噯!”兩個女子同時應了。轉身去了廚房。
“怎麼還又是涼水又是熱水的?聽着還挺玄乎……”嶽西摸摸下巴不解地問道。
“開臉的時候用熱水洗臉,這樣開得乾淨還不會很疼,再用冷水敷面,臉上的肌膚纔會緊緻緊繃,這樣上了妝服帖好看。”
錦娘不慌不忙地解釋道。
“這當女人可真麻煩……”嶽西打了個哈欠,搖着頭往自己屋裡走去。
“說的你好像不是女人似的……”瞅着她進了屋,錦娘才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純爺們兒,不解釋!”已經進了屋的嶽西忽然探出頭來說道。
“哈哈!”一院子的女人頓時鬨笑起來,嘻嘻哈哈地往楊靜姝住的屋子走去。
“雲畫,扶着點慧慧。”嶽西丟下一句之後又縮回了屋子:“嘶……真他孃的冷啊……可是凍死爹了!”
雲畫和霞染是嶽西的陪嫁丫頭,別看這些人現在都姓了嶽,可還是沒人敢輕易指使她們兩個。
“又說粗話!”躺在牀上還未起來的美人閉着眼說道:“到你這裡也不能睡個安穩覺……”
“你睡你的,我這屋現在可沒人敢隨便進來,都知道屋裡睡着妖精呢。”
解了斗篷,嶽西在火盆邊烤了烤手,瞧着炭火已然虛了,她用布巾墊着把火盆子端了出去。
“這時候最容易中煤氣了……”
“煤氣?”贏素睜了眼,翻身對着門口的女人問道。
“炭火在燃燒不充分的時候會產生一種……東西,這種東西在屋子封閉嚴實的情形下,人呼吸多了是會很危險的,輕者昏厥,重者會……”嶽西做了身子後仰翻白眼兒動作。
“哦。”贏素應了一聲,沒在言語。
“還早,你可以再眯一會兒。”嶽西走過來側身坐在牀邊,把被子往上扥了扥。
“不睡了。”贏素牽起嶽西的手吻了下:“母后說,讓你初一進宮呢。”
“初一……”嶽西擡頭望了屋頂,略一思忖後便點了頭:“沒問題!”
“不要怕。”贏素起身擁住她單薄的身子輕聲說道:“初一,我要在宮裡接受朝臣的拜賀,有我在,母后不會如何爲難你的。”
“呵呵!”嶽西擡頭伸手拍了拍他睡得粉撲撲的俊臉說道:“陛下啊,你娘叫我初一進宮,不也是命婦們進宮去朝拜她的日子嗎?”
“您倒是說說,我算哪門子的命婦呢?”
“……”贏素一噎。
隨即他沉了臉。母后果然是也對娘子出手了……
“女人之間的事兒,你甭管!”嶽西伸了雙臂摟住贏素的脖子,兩個人頭抵着頭,她嬉皮笑臉地說道:“就一條:不管我做什麼,你都得向着我!明的不成,暗的也成啊!”
“好!”贏素沉着的臉又在她的笑容裡柔和了起來,他情不自禁的在她的額上吻了吻:“你放心,你夫君做事有底線的……”
當年,父皇龍馭賓天之前曾經給他留了一道聖旨,這道聖旨在皇史宬裡是有記載的。
在萬不得已的情形下,他的父皇允許他殺掉他的母親!
隱忍了這麼多年,贏素手握那道聖旨從未想過要拿出來,而今,當裕仁皇太后滿臉帶笑地準備對嶽西出手的時候,他卻想起了那道幾乎被他忘卻的聖旨……
……
天亮前,贏素不聲不響地離開了西廂村的院子,竟是沒有驚動一個人。
而此時楊靜姝已經裝扮一新,正紅着臉坐在屋裡,和一屋子的女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說着話。
“先讓哥哥看看漂亮嗎?”送走了偷偷摸摸地皇帝陛下,嶽西也到了新娘子的屋裡,她手裡還端着一隻大托盤。
“看看吧,看看我們幾個人的手藝怎麼樣?”幾個圍着楊靜姝的女人讓開,而素蓮趕緊過來要接嶽西手裡的托盤,嶽西擺了擺手。
“這是靜靜出嫁前在孃家吃的最後一頓,再回來可就是別人家的媳婦了,所以這頓飯你得多吃點兒!”
