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影擲小夥用的是巧勁,雖會令小夥躺在牀上十天半月起不來,卻也要不了性命,而蔚凌然不過一時動了惻隱之心,拽他一把,卻也不肯暴露自己會武功的事,她昨晚被雲尊摔斷了一根肋骨兩根手指,雖然接了回去,但仍使不上力,而她自昨晚到現在睡眠時間不過一個時辰,就忙着拉徒少爺揭房入屋催眠百姓早晨出來攔楚東成的路。
她跌勢未止,紅影已似一道哧哧冒着火焰的雲,越過人羣撲了過來,一眼便看見她藍子最上面那兩個被她白撿來的又白又嫩又肥的蘿蔔。
“你——也喜歡吃白蘿蔔,果然跟這男人一樣不是東西!”
蔚凌然眼裡霎時冒出火苗噼噼啪啪地燒,敢情這女人有病,誰吃白蘿蔔都跟吃這女人的心肝一樣,她慢吞吞站起,盯着紅影,陰陰笑道,“是,喜歡吃白蘿蔔的都不是東西,就前輩你是東西!”
此刻,她真的不願動武!但別人非逼她出手,她也不會害怕或退縮,打就打唄,咱偉大的說過,打不贏就跑,打不過,她還跑不過嗎?
那些如被雷劈的人聽完這句罵人不帶髒字的話,轟一聲笑了起來,那笑聲簡直如濤天駭浪,一浪高過一浪,衆人笑得風中凌亂!紅衣女子在笑聲裡臉色劇變!
她在衆人鬨笑聲裡大怒,大怒之下,頭上髮絲豎起根根堅硬如鋼,她探手爲抓,五指在陽光映照下隱隱透着暗紅焰火,凌厲異常向蔚凌然抓過來。
衆人見她出手狠辣,又是一聲驚呼,心想這個嬌俏少女怕要遭殃,更有人甚至雙手捂住了眼睛,不敢看那俏皮如花少女在凌厲如鐵的五爪下的下場。
然而,剛纔明明還頓坐在地的少女,在紅衣女子五指抓到頭頂之前,突然左腿旋風般橫掃踢出,紅衣女子不料她臨時一腳,竟怔了怔,側身飄去避過少女健勁小腿,少女卻趁着這一掃之力,以極靈巧美妙的身姿來個半空翻,這一翻便離開了紅衣女子手臂能及的範圍。
少女冉冉站定,笑嘻嘻向那女子揮揮手,“前輩,你喜歡我的藍子你早說啊,藍子送你,你就別再追我了啊,再見,哦不,是不必再見!”揮手間,菜藍子平平飛出,那藍子飛行的軌跡,就像有人在空中搭了纜繩,藍子坐着過山車的感覺,飛向紅衣女子,乍看藍子去勢極緩,一眨眼,那隻裝滿各式蔬菜與鮮肉的藍子已飛到女子身旁,女子下意識伸手便要接。
蔚凌然卻在明陽雪白的日光裡轉身,笑咪咪向菜市場東側飛掠而去,她準備帶紅衣女子逛逛山頭,領略領略自然美境,說不定那些雄壯美景可以淡化女子身上的戾氣呢!
某蔚邊想邊點頭,嗯,黨教育我們,做人要厚道,那裡山高水美人煙稀,無污染純天然最適合像某個看見白蘿蔔就氣狂的人常來常往了!
“你不止嘲笑我,還敢戲弄我,簡直找死!”紅衣女子自然沒有真的去接藍子,卻是長袖拂起,將藍子再度推出,平地驀然捲起一股颶風,挾萬鈞怒殺之力襲向前面巧笑少女。
蔚凌然暗自吐吐舌頭,不敢有分毫停頓,身後狂卷而來的旋風有若一條靈活暴龍,催吐着那隻竹蔑編織的藍子,竹蔑在風龍捲掃下條條散開,像球狀花瓣無數的菊花又似瞬間能將人穿成刺蝟的多發弓弩,每條竹蔑都以無比迅捷的速度射向她後心。
好漂亮好強悍至變態的“星光閃現”!
蔚凌然除了拼命低頭狂奔之外,暗暗叫苦不迭,看這一出手就霸氣十足的招式,這個穿一身橙紅,長得跟紅蘿蔔痛恨白蘿蔔的女人不會又是個什麼五大尊之一吧!她自信她的武功經過多番苦練惡補,雖說比不上徒少爺,但也可以算得上高手之列了吧!
