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二十分鐘之前。
砸開十幾公分坑洞，令底下黑色陣紋露出一個小角後，兩人同時停下了手上動作。
“認得出是什麼陣法嗎？”
“認得出是什麼陣法嗎？”
異口同聲兩句話出口，兩人又互相對視片刻然後同時“噗嗤”笑出聲來。
“我正式接觸到修行界都沒幾天，哪裡認得出這種陣法。”
妘真真摸了摸下巴贊同地點頭：“可惜我對陣法之道也沒太多研究，只能看出可能是道門手筆，再多就看不出來了。”
“對了，閆思光老兄這次沒來是吧？”
“他在總部研究你們上次的收穫呢，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出任務了。”妘真真抿嘴輕笑：“上回慈溪古窯城的事把人家閆大科學家嚇得夠嗆，非讓一個非戰鬥人員參與到那麼激烈戰鬥中去，還被千年女鬼附身……過分了哦。”
姬亦鳴想起黑胖子閆思光在古窯城地底，被杜陵陽附身後那娘裡娘氣樣子，也是有些忍俊不禁：“你等下，我問問閆老兄有什麼看法。”
他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用潛龍淵內部通訊軟件直接給閆思光發了過去。
後者倒是很快回復：“道門‘搬山陣’，大約是明末清朝年間手筆，傳送方向大概率在西北距離暫時看不出來。”
——比起二十分鐘之後，還得靠贏行天清開所有水泥基座，看到陣法全貌後才能辨識的歐海潮。閆思光對於華夏傳承各種陣法之熟稔，相差簡直不可以道里計。
姬亦鳴剛回了句“謝謝”，那邊馬上又傳來條建議：“你可以用自己的血試試，弄幾滴塗抹到陣紋上面，或許能激發陣法也未可知。”
也對呢！
自己身上流淌着的黃帝嫡傳血脈，號稱能感應華夏範圍內所有地底遺蹟，從理論上來說的確應該可能有點作用……
他猶豫片刻，直接咬破食指指尖逼出幾滴鮮血，塗抹到了陣紋之上。
隨着鮮血滲入蜿蜒精緻的黑色細紋內，一道淡淡光華從紋理中浮現出來。姬亦鳴與妘真真同時精神一振，對視了眼：“有戲！”
“再用多點，感覺好像還是不太夠用。”妘真真看着姬亦鳴手指頭上鮮血，好像餓狼看到一大塊肥肉般：“別捨不得，回頭多吃點桂圓紅棗花生就補回來了。”
姬亦鳴有些無語地看了她眼，繼續手指用力擠出更多鮮血，仔細塗在陣紋之上。
前者所料沒錯，更多的鮮血注入果然令陣紋光華變得越來越濃，逐漸從原本幾不可見變成類似三四瓦小節能燈的亮度——與之同時，一股強烈陣法波動也從整片水泥基座底下升起。
“應該可以了，確認陣法運轉正常就行。”妘真真感應到這股波動，趕緊出言阻止：“別待會兒不小心發動陣法，我們就……啊！”
妘真真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和姬亦鳴錯愕的目光中，前者腳下瞬間亮起道刺目光華，很快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在其中。
後者下意識地伸手去拉時只覺股強大吸力襲來，也被吸入了光華範圍之內。
兩人眼前同時出現各種光怪陸離圖案，身形不受控制地扭曲旋轉，“眼耳口鼻身”五感都在這瞬間消失，除了驚愕意識外甚至感覺不到“自身”存在。
片刻後，刺目光華悄然斂去。
而被光華包裹住的姬亦鳴與妘真真兩人，也隨之消失在了木亭內。
亭外大雪紛飛。
白茫茫一片大地中，再無任何蹤跡。
……
……
與姬亦鳴最開始反應一樣。
發現歐海潮這位道門宗師對清代“搬山陣”瞭解並不算太深後，贏行天也很快拍了張陣法全貌照發給閆思光：“儘快，我要整個陣法的全部資料。”
後者這次沒發消息，而是直接撥了電話過來：“贏老大你們在哪裡碰到這個陣法，怎麼剛剛姬亦鳴問了你又問一遍？”
贏行天眉心微皺，把方纔情形問了一遍，終於確定姬亦鳴與妘真真肯定是按照閆思光所說方式誤打誤撞發動陣法，被傳送到了前清祖地這處遺蹟內部。
“如果我們現在也催發陣法的話，能和他們傳送到同一處地點嗎？”
電話那頭的閆思光考慮片刻：“很難，這種空間傳送陣法指向範圍很寬泛，若是傳送遺蹟區域很大的話，就算短時間內連續發動也未必會在同一個地點。”
即便如此……該去還是得去啊！！
贏行天問明白這陣法啓動方式，很快把去山坡各處搜索的遺蹟探索部八名成員重新招了回來，又在歐海潮眼饞巴巴的目光中取出幾枚寶石，分別嵌入陣法四個角落。
刺目光華亮起時，贏行天率先一步跨入陣法效果範圍之內：“我打頭陣，你們兩人一組分別進來。海潮兄麻煩墊後，我們戰鬥部成員很快就會來封鎖這片區域，防止其他組織驅動陣法的。”
臥蠶眉老道揉揉鼻子，絕了再招呼幾個“焉道”同門一起進入的心思。