屋裡點着兩盞油燈,將一身大紅喜服的楊靜姝照的明豔動人!
嶽西看得直點頭:“小錦錦,你們的手可真巧,這麼一打扮,連靜靜都變好看了呢!”
“呸!”才被她說得眼圈一紅的楊靜姝又瞪了眼:“我又不醜!”
“呵呵!在我的眼裡,你們都是美人……”嶽西說這話把手裡的托盤放在了桌山,親手拿來筷子遞到楊靜姝的手裡:“靜靜,雖然出了嫁,可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孃家。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別怕,你還有我們呢。”
“嗯。”楊靜姝伸手接過了筷子,卻低下了頭。
“老楚那個人不賴,脾氣好,人本份,你眼光挺好!”嶽西坐下,把那隻大托盤往新娘子面前又推了推:“當着外人,我替你說話,現在一屋子都是咱們自己人,我得和你說:以後好好的和他過日子,你們兩個啊,都吃過不少苦,他也不容易,你得知道心疼他!”
“嗯。”楊靜姝的頭垂得更低,淚水已然落到了地上。
這些話本應是女兒出嫁前母親該教導的,她以爲沒人會對她說這些的,而現在當家的卻對她說了……
“得,逗哭了啊?”嶽西彎下腰去,從桌子底下看着她說道:“假裝哭兩聲就得了,都說出門子不哭兩聲不好……”
“撲哧!”原本一屋子的女人都跟着楊靜姝一起紅了眼,現在眼淚還在眼睛裡含着,又都笑出了聲兒,嶽西坐直了身子環視了衆人一眼撇嘴嘴說道:“哭哭笑笑的……女人就是女人……”
錦娘瞪了她一眼:“還不是你招的!”
“快吃吧,別涼了……”嶽西指了指托盤上的飯食:“說是離家前必須吃這個的。”
托盤上放着五個冒着熱氣的瓷碗,裡面分別盛着:包子、蚶子、肘子、栗子、蓮子。取五子登科之意。
楊靜姝實在,讓吃就吃,不一會兒,五個碗都見了底兒。
嶽西低頭看着幾隻空碗不住的點頭:“可算是嫁出去了,真養不起啊……”
“那又沒有多少……”在一旁補妝的楊靜姝小聲回道。
“當家的,街坊鄰居都過來啦,要看咱家姑娘的嫁妝呢!”高公公在門外說道。
“那就讓大夥兒看看唄!”嶽西在屋裡說道。
“噯!我讓他們擡出去!”高公公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看嫁妝,是古時候成親的一個很重要的環節。
不但出嫁前,女方的嫁妝要在女子的閨房前展示一番,到了婆家後亦是要擺在新房前展示給賓客們看的。
不爲別的,就是要讓大夥知道一下新娘子孃家的分量。
嫁妝多,新娘子在婆家的日子纔會好混些。
門外一片嘈雜之聲,吵吵鬧鬧的,聽着十分耳生。
打開屋門,挑開簾子,嶽西慢步走了出去,見到二進院子裡已然站了不少人。
她笑着對着衆人拱了拱手,而大夥也趕緊對着她拱手道喜。
“前面備了糖茶,果品,點心!”忙着招呼的高公公趕緊過來說道:“各位高鄰,看過了嫁妝,還請到前面去坐坐!”
“這十六擡的嫁妝可真是氣派!”
人羣裡不時的傳出一兩聲讚歎的聲音:“還沒有看見您家姑娘壓箱底的東西呢!”
十六臺披紅掛綵的嫁妝擺在房前是長長的一排,其中有隻箱子還開着沒有鎖上,等着往裡裝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