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正說着話,門外傳來橘枝的聲音:“問涵姑娘安,幾位表姑娘安!我們奶奶正在待客,幾位姑娘請堂屋裡先坐坐,奴婢這就去知會我們奶奶一聲。”說是知會一聲,人卻站在門前一絲兒不動。
“怎麼洌嫂子今日有客?”一個嬌脆的聲音問道。
“真是不巧,對不住幾個姑娘了。”又喊道:“橘葉,死哪兒去了也不知道,來客了一個人都找不到。”
“橘枝姐姐,有事?”前頭趕來一個穿戴整齊的丫頭。
“姑娘們來了竟也沒個人通報都這會兒功夫了一個人影都沒有,等奶奶空閒出來,好好熟你們的皮!好生帶了姑娘們去堂屋裡招待了,再有半點差錯,都仔細自己的皮!”
石初櫻聽着,真心覺得這個大丫頭夠氣勢。
“看來,咱們來的不是時候了。不如,改日再來。。。”一個柔柔的聲音道。
又一個少女嬌憨地說:“洌嫂子待客,咱們等等就是,反正今日不上課,婉姐姐,你不是說給容姐兒帶了玩意兒的。”
外面的聲音漸遠,劉氏聽着一哂,拿過帕子擦了手,又給宴哥兒和容姐兒擦了手和嘴,“宴哥兒、容姐兒,記住剛纔嬸嬸的話了沒?”
兩個小娃俱都點點頭,“記得了,不說,誰也不說。”
“嗯,也不要給奶麼麼們說,知道了?”
兩個小娃用力點點頭,他們也明白脖子上這個東西的是極要緊的了。
劉氏見了叫了橘枝進來,吩咐道:“帶着哥兒和姐兒去吧,只許他們倆一處玩兒,不能叫分開了,也不許亂吃東西。叫人不錯眼兒盯着。”
橘枝應聲一手一個領着小娃下去了,兩個小娃果然懂事,竟然都沒有哭鬧。果然什麼樣的人家出什麼樣的孩子!
見孩子們走了,劉氏才扁扁嘴,說道:“咱們楚家,盛產男兒,女兒不多。”
聽她說什麼“盛產”石初櫻不由好笑,這得生多少產能算盛產啊。劉氏又道:“不過,表小姐卻不少呢。”
“表小姐?”
“你剛來,還不知道。咱們家還住着好幾位親戚家的姑娘。有大伯母那邊的薛家的,有雯姑奶奶家的,有四嬸孃家妹妹家的姑娘,唉,好幾個呢。”說着還甩了甩手裡的帕子,像趕什麼似的。
瞧這意思,有隱情啊!
果然,劉氏頗有意味地看了石初櫻一眼,“你也小心些,有一些女兒家,不做正室也是樂意的。”
石初櫻一挑眉,她可是剛成親,新鮮熱乎着呢。
“你也別不信,不然,哪就這麼巧,今日就來我這裡串起門子了?我這裡平日可不是熱竈。。。”
“這是奔着我來的了?我又不認得什麼表姑娘。。。”石初櫻都覺得好笑了,這跟她沾得上邊麼?
“這不正好,不來往哪來的機會?”劉氏不屑地又吃了個葡萄。
“這是。。。有成功的先例?”石初櫻琢磨了一下,問道。
劉氏一揚下巴,指着東南邊道:“前些年,一個表姑娘,成了大房沛兄弟的屋裡人,如今更是生了個哥兒。這不,人人都等着看下一個是誰呢。。。”
石初櫻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劉氏,這意思,表姑娘們都是奔着做妾來的?不會吧。好人家的姑娘,嫁誰不好,非要做妾啊!
她家楚漵可不敢這麼弄,不然,她直接廢了他!石初櫻眼光一凜,遠處的楚漵不由打了個噴嚏!
“難道是櫻櫻想他了?嗯,還是趕緊回家要緊。。。”
反正他也不樂意聽這些人云山霧罩,一個事繞半日的。當下他厚着臉皮辭了出來,去接媳婦回府了。
聽到楚漵來接人,劉氏打趣笑道:“二弟真實一時一刻也離不開弟妹,這才統共多會兒功夫就來搶人了,難道嫂子還能把他媳婦給昧下不還了?”
石初櫻臉起身告辭,兩人出了門就見楚漵站在庭院裡,一手一個抱着宴哥和容姐兒說話。幾個衣裙飄飄、色彩明麗的少女正在邊上捏着帕子欲言又止的。
石初櫻翻個白眼,這速度,不會是跑出來的吧?!
劉氏倒是從楚漵手裡接過容姐兒,怪道:“怎麼沒在屋子裡玩兒?外邊如今也冷了些。”
奶孃連忙上前道:“回奶奶的話,原本在屋子裡來着,不過,哥兒聽說二爺來了就跑出來找叔叔,”說着撇了一眼道:“姑娘們也都跟着出來了,屋子裡空了,容姐兒要哥哥,奴婢只好抱出來找哥哥了。”
劉氏嗤笑一聲,這迫不及待的吃相也忒差了些。“請姑娘們去花廳,難得到咱們這邊來串門子,凍着可怎麼好?”
