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僞大一統”陣，和主窯底下真正的“大一統”陣之間感應真如此精確，那麼從前者中心處被神秘空間力量拉走的姜芷幽，傳送到這裡位置……
就是主窯最中心處，穿越千年仍在熊熊燃燒的窯火之內！
潛龍淵其餘幾人個個都是天資聰慧之輩，見到三人表現時，只慢了不到幾秒就全部反應過來。
然後還未等贏行天下令，所有人都迅速從隧道出口處四散開去，身形如電般不斷在一個又一個越窯間穿行查探，尋找着姜芷幽留下哪怕半點蛛絲馬跡。
清矍老者李琦更是整個人失魂落魄，口中一直不停唸叨着：“不可能的！大小姐面相天生有大福澤，今年的命盤裡也沒有任何劫數。只是一個小小的越窯遺址，怎麼可能奈何得了她！”
混亂時刻，姬亦鳴體內《太一長生訣》心法流轉一圈，率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先等一下！”他運足力氣大喝一聲，將整片空間都震的嗡嗡作響：“這樣找不行，你們都過來這裡。”
幾人下意識停下身形，面面相覷片刻後贏行天率先掠了過來，剩下幾人見狀也從四面各處回到這片唯一水域旁邊。只有那壯碩青年周澤臉色不善，直到見所有人都圍到姬亦鳴身邊，纔不情不願地走了過來。
“你是什麼身份？憑什麼大呼小叫對我們發號令？”
姬亦鳴根本沒心思與他爭執，目光在眼前所有人身上掃視一圈，語速極快地道：“這邊空間太大，盲目亂找只會浪費時間難免錯漏。我們八個人分成四組，東西南北各區一方直線搜索，找到盡頭後再相隔十米原路返回。”
“無論誰找到人還是找到任何痕跡，都馬上叫我們過去再以那裡爲圓心分散搜尋。有沒有問題？！”
還沒等其餘人做出反應，贏行天已直接點頭：“按他說的做。”
姬亦鳴也不客氣，很快做主分配：李琦和他師侄周澤一組朝東，馬虎馬賁兄弟一組朝南。閆思光與莫乍白一組向西，自己則與贏行天一起搜索北邊。
任務分配好之後其餘幾人相繼冷靜下來，各自朝着被分配方向一路搜尋過去。倒是那兼修蠱術的莫乍白有些耿耿於懷：“早知道如此，我就把還在基地培育的那批行軍蟻帶出來了。雖然戰鬥方面還有點問題，只用來搜素可比我們人力快得多！”
論起戰力，同樣境界的武者在正面戰鬥時幾乎可碾壓一切蠱術修行者，但若論這些奇奇怪怪的能力、偷襲暗殺等技巧，後者卻是要強了兩倍不止。
姬亦鳴此時沒心思考慮太多修行世界常識，剛剛發號施令之後整個人迅速沉默下來，只跟着贏行天向北一路仔細搜索着沿途造型各異的越窯窯洞。
整齊堅硬的黑色磚石，熊熊燃燒了數千年的窯火，基座上如閆思光所說各種紋路不同效果各異的陣法……他還透過縫隙與火光，看到了安放在窯洞內密密麻麻的各種造型陶瓷器、和鑲嵌在陣法紋路上色彩斑斕價值驚人的寶石。
無怪乎全華夏大半修行者勢力，都在上林湖畔追逐着這處遺蹟這麼多年。
從東漢時起，宋代止的“母親瓷”越窯古窯，不僅僅是華夏瓷文化史上最具研究價值的一段，更是能讓任何修行者勢力都爲之瘋狂的巨大寶藏！
爲了照顧姬亦鳴速度，兩人搜索的並不很快。
這向北一路上大約每隔百餘米，就佇立着一座古窯。可惜每一座都古拙質樸，其上就算留有破損處也都至少在千年開外，根本沒有任何新添痕跡。
姬亦鳴從方纔就一直在默運《太一長生訣》心法，那股子擔憂焦躁情緒隨着經脈內暖暖漲漲的氣息逐漸被壓下去，開始更爲仔細地觀察着一路上每座古窯。
不僅僅搜尋是否有姜芷幽留下痕跡，更是回憶着《慈溪縣誌》和《越窯瓷器賞析》兩本書中，關於越窯的描述並與眼前實物比照對應。
既然姜芷幽發現整個上林湖山形湖勢，加上數百座越窯組成的大一統陣，是在東晉鹹康元年被毀去。方纔進入通道內又證明眼前這些，都是在建元元年被重建，其中必然包含着某些他一時未想明白的關係。
晉康帝與晉成帝之間皇位更替，究竟與這些不知爲何被重建在水底空間內，規模如城池般的古越窯羣，有着什麼樣的牽扯……
相信只要姜芷幽在此間沒有遇到危險，必然也會順着這個思路一路調查下去。
檢查完又一座古窯，他下意識地擡眼朝前方望去。
兩人走出了至少半里路，檢查過的古窯已有四座。而前方目力所及處，依舊是一座座帶着火光卻沒有冒出任何煙塵的古窯。
“不止幾百座啊。”贏行天拍拍雙手，也跟着直起身子：“四個方向，每隔百米左右一座窯，按列算這兒就足足有八列。光我們視線範圍內，至少就已經是一千往上，問題在於……幾千年前的古人們，開闢這片地底空間建造這許多無窮無盡的陶瓷窯，究竟是爲了什麼？”
“你有沒有發現，這裡每一座窯雖然造型不同，陣法各異，裡面不知道燒製了多久的陶瓷器千奇百怪。”姬亦鳴實力不足，沒法像前者那樣直接肉掌觸摸數百度高溫的窯磚，只盡量湊近了觀察這上面痕跡：“但這裡每一座窯的建成時間，和開燒時間似乎都是一致的。”