怎麼在這個變態女人掌下,她就像一個初學步的嬰兒,那女人卻是個強壯的成年人,這叫她怎麼活!
藍子破空擲來,那尖刺又溫柔的風聲轉瞬已追到離她不過三步的距離,少女驀地側身,回頭,揚手,灑出點點不足以與金燦燦陽光爭輝的銀線,一把銀針貫了全身內力,與那些釘追過來的竹蔑撞上,亦不過微微阻了阻,竹蔑速度並不曾落下。
蔚凌然不敢耽擱,當然也不指望那些銀針能擋住那些比箭矢更可怕的竹蔑,她只需那隻開花的藍子速度慢上那麼一下下,銀針星灑,她纖細的身形同時如流瀉的星光,一滑便已滑出老遠,遠到那邊人煙稀少的山坡。
身後,紅衣女子擡手揮袖,將藍子輕巧拔向一邊。
聽見風聲裡東西噼啪落地的聲音,蔚凌然默默吁了口長氣。
即使拼了全力,充分發揮自身輕功優勢,爭得那麼丁點時間,脫了紅衣女子拂袖可取命的範圍,蔚凌然仍不敢有分毫大意,相反,她摸了一下左腰,指間沾膩的感覺告訴她,剛纔仍有竹蔑穿破她衣裳,劃開腰部寸深的傷口。
該死!
蔚凌然忿忿咒罵着那個形似紅蘿蔔的女人,一邊胡亂撕了布條綁住腰部傷口。
紅衣女人踏着悠閒的步姿,氣定神閒趕到了山坡,渾身散發着陰冷與焰火交織的氣息,盯着蔚凌然藏身的大石。
“你不是很有膽量嗎?敢嘲笑我辱罵我戲弄我,爲什麼現在變成縮頭烏龜,不敢出來面對我了?”
山風吹不化積雪,卻吹得少女覆面的紗巾呼聲不絕,蔚凌然自石後慢慢走出來,長風掠起衣袍,紫色大氅浪動翻涌,卻絲毫不影響她眸底的鎮定。
“前輩”少女緩緩自巨石後轉出,神態平靜如微波不興的湖水,“我不是怕死,因爲我知道我根本就不會死!”
紅衣女子也不急着出手,只是吊起眼角斜睨着蔚凌然,冷冷道,“你憑什麼這麼說!”
蔚凌然在她一丈遠的地方站定,肅然正色道,“前輩,就憑你星尊的身份,你絕對不屑做出對一個小輩下殺手的事,更何況我們遠無怨近無仇的,你好端端殺我做甚,殺了我除了有墮你五大尊的身份聲威之外,我想不出前輩能得到什麼好處,哪怕是一丁點的好處!”她眯起眼睛,伸出修長手指,在粉紅的指甲上比了比。
少女說完,很肯定地揮手,轉身,她想她既然點明瞭紅蘿蔔的身份,就算這隻紅蘿蔔再變態也得顧及自己身份吧,那她是不是可以繼續回菜市去買少爺愛吃的蘿蔔了。
“你——站住,誰說你可以走了!”蔚凌然轉身一霎,星尊冷冰冰的聲音像冰雹那樣猛擲過來。
蔚凌然慢慢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露出微笑,緩緩轉過頭來,很無辜地看着星尊,“前輩,請問您還有何指教?”
“你愛吃白蘿蔔?”
蔚凌然渾身汗毛一炸,星尊這平靜又平淡的表情加語調,實在太不正常了,她擡眸警惕看向紅衣女子,悄悄後退了兩步,凜然道,“前輩,我愛吃蘿蔔。”她可沒忘記紅衣女子剛纔爲了小夥愛吃白蘿蔔不愛紅蘿蔔而將小夥當蘿蔔擲飛那一幕。
“那好!”紅衣女子表情淡淡,一改之前的暴戾冰冷,掠了掠額前飛亂的髮絲,道,“你只要在我數完五個數之前說出紅蘿蔔不少於五個方面的好處,我就讓你離開。”
蔚凌然愕然擡首,愣愣望她,這人態度轉變得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說就說,她就不信星尊還能當面食言!
“五個方面的好處我肯定說得出來,但數五下,時間會不會太短了點?”
星尊懶懶將眼皮一掀,漫不經心看她一眼,“一……”
蔚凌然目瞪口呆一秒鐘,立刻道,“一、可以健脾消食。”
“二”
蔚凌然舔了舔乾燥的嘴脣,飛快接道,“二、補肝明目。”
星尊突然橫她一眼,加快了速度,“三、四”
呃?
