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八:續塵緣

夜晚,躺在牀上,看着窗外幽幽的月色,林峰正將滄海碧簫取出,將其放在如水月光下,看着上面泛起的點點光芒,他輕輕嘆口氣。

驀然間,一個同樣如水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令他怦然心動。多少個日夜過去了,本以爲自己已經釋然,已經將她忘記,可此時,看着天上的月色,腦海中仍泛出自己與她在一起的畫面。

曾經執手不移共踏江湖煙雲,曾經相依相偎期盼明朝的幸福,曾經同生共死共結連理比翼不離,曾經許下三生誓言只羨鴛鴦不羨仙。而今伊人雖去,心中又怎能沒有一點懷念?

本是命運造成的“過錯”,卻讓兩個有情人的“錯過”。何爲“因緣”,何爲“夢想”,他看不透,只能緩緩閉眼,任熱淚流過面龐,任傷痛滿懷。

也許只有這樣靜謐的日子,他纔會有心思去思念故人吧!

自從冥界回到人間,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明姝帶領自己的姐妹和部下,奪取“聖魄”,復活龍傲天,霸佔南疆,揮師北上,天下大亂;自己聽殘月的建議來到京城,輾轉一月,終於勸服陳廣禪與北方的戰事,南下對付龍傲天;爲取得兩國的和平,自己又攜念君北上,刺殺阿鐵木爾託,卻身陷鐵血飲馬陣中,不得已吞下三十枚翠微谷丹藥,身中劇毒,幾乎喪命;機緣巧合下逃出鐵血飲馬陣,來到天璐山,昏迷不醒中被張伯景治好,卻等來明霞的進攻;好不容易擊退明霞,卻得知萬望鄉的計劃,自己心想聯合天下人對付龍傲天,卻對天鬼教和萬望鄉心存芥蒂,拒絕他的提議,但心裡卻生出一點莫名的失落,叫他十分難受,輾轉難眠……

這一段日子,他在全國上下奔走,心神的損耗實在太大了,現在終於可以歇歇,卻還是被萬望鄉的提議所困擾。正魔有別,縱使他爲人豁達,亦放不下,然而天下爲重,有天鬼教的支持,對付龍傲天也算增加了一分力量,是有利的。此時此刻他真的是無法抉擇,而沈夙然的身影卻在這時出現在他面前,令他一顆心微微平靜不少。

輕輕嘆口氣,他擦乾面上的淚水,嘴角微微一下。不管如何,沈夙然還是他最愛的人,是他心靈的歸處,想着她,心裡的躁動立即平舒下來。“不要想怎麼多了,睡吧。”他這樣對自己說,於是收起滄海碧簫,準備睡下。

然而此時數聲輕微的敲門聲音傳入他耳中,令他中斷睡下的決定。他已經探出門外之人的身份,於是微微一笑,說道:“君兒,進來吧。”

於是一個藍色的身影緩緩推開房門,移步走進,聽在他牀邊,嘴角泛起點點笑意,眼中卻滿是關懷,關懷中又帶有一絲擔憂。

林峰正此時已經坐起,看着她,便輕輕握住她的手,讓她也坐到牀邊,自己身側。

剛坐到牀板上,念君面上卻泛起一點微微的紅色,有些不好意思。林峰正先是不明白,隨口說出:“君兒,怎麼了?”話落他便意識到問題。原來他現在的位置是在念君左側,恰好符合當世人“男左女右”的習俗,而且還是新婚之夜的習俗。這樣的位置怎能不讓念君臉紅。

念君聽見林峰正的話,看着他尷尬的面色,便知他已經明白,於是低頭,輕聲說道:“峰正,我……我不是這意思……你不要誤解了。”面上的紅色卻更深了一分。

林峰正便輕輕嘆口氣,他本來就握着念君的手,此時另一隻手邊覆了上去,面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說道:“君兒,這些天……辛苦你了。”

“峰正……”念君擡眼望着林峰正深邃的眸子,心裡生出一點幸福的感覺。有一種預感在她腦中成型,她雖不敢相信,心裡卻緊張不已。

認真地盯着念君,林峰正仔細看着她的面容。這些年雖然與念君的交往十分頻繁,卻從未如此認真地觀察她,現如今看着她美麗的容顏,林峰正突然有一種心悸的感覺,於是一句話不由自主地說出口:“君兒,若龍傲天的事完結,我……我不再去管這些世上的俗事,不再管天下的生靈,只……與你雲遊天下,賞花弄月,吟風誦雪,遠離塵世的紛爭,做一對……快活的……鴛侶……好嗎?”

“峰正!”擡眼看着林峰正誠摯的目光,念君面上溢出一種說不出的幸福和激動,“我,我沒有聽錯吧!”

林峰正堅定地說道:“你沒聽錯,我……”他遲疑片刻,說道,“我已經想清楚了,這世間的事太多太多,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而君兒你……”他輕輕嘆口氣,看着念君明亮的眸子,說道,“這些年來,你爲我付出了太多太多,我無以爲報……曾經有人對我說過,要珍惜身邊的人,不要等他們離去了再後悔,而你……便是我身邊的人。曾經夙然在我身邊,我卻沒有好好珍惜,致使她……離我而去,而今……我……我不想失去你……而且,君兒,這些天……我仔細想了想,我原以爲,我心中只有夙然,除了夙然,我再也不會喜歡任何人,可是她去的這段日子,我卻發現,原來還有一個人,在我心中佔據了一個很小的角落……我一直裝作不知道不明白,不願去接受,但如今當其他的空間空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他手悄然握緊,說道,“這個人的身影已經在我心中牢牢紮根……我再也放不下她,我……”他話語已經有些顫顫巍巍,激動得無法說出下面的話。

而念君,聽到這些話時,淚水已經不滿面龐。

沒有更多的低眉傾訴,亦沒有更多的海誓山盟,美麗的藍衣少女緩緩側下身,靠在俊朗青年肩上,一時溫情無限。

千年的塵緣,百世的輪迴,當年引起一段動人佳話的人今朝終於再度緊緊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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