強烈陣法波動中，鑲嵌在陣紋之上的幾塊寶石迅速黯淡下來。贏行天等十人魚貫而入，又在波動中依次消失……
很快這纔剛剛熱鬧起來沒多久的天長山峰頂，又恢復了一直以來的寂靜。
與方纔誤打誤撞激發陣法被傳送走的姬亦鳴、妘真真一樣——漫天大雪繼連續不停地下着，也將他們十人留下紛亂足印也全部覆蓋。
甚至連被贏行天暴擊砸成無數碎石，在雪地上擊穿的密密麻麻孔洞，也隨着時間推移重新被積雪填滿。
而裸露在外，一口氣傳送了十幾人的黑色陣紋，與贏行天所鑲嵌那些寶石一樣，也開始逐漸褪去顏色。短短十幾秒內好似經歷了數十年風化般，所有細紋上都出現了斷斷續續碎痕，直至徹底斷裂成上百段毫無規則的線條。
再不復之前完整“搬山陣”的全貌。
……
……
光華斂去。
強烈的陣法波動逐漸平復。
姬亦鳴與妘真真被剝奪了不知道多久的“眼耳口鼻身”五感，終於回到了軀體內。
兩人同時睜開雙目，入眼處卻是一片黑暗。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又是異口同聲的問題，唯一不同是妘真真除了問，還伸手過來在姬亦鳴身上摸了摸：“修行者實力不夠強的話突然被傳送，很容易造成內傷的……”
後者稍稍躲開些：“沒事，這不是我第一次傳送了。之前在上林湖，閆思光也是通過我血脈才找到地底古窯城方位。當時還只是剛剛修煉出內息進入武者境，似乎也沒受到什麼影響。”
“小氣鬼，好像誰稀罕摸你一樣。”妘真真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想起來對方看不見後又掏出手機點亮手電筒，照着自己臉對準姬亦鳴重新很認真地翻了白眼給他看：“姜芷幽能摸，我憑什麼就不能摸？”
這是什麼鬼邏輯？！
姬亦鳴愣了半天沒再去理她，只自顧自地朝四周打量起來。
“黃帝嫡傳血脈了不起麼，哼……”旁邊妘真真看他這般反應也覺得沒趣，同樣站起身拿着手機手電筒，向周圍各處照去。
兩人所處位置是條狹長甬道，高不足兩米寬不足一米五，地面是堅硬青石板兩邊與頂上都是鋪設到嚴絲合縫的青磚。倒是乾燥溫暖，空氣清新——比起方纔天長山峰頂零下十幾度低溫和凜冽寒風，強到了不知哪裡去。
“這兒應該就是前清祖地了吧，不知道跟十幾年前劉曉冉所到處，是不是同個位置。”妘真真前後看了看，目力所及處都是看不到盡頭的甬道，而兩側極遠方向均有淡淡光照傳來：“朝哪邊走？”
姬亦鳴先掏出手機看了眼，發現果然和在上林湖古窯城那次一樣，沒有半點信號。然後才閉上雙眼運轉起《太一長生訣》內息，施展剛剛掌握沒多久的靈覺朝四周探察過去：“兩邊都有很明顯的能量波動……不過這兒好像稍微強一點。”
“那就走另一邊吧。”妘真真拍毫不徵求前者意見，直接朝自己決定方向行去。
“爲什麼朝弱的地方走？”姬亦鳴一邊趕緊跟上，一邊追着問：“有什麼講究？”
“每個地底遺蹟危險程度不一，雖然像你們之前遇到的上林湖古窯城這種很少，但眼下就我們倆進來，碰到危險未必能全身而退——當然先挑相對安全的探察。”妘真真腳步不慢，但進行間仍顯露出足夠謹慎：“別看你在上林湖立了大功，這遺蹟探索姐姐我還是比你這種小萌新有經驗多了，老老實實跟在後面別輕舉妄動。”
姬亦鳴默默點頭，跟在後面走了一段突然想起什麼，反手打開背後書包將“蟲豸道”三位蠱道宗師那個麻布口袋取出來，運起點內息在上面輕輕一敲……
“嘶嘶！嘶嘶嘶！”
光華閃動中，宗師境的“陰煞陽極蛇”蠱蛇小陽，就這麼憑空出現在了身側，帶着滿眼歡喜神情深處長長舌頭，不斷在他腦袋、脖子和裸露手臂各處狂舔。
“好了好了，知道你很久沒出來了。”姬亦鳴抱住它巨大腦袋蹭了蹭，心中也微微有些歡喜：“沒辦法哦，外面放出來會嚇到別人，這兒就算是你度假區了。”
前面妘真真第一時間轉過身，瞪大雙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和“小陽”，被震撼了半天后才邊搖頭邊嘆氣：“隨身帶個宗師境蠱物，偏偏還一點蠱道之術都沒修習，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這東西是在上林湖古窯城得到的？”
“好運氣而已。”姬亦鳴鬆開摟着小陽腦袋雙手，臉上除了欣喜並未多少得意神情：“繼續走吧，有它在應該會安全一些。”
妘真真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後腦勺上馬尾辮一甩：“有它在還謹慎個鬼！去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