蔚凌然差點崩潰,有人數數這麼數的麼?這不是分明耍她玩來着!
不滿歸不滿,嘴巴卻不敢表現出絲毫倦怠緊接道,“三、降氣止咳,四、清熱解暑。”答完,她微微笑了笑,那笑容既不張揚也不沾傲氣,很純粹的溫和微笑。
星尊那張暗紅似蘿蔔的臉陡地泛上怒意,一股反覆迴旋的勁風自山拗幽幽吹來,獵獵鼓起少女柔軟暖和的大氅,更調皮刮吻着她臉頰,直到捲走少女面上輕紗,少女臉上潔白如玉,晶瑩如雪,明麗又自信淡泊又豔絕的笑容那麼直直撞入星尊眼簾。
她對着那張三分笑意七分比陽光更明媚比白雪更晶亮的笑顏,突然怔了怔,這少女竟然生得如此一副驚絕塵世的容貌!
“五”近乎咆哮卻又尖銳冰冷如從地底冒出的聲音嚇了蔚凌然一跳。
看着星尊臉上變得黯沉驚怒的表情,她微微挑了挑眉,仍舊不慌不忙接口,“去麻疹。”她答完,也不等紅衣女子表態,便輕拍手掌,飛快道,“好了,前輩,你數完了,我也答完了,這裡風景我也看夠了,我媽在等我吃飯呢,我想我該回去了,再見!”
“慢着!”紅衣女子身形微動,衣袖輕輕一拂,便已擋住蔚凌然去路,“既然紅蘿蔔有那麼多好處,你爲什麼不愛它,而偏偏要選白蘿蔔!”
蔚凌然慢慢轉身,在心裡沉沉嘆息了一秒鐘,看向女子的眼神平靜漠然通透。
果然!
不管她怎麼說,這個變態女人,跟蘿蔔形似又對蘿蔔有莫名仇視心理的女人,纔不會管什麼五大尊的身份放過她呢!
好吧,既然人家可以不要臉,她還對人家客什麼氣!
蔚凌然憤怒了,她一憤怒,那笑容瞬間化冰,不,是比冰更寒更懼殺傷力,她攏着大氅,望着腳尖,淡淡道,“前輩,我說了我愛蘿蔔,沒說只愛白蘿蔔!”
“你撒謊!”紅衣女子的表情突然變得淒厲起來,連聲音也尖銳刺耳!“你的藍子只有白蘿蔔!果然世人都喜歡白白嫩嫩的!”她仰頭厲叫,指尖卻迸出辣辣指風,狠狠射向蔚凌然周身大穴。
蔚凌然在她獰笑一剎,眯起雙眸,狼狽後翻,險險避過要害,她半蹲在雪地上,霍地擡頭,死死盯着星尊,嘴角流出猩紅的液體,還未滴落,便被風夾着怒雪凝固在皮膚,凝定晶紅一點奪目驚心的美。
尼瑪,你才愛蘿蔔,你全家都愛蘿蔔。
你不止愛蘿蔔,你還是條蘿蔔,還是條變種加變態的紅蘿蔔!
誰規定愛白蘿蔔的不能愛紅蘿蔔,真是有病!
她慢慢站起,盯着星尊眼眸一瞬不瞬,壓住五臟六腑翻動如絞的痛感,點頭道,“是,我就愛白白嫩嫩,水靈爽脆的白蘿蔔,前輩若是爲了這個,要殺我的話,那便殺吧!”
“好、好,你果然……!”紅衣女子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這笑聲當然不太好聽,甚至有點淒涼孤寂的味道,那桀桀不休的笑聲被羣山激盪反射,形成一波一波悚人的迴音。
蔚凌然怔了怔,心想這笑聲怎麼聽着像哭聲呢!還有少爺怎麼還未趕來呢!
“那我便殺了你!”殺字未吐盡,帶着毀天滅地的力量鋪天蓋地朝蔚凌然周身劈來,那力量就像一把磨得鋒利的刀,露出森森薄刃尖牙利齒以期撕裂她身體,飲幹她血液爲快!
蔚凌然在這種力量打壓下,發覺自己連擡手的動作都做不來,被那種無法抗拒的力量一劈一掀,整具身體便輕若柳絮,融在雪花裡,在半空中悠悠飄蕩着,然後突然有惡鬼狠狠拽她頭髮一樣,頭下腳上栽蘿蔔似的倒插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