又說:“弟妹得閒再來,我這還有客,就不遠送了。”
石初櫻笑道:“嫂子太客氣了。等我那安頓好了,請嫂子帶着孩子們去坐坐。”說完跟涵姐兒點點頭,楚漵放下宴哥兒,過來牽了她的手,兩人就這樣走了。
竟沒見到一樣!幾個姑娘不由絞着帕子生氣,什麼意思?這也太目中無人了。。。
幾個姑娘在花廳裡跟劉氏說了一會子話,就見有僕婦進來回事,也就紛紛告辭了。
魏靈兒帶着丫頭走在回院子的路上,不由冷哼一聲:“哼,自己要丟人不算,偏還要拉上我,我還以爲日頭打西邊出來了跟我好了呢,卻原來是給人家當幌子的!”
丫頭請她上軟兜,她氣呼呼一甩帕子,“不用,今兒個本姑娘自己走!”氣也氣死了,當然得散散。。。
要說老宅裡住的幾個外姓姑娘裡,最有體面地便是魏靈兒了,她可是老太太正經嫡出的外孫女。她要生氣也是光明正道的。所以,一身大紅衣裳的魏靈兒掛着冷臉,氣呼呼地回到了寧壽堂。
“這又怎麼了?誰惹我孫女?”老太太歪在次間的暖榻上歇着,聽到門簾子響,擡頭就見到外孫女的嘴上掛着油瓶的樣子。
魏靈兒一扭身,坐在老太太身邊,抱住外祖母的胳膊,“還有誰?還不是那個鍋貼兒!”
老太太舉手拍了她一下,“混說什麼,什麼鍋貼兒,鍋烙兒的,沒得讓人笑話。”
“哼,誰愛笑話儘管笑去,本姑娘不怕!”魏靈兒一揚臉,大眼睛眨一眨,相極了她娘小時候的樣子。
老太太慈愛地摸了摸她的脖頸,哄到:“何必跟外人生氣。不過是幾餐飯而已。咱們家還差雙筷子了?你呀,如今也快15了,再不能人前任性,不然落不是的還是自己。。。”忙完了這段兒,她也需走動走動,給外孫女相看個好人家。
她自然知道靈兒嘴裡的‘鍋貼兒’是她們薛家人,可如今她都七十來歲了,在世人裡算高壽了,家裡頭父母兄妹早沒了,剩下的三服以外的哪裡還有多親?
再說,她已經幫了幾十年了,也夠了,如今薛家還往裡頭送人,也難怪府裡暗中都叫一聲‘鍋貼兒’了,可不就是諷刺她們薛家巴得緊麼。
反正她不參與,有本事就使,不過是些上不了檯面的手段罷了,她全當不知道了。靈兒不一樣,她是親外孫女,又不是宗女,完全可以高嫁,只這直來直去的脾氣可怎麼好。。。
“您不知道,今兒個,不,就剛纔,孫女給人當槍使了一回。。。”
不提這邊魏靈兒如何告狀,單說姑娘們離開澄心院,薛婉和陳玉娘、涵姐兒也分了手,涵姐兒倆個往後頭四房行去,薛婉則帶着丫頭慢慢穿過石橋往對面的大房去了。她也不用軟兜,慢悠悠地在園子裡穿行着,竟一點不覺得累。
她今兒個特特穿了一身鵝黃軟緞繡橘色、粉色菊花的夾襖,下面繫着一條白絹拖地的裙子,腰上翠綠的絲絛繫着壓裙玉佩,跟菊花的綠葉呼應着,高底繡鞋她已經練習的相當熟了,此時走起路來搖搖曳曳,如同春風擺柳一般。
可惜啊,她暗歎,這般心思的妝扮竟沒讓人擡擡眼!
都說漵二爺冷肅,不近女色,是從小練的功法使然,想跟他結親的人也不少,不過都沒能讓這位漵二爺看上一眼,誰知竟娶了個村姑!今兒個一見也不過就是比秀麗強那麼一點點而已,可她長得也不差啊!
早知道他連村姑也肯要。。。薛婉絞了絞帕子。
她雖然是姓薛,可到底是五服邊上的遠親了,家裡也不過幾畝地維持着。
薛家當年和國公府結了親,也曾光耀過一陣子,可自打老太爺去世,薛家的兒孫在科舉上再無建樹,除了老太太還能照看一番,竟再無往日氣象。
薛家到底舍不下這門護身符一樣的親戚,不但嫁進來一個夫人,更是前些年送了一個女兒過來,只到底身份差的多,籌謀到最後也只做了側室,不過這等天潢貴胄之家的側室也比外頭那等普通的富貴人家要強幾條街去,生了哥兒、姐兒的,更是有了體面。
她在薛家姑娘裡算長得好的,薛家怎麼肯浪費掉這樣的姑娘隨便嫁人?定是要爲家裡爭得一些好處的,話說她也不是不願意,自打前年來到這將軍府,見到這般的富貴榮華,真真是錦衣玉食,哪裡是在薛家能想象的。
如今她偶爾回家看看,家裡的其他姐妹和親戚都來圍攏她,她的衣裳,她的首飾、就連她用的胭脂口脂都成了大家稀罕的對象,更別提她每月還有一吊錢的零用、隨身兩個丫頭兩個婆子伺候了。
不爲別的,就這份富貴也是她舍不下的。別人不籌劃,她自己也要給自己籌劃了。
她已經眼看16了,家裡指着她在將軍府謀個好的,自然不會給她相看親事,而她自己也不是不挑的。
大房裡已經兩個薛家女了,再不能進,如今只能往別的房頭瞧,怎麼看都是二房最好:人口簡單,同樣嫡出,二房的家業不會比三房少,卻只有兩個兒子分。
只可惜這兩個爺,一個生人勿近,一個是不近女色。如今倒好了,只是機會還得好好籌劃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