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夫人嘴硬心軟,一輩子都端着丞相夫人的架子,實則並不是完全不通情理的人。
被女兒話裡話外的一說,她也明白把後院這些老姑娘打發出去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姻緣這種東西她自問是從來都沒有弄明白過,因此倒是想通了:由着她們去吧……反正女兒捨不得隨隨便便的找個人家就嫁了她們。這事兒還得嶽西替她們張羅才成。
樓夫人心裡一明白整個人又恢復了氣定神閒。
外面是暮春初夏時節,天氣不冷不熱的和舒適。她每天都讓秀珠幾個念幾段醫書上的文字聽聽,聽膩了便去讓人沏上一大壺茶去小花園坐坐,吹吹風曬曬太陽,順便慈眉善目地哄着小外孫多跟自己好,最好不要睡到女兒的院子……
沒幾天的功夫,果然如嶽西所說,後院的幾個老姑娘全部都不是種田的料,在地裡的各種蔬菜都開始拔苗長蔓的時候,幾個人把鋤頭丟給了阿修和廚房的大師傅,又扎堆湊到樓夫人的院子裡繡繡花兒,扯扯淡去了……
……
年初的事情多,太平局今年的規模又有所擴充,出了帝都又往東南開了一個分店。這樣以後再去撫寧的時候中間也有了可以歇腳的地方。
明黨一案已經過去不少時日,至少在大昭百姓的眼中朝堂上皇帝坐的甚是安穩。
上面風平浪靜,下面就會蠢蠢欲動。
那些生意人在觀望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後有膽大的已然試試探探的走起了水路。
嶽西估摸着再有一年,撫寧的碼頭就能恢復起過去繁華的模樣。
做生意,不但要看得穩還得看得遠。
唯有如此才能先人一步掙到銀錢,否則跟風而動的,弄好了能做到拾人牙慧,弄不好就是個血本無歸!
嶽西有着現代的思維,再加上對於做生意一道她頗有些無師自通的天賦,因此一直盯着撫寧碼頭的她,這次決定要先行一步,碼頭的貨運是一大塊肥肉,太平局通通吃掉不可能,她要張大嘴咬下最大的一口!
派了鄭寶才帶着柳畫樓和一名養馬的夥計去了販賣牲口的集市,嶽西準備再添五十輛車馬。
這是很大的一筆投入,因此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她思索了好幾天。
帶着柳畫樓和錦娘細細地算了一筆賬,在測算出大約能收到的利潤之後,嶽西拍板:先從已有的車馬裡挑出一些來專跑撫寧那條線上的生意。而且有生意就接,哪怕暫時少掙點只要不賠錢,也要先把客商穩定住。等以後碼頭的貨運量一起來,太平局隨行就市再漲託運的銀子,旁人也不好說什麼。
而新買的牲口配上新車,只跑帝都附近的幾條線。
氣氣派派的新車馬就像是幾塊活招牌,正代表了太平局的雄厚的實力!
忙碌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嶽西安排好了手頭的事物從太平局出來的時候日頭已然偏西。橘紅色的夕陽將天上的飄着的幾塊雲彩都染了一層暖暖的色彩,讓人看了都不自覺的慵懶起來。
車窗的簾子被掛起。嶽西斜倚在車廂裡,眼睛眯着往天上看,整個人都是放鬆的狀態。
她身體放鬆了腦袋可沒閒着,仍舊盤算着事情。
“當家的,咱到家了。”馬車停下,馭夫在外面說道。
“哦。”嶽西收回了目光起身下了馬車,邁步朝着自家大門走去。
“您看看吧……”站在門口迎着她的雲畫對着旁邊的那處宅院一使眼色。
明薇建了那處宅院一天沒住就被嶽西給轟塌了,此後那邊便沒了動靜,沒想到在荒廢了那麼久之後,那處宅院的大門再次打開,不時有一些漢子搬着東西進進出出。
嶽西不慌不忙地走了過去,想看看是誰在自己家旁邊又折騰上了……
就在嶽西往院子裡張望的時候,韓陽春帶着幾個人走了出來。兄妹兩個見了面一個皺眉一個眉開眼笑:“妹妹,哥哥把此處的宅子買了,要把這宅子再修起來,以後咱們比鄰而居,你高不高興?”
