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古時之人用如此言語來形容江湖的壯闊,船行的平穩。
然而此刻的長江遠沒有這詩句中形容的那等廣闊浩瀚,而江中的船行駛極爲不平穩。
這是渝州東北處的一個小鎮外的長江中。時值冬日枯水期,本應浩渺的長江此時縮減了一半的寬度,已無平日奔騰的氣勢,然而江中波瀾卻並未因水量的不足而減少。
“轟!”又是一聲巨響,漫天的金光砸入水中,掀起一道道高過數丈的巨浪。一葉小舟便在這巨浪中穿行,顛簸不已。
這小船中坐着個一身麻衣的青年,此刻他面向長江,冷冷看着船外滔天的巨浪,無動於衷。這個青年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一頭青絲隨意披在肩上,更顯他絕世的風采。然而這青年的表情卻是極度淒涼,他眼中顯出點死色,眉間透出無限哀愁,他呆呆望着巨浪,眼看這巨浪就要拍中自己的小船,卻仍沒有任何動作。
這青年正是林峰正。他逃出鬼醫谷後漫無目的地向北飛去。他也不知爲何要離開鬼醫谷,爲何要向這方向飛行,他只覺得冥冥間有個聲音指引他前行,於是他隨着這聲音翻過十萬大山,來到渝州。
莫名其妙地租下一條小船,莫名其妙地向北方駛去,他全然不知自己如此做的目的。如今坐在烏篷下,心裡唯一想到的就是曾與沈夙然度過的每一個日子。
不知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亦記不清一起相互扶持走過了多少時日。他只知,在自己眼中,沈夙然的性命比自己的要重要千百倍,如果當時中毒的是沈夙然,他一定也會毫不猶豫犧牲自己救回她,可惜——中毒的是自己。
對伊人用的情越深,心裡的苦、痛、不捨、折磨就越深。沈夙然離開他已經有三日了,這三日中,不管身在何地,他總忍受着對沈夙然的懷念之苦。“曾經海誓山盟,如今——”他低眉,喃喃道,“連‘天人相隔’都不如。”
是啊,天人相隔,好歹這世間還存有她的痕跡,而如今,林峰正找不到沈夙然,無論用何種手段也找不到她!想至此,他面色更加黯淡。
對沈夙然的懷念越來越深,種種痛苦對他的折磨簡直快令他瘋掉。他曾想過爲沈夙然殉情,一了百了,可是他最終沒讓自己這瘋狂的想法成真。
“珍惜現在,珍惜身邊的每個人。”沈夙然的話還回蕩在心間,他知道沈夙然定然不願自己死去,自己殉情,只會令她的努力白費。
更重要的是——沈夙然已經和他融爲一體,他若死去了,那沈夙然也算真的死了!
從思考中回到現實,他面上終於恢復一點血色,舉手將迎面拍來的巨浪打成數片,然後仰頭看着天空中仍在進行的纏鬥,不由搖頭。
“船家,天上是怎麼回事?”林峰正淡淡問道。
此刻仍爲剛纔那巨浪心驚的船家聞言長長吸了口氣,搖頭道:“公子有所不知,這裡地處渝東,大門小派數量數量特別多,兩個門派之間的打鬥從來沒有停止過。今天不曉得是哪兩個門派打起來了。唉,聽老人說什麼‘城門失守,殃及池魚’,大概就是我們這種情況。”話落他想起剛纔林峰正一手將巨浪打碎的舉動,便又道,“這位公子難道也是他們這種修道的?”眼中露出點點崇拜。
在這些平民百姓眼中,修道之人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對這些人他們自然崇拜至極。林峰正看見他的眼裡的崇敬之色,微微笑了下,也不回答他的話,仰頭向天空中打鬥的雙方看去。只見空中十餘個身穿深藍色服裝的人將一男一女兩個白衣青年團團圍住,不斷髮動進攻,然而雖然在數量上佔據絕對的優勢,這些藍衣人卻只能在外圍進攻,不敢靠近二人一步。而那兩個白衣青年看上去道法十分了得,面對藍衣人的進攻沒有絲毫慌亂,有條不紊地抵擋他們的進攻,有時還趁對面攻擊的間隙發動反擊。不過他們畢竟在人數上落了下風,也不能及時逃出藍衣人的包圍。
這幾人就如此僵持,又有數道金光砸落在江面上,掀起巨大的波濤。
林峰正冷冷看着這一切,隨手消去向自己撲來的巨浪。他這手可謂十分高明,每每在巨浪打中小船那一瞬間化解危機。若是平日定引來周圍人的注意。然而此時天空中的數人注意力全集中在對手身上,而周圍的船隻也大都努力向岸上靠去以防自己被巨浪掀翻,於是他們都未注意到林峰正這裡的情況。
林峰正則繼續看着空中的打鬥,輕輕嘆氣。他已看出那一男一女二人使用的是蒼莽教道法,而那些藍衣人很可能是圍捕二人的正道弟子。
就在此時天空中的情況猛然發生變化,白衣女子趁着一個藍衣人疏忽的瞬間猛地放出一條狹長的黑線,正中那藍衣人眉心。隨着眉心飆出的一縷血線,藍衣人驚呼一聲,從空中墜入江面,眼看是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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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藍衣人手腳大亂,他們的進攻也隨之遲緩,那二人便在這時聯手結出一道紫色的光環。
一見到這紫色光環,林峰正心裡猛地一動。他這才記起半年前他與師兄弟剿滅蒼莽教分舵時僥倖逃走的兩個蒼莽教弟子使用的正是這道法術。難道這麼巧?他暗暗嘆口氣,仔細向那兩個白衣人打量去。
由於相隔太遠,他看不清二人的容貌,但憑二人的身材他還是能肯定二人就是那逃脫的蒼莽教弟子。
果真太巧了。林峰正搖頭苦笑一聲,此刻他猶豫了,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出手制服那二人,畢竟事隔這麼久,他已無心去管蒼莽教的事了。
可這時只聞“啊”的數聲,七八個藍衣人同時被那紫色光環發出的光線射中,同時落入江面。形勢發生巨大的逆轉,一時佔據上風的二人瘋狂反撲,僅在數息間就把所有的藍衣人打入長江中。
看着二人狠辣絕情的手段和他們毫不顧及江面船隻安全的肆意進攻,林峰正暗暗嘆口氣,自言自語道:“遇上我就算你們倒黴了,要怪只能怪你們多行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