“所以那些古人們不僅建造了這麼龐大的窯城，還很可能是在同一段時間內同時建成，同時開燒。”贏行天稍稍回憶了下，很快同意前者判斷：“以西漢初期的工業建築能力，哪怕有當時修行者輔助，恐怕也很難做到這點吧？”
“重點是，他們建這樣一座窯城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
姬亦鳴從窯磚旁直起身，仍未去糾正贏行天等人的錯誤判斷——這座窯城的建成年代是東晉，而非是漢武帝的建元元年：“姜芷幽來到這處地方後，肯定也有着同樣的疑惑，順着這方向去查應該有機會找到她留下痕跡。比如說陣法上，這些寶石爲什麼歷經幾千年還能發揮作用，沒被消耗乾淨能量。”
聽他判斷，贏行天微微點頭，然後突地直接伸手從灼熱古窯底部、一塊刻畫着複雜陣紋的磚石上……扣了顆半青半紅的糖玉下來。
窯身未見任何變化，只是數秒過後窯內原本灼熱狂暴的火勢，突然減弱了少許。
程度很輕，若非兩人一直關注着其中變化，說不定根本發現不了區別。
“不管怎麼樣，小幽來此地都是爲了尋找傳說中的大一統陣。”他站起身把那塊糖玉丟給姬亦鳴：“真正的大一統陣，被取走一塊寶石反應不會如此輕微。”
後者接住糖玉，運內息包裹住整個手掌才未被數百度高溫燙傷。
這個思路倒也沒錯。
八個人中除了閆思光，其餘衆人都沒辦法僅憑古窯底下露出來那部分磚石上刻畫的陣紋，和上面鑲嵌寶石判斷出最底下究竟是何種陣法。此刻分頭探索目的在於找姜芷幽蹤跡，若是把整片空間內數目不知凡幾的古窯一座座全部研究過來，天知道要花多少時間。
於是兩人就這麼一路走，一路沿途在古窯底部或扣下一塊寶石、或毀去半條陣紋，逐漸朝空間西方深處探查過去。
分成四組的衆人漸行漸遠，慢慢地已看不到彼此間身影。
整片古窯組成的巨大城池中，只剩下兩人腳步和偶爾噼啪作響的火焰燃燒聲。
……
……
水底隧道出口處。
一隻成人小指大小的青色沼蝦從水底下躍起、掉回，又躍起、又掉回水中。
連續數次之後，蟲豸道那三個蠱道宗師才終於率先浮出水面，輕輕地按住岸邊緩緩爬上了青石板地面。
然後是青丘，和他手下那兩男兩女。
即便之前已經通過沼蝦模樣蠱蟲，在平板電腦屏幕上看到了此間宏偉場景，但真正親眼看清楚整片地底廣袤空間……和幾乎無窮無盡燃燒着的古窯時，他們臉上還是寫滿了震撼表情。
“發財了，這下真的發財了。”
青丘探手在口袋裡摸索一陣，掏出來根溼淋淋的哈瓦那雪茄，用防風打火機燒了半天沒點着，一雙眼睛還是毫無所覺呆呆地望着四周：“陣法、寶石，還有這麼多燒製了幾千年的窯器……”
“刑兵”在華夏修行者組織中雖遜色於潛龍淵，但也絕對是能排上前三的頂尖勢力。青丘作爲刑兵高層，財富和見識絕非普通小組織小修行者們能比。但即便以他身份，也從未見過眼前這種規模的遺蹟寶藏。
蟲豸道三個蠱道宗師回頭看了青丘、和他手下兩男兩女一眼，眼神內意味莫明。
後者心神微微一凜，終於從震撼與狂喜中回過神來。他知道面對如此巨大財富，這三人原本被仇恨充斥着的情緒裡，貪念已開始慢慢佔了上風。
“別忘了，這裡可不止我們這些人。”青丘聲音冷了下來，手已腕上那串金字塔綠幽靈不知何時已被取下來，在指尖緩緩轉動：“三位道兄更別忘了，那贏行天對你們蟲豸道做過的事。”
蟲豸道三人沉默片刻，其中一個才沙啞着聲音道：“先解決掉潛龍淵的人，我們再來談這裡的所有權歸屬問題。”
青丘指尖那串綠幽靈回到了腕上，臉色雖然在笑但笑容卻不帶任何溫度：“說的沒錯——只要潛龍淵的人還活着，談論這些財富就沒有任何意義。”
因爲抱着對潛龍淵諸人殺意而臨時合作的雙方，此刻終於走到了破裂邊緣。
前者的話他聽的很清楚：所有權歸屬，而不是分配權。
非此，即彼！
（三個蠱道宗師，就自認爲吃定我們了麼？）
（你們這羣玩蠱的苗疆土包子，對我這種頂尖巫道宗師能做到什麼程度，根本就毫無概念啊……）
他轉頭看了看身後四名手下，臉上笑容更盛：“希望面對潛龍淵的時候，你們也”
蟲豸道三人冷哼了聲未再開口，而是各自一拍口袋放出羣黑壓壓的螞蟻來，朝着整片地底空間各處四散而去。
大約只十幾秒鐘。
其中一人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時整個眼眸內彷彿蒙上層粗糲白砂般，變得渾濁而妖異。原本沙啞的聲音裡，更是帶上一絲殘忍味道：“在這種地方居然分成四組，朝不同方向分頭查探。贏行天啊贏行天，是你自己要找死，怨不得別人！欠了我們蟲豸道的，今天就先拿你和潛龍淵七條命來還吧！”
地上幾隻零散螞蟻爬過，三人同時朝東方走去。
灰色蛾子仍停留在包括刑兵等八人肩頭，將他們身上氣息遮的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