“你若是肯把這塊地皮賣給我,我才高興。”一想到旁邊住着這麼一位芳鄰,嶽西就一陣頭疼,她情不自禁的說了大實話:“咱們還是離着遠點好。”
萬一等這處宅子建造好,明薇也正好名正言順地時不時住幾天,再時不時地出點幺蛾子那纔是噁心人的事兒呢。
“拿來。”韓陽春對着身旁的一名中年男子伸了手:“房契地契。”
中年男子是個管事打扮,他聽了韓陽春的話質看了嶽西一眼就快步回了院子,很快他又拿着一隻扁扁的木盒走了出來雙:“主子。”
“這裡面就是這處宅子的房屋地契,妹妹若是要,我送了就是。”韓陽春接了盒子轉手遞給嶽西:“妹妹看看吧,上面寫的是愚兄的名字,與她無關。”
她,說的是明薇。韓陽春知道嶽西厭惡韓花朝母女,因此只說了個‘她’字。
“好。”嶽西二話不說接了木盒,當着韓陽春的面打開看了看,隨後把木盒交到雲畫手中:“宅子我收了,昭毅將軍的人情我也接了,只是銀子你還是得要。否則這房契我收的不明不白。”
“你是我妹妹,哥哥送你一處宅院算不得什麼。只是……”韓陽春隨手往院子裡一指:“只是愚兄才請了工匠看過,這裡要拆了舊房蓋新屋停費功夫,光是打地基就得花不少銀子。”
“無妨。”嶽西也往院子裡瞅了瞅:“近期我並無破土動工的打算。”
“隨你處置吧。”韓陽春回身對着管事吩咐道:“讓他們都撤了吧,該給的工錢不要少給了。”
“是。”管事垂手應了,帶着幾個工匠回去結工錢。
“工匠都請了,你這是準備開工了?”嶽西看着韓陽春說道。
“愚兄確實打算和妹妹做個長久的鄰居的。”韓陽春微笑着回道:“本想着讓人先把此處收拾出來再蓋上兩進院子,等我回來的時候正好住新房。現在不想了……”
“等愚兄回來還住妹妹家裡去就是。”
“回來?”嶽西不解地問道:“你要去哪兒?”
韓陽春往左右看了看,雲畫趕緊往後退了幾步轉身徑自回了嶽府。
“愚兄上了摺子,請旨去南方抗擊倭寇。今兒早朝陛下準了我的摺子,目前糧草輜重已然督辦的差不太多,後天,我就要離開帝都了。”
“怎麼……是你去呢……”嶽西心裡早就做好打算,最近也是緊趕慢趕的把鋪子裡最緊要的幾件事處理掉,她好跟着贏素去南方,沒想到準備到了現在,領兵出征的人卻換成了韓陽春!
“這個主將的人選沒人比愚兄更適合了。”韓陽春依舊是微笑着,似乎整個人都化作了一縷春風,只剩了溫暖。
贏素說過,南方戍邊的兵將很多都會韓其的嫡系,即便是他親自去了,那些人也未必就肯聽皇帝的話。
韓陽春就不同了。
在那些人的眼中,韓陽春就是他們的少主。
從這方面來講,韓陽春確實比贏素更適合去南方。
“這麼快就走……”倭寇兇殘無比,敢來大昭燒殺搶掠的個個都是亡命之徒!刀槍無眼,嶽西雖然對韓陽春不能像前一世那麼親近,可也不願他身處險地。
“愚兄是將軍,對於武將來說戰死沙場是最圓滿的事,所以……”
“屁話!”嶽西打斷了他:“擊敗敵人,而自己又能全須全尾的活着,那纔是最終的勝者!你還沒有上戰場便先想到了死,是對自己沒有一點信心麼?!”
“笑話!”韓陽春雙手叉腰端起了肩膀:“在年輕一輩的將軍裡,妹妹見過有哪位打的勝仗比愚兄多?”
“這個還真沒見過!”嶽西點頭表示同意。
韓陽春的臉上頓時現出了得意的神色。
“我的意思是,除了你,我一個年輕的將軍都沒見過……”嶽西輕描淡寫地給他拆了臺。
“……”韓陽春無奈的看着她,心裡其實是高興的。
嶽西還肯同自己說笑,那就是說她的心裡並沒有記恨自己。
“當家的!”一輛掛着太平局標誌的馬車急匆匆的從村口奔了進來,還離着老遠,楚應知就已經從車裡探出半個身子喊了她。
嶽西心裡一沉。
楚應知是個穩重人,他這樣大喊大叫的一定是鋪子裡出了事。
“當家的,借一步說話!”馬車在嶽西身邊停住,楚應知急赤白臉的纔想說話,一眼看見跟在嶽西身後的韓陽春,他馬上改了說話的內容。
“無妨,說吧。”韓陽春對做生意沒有半點興趣,嶽西不怕他聽見:“到底怎麼了?”
“是我們今年從撫寧過來的車隊被人劫了!對方只劫了咱們的車馬貨物,隨行的夥計和武師一個沒扣全部都給放了回來。”楚應知探身在嶽西耳邊小聲說道。
“車上的貨可貴重?”嶽西開口問道。
“就是六車石蓴,是這幾個月陸陸續續咱們撫寧的鋪子有收上來的,不是當家的給盧掌櫃捎的信,讓都給運到帝都來?”楚應知趕緊接口道。
“什麼人劫的?”沒有出了人命,只是暫且損失了六輛車馬和六車石蓴,嶽西心裡馬上安靜下來。
人沒事兒比什麼都強!
“管他什麼劫的!”韓陽春走到嶽西身側一臉嚴肅地說道:“天子腳下盜匪猖獗,這些人委實不把王法放在眼裡!妹妹只需派個人引路,愚兄這就幫你把東西原封不動的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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