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書記王健見問,趕忙瞪着血紅的眼睛,一拍桌子大叫道:“對了,我想起來了,這道觀裡一定有人要謀亂造反,私藏賊寇,劉大人還記得半月前被人行刺的那件事吧......?”
他這一說,劉仁恭也不由得那脖子後一陣小風冷颼颼的。
那天當藏在樹林裡的殺手,一刀砍來時,幸虧自己躲得快,他那刀砍到了岩石上磕飛了,被自己的隨從趕過來揮刀斬傷,拼命逃脫而去。
現下想起來,他還一陣的心驚肉跳的。
眼神驚悸的盯瞅着王健,好像是真的發現了那刺客藏在了道觀裡似的,倒忘記了二人剛剛定下的計謀。
因爲經他王健這麼一說,他也確實覺得這道觀可疑起來。
這兒離上次刺殺自己的地方很近,那殺手有可能逃到這個道觀裡養傷,因爲當天他派出了大量人馬四處搜查,卻一無所獲。
這周圍荒山野嶺的,也沒有可藏身之地,唯獨這兒有個道觀。現下經這掌書記王健一說,越合計越可疑。
那掌書記王健緊跟着惡狠狠的道:“劉大人不如來個斬草除根,將這狗道觀一把火燒了,以絕後患......!”
那正喝酒的衆人當下一愣,這掌書記究竟是怎麼了?他的酒量行啊,也不至於這麼點酒就胡言亂語了呀!”
有人趕忙拉了他一把,勸說道:“這王大人啊,你少喝點吧,這......!”
他一把掙脫了那人的手,聲音更加大了起來:“我看那兩個小道姑一定也是那謀亂分子一夥的。大人,我們是不是該給她們拉出來審她一審啊?”
那衆人更是那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這年紀輕輕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怎麼就成了謀亂分子了啊?這看來掌書記真的是醉的不輕!
可大夥一瞅那劉仁恭,見他一臉嚴峻的盯着那掌書記王健,厲聲道:“有這等事?還不給我將人帶上來審他一審,讓老夫甄別一下......!”
那衆人一聽均是一愣,這到底真的假的,莫不是這衆人一下子落入了賊窩了?
想到這,心慌意亂的趕忙“蒼啷”的一聲抽出傢伙,大聲道:“王大人,這可是真的?!”
王健眼睛一立,“那還有假,快去搜,可別中了埋伏!”
此時那一直站在院子裡的老道姑,這一驚非同小可。她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喝多了,還是發現了什麼。
難道會露出什麼破綻來?不會啊,自己做的萬無一失,連兩個徒兒都不知道的。
可他們是根據什麼說這裡藏着那賊寇呢......
半個月前的一天深夜,她正在那大殿上閉目打坐,突的聞聽得那院牆處發出“呼通”的一聲響。
心下一驚,因爲在這道觀裡住着她的兩個年輕的徒兒,所以她格外的小心。
起身開門出去,要看個究竟。這一看不打緊,把她屬實嚇個不輕。
只見牆角有一個人,看樣子是剛剛從那牆頭上跳了下來,而且右膀子好似被刀砍傷。
那人疼苦的用左手捂着,血還在不停的向外流。
這是個年輕男子,他瞪着驚悸的眼睛,臉色蒼白的緊盯着來到他身邊的老道姑。
乾裂的嘴脣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可一句話沒等說出來,人一下子就昏了過去。
可能他是靠着頑強的求生慾望支撐着自己來到這裡,當他知道自己有了生的希望的時候,便再也支持不住了。
她不容多想,救人要緊。雖然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因何造成這樣,但出家人都是以慈悲爲懷,豈能見死不救。
老道姑將他背到了那大殿上,在他身上“啪啪啪”的拍了幾下,點了他的止血穴。
隨後從那牆角的櫃子裡拿出了一包“金瘡藥”,給他的傷口敷上,方將那血止住。
可他屬實傷的太重,那隻胳膊肯定是廢了,這休養可不是一天半天的事。
爲了不使他這麼平白的死去,她坐在他的身旁,手搭在了他的胸口上,將自己的真氣緩緩的輸送到他的體內。
漸漸的他的臉色由蒼白逐漸的轉爲有了血色,而且呼吸也開始均勻起來。
後來竟然慢慢的睜開眼睛,迷茫的盯瞅着坐在自己身邊的老道姑,遲疑着道:“我這是怎麼了,這是哪裡呀......?”
老道姑見他醒了過來,這才鬆開手,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見他要起身,趕忙道:‘你傷的很重,不想沒命的話,就不要亂動!”
見他聽話的又躺了下去,這才又緊追着問道:“你究竟是因何傷成這樣的?”
他看了下自己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不再流血也不再疼痛,知道是這老道姑救了自己。
當下感激的眼淚就下來了,隨之覺得在這救命恩人面前,再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了。
便一五一十的將自己如何刺殺劉仁恭不成,反被其衛兵所傷的經過,前前後後的敘說了一遍。
他以爲他說完這些,老道姑會急切的趕他走。因爲劉仁恭是這兒的土皇帝,沒人敢惹,躲之唯恐不及,誰還願意沾這個邊,那不是去找死嗎!
可老道姑聽了他的話後,只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後道:“這劉仁恭大逆不道,無惡不作,坑害百姓,我是早有耳聞。不過我是出家人,向來不問世事。你之所以這樣做,自有你的道理。我只負責將你的傷治好了,也無須你的回報。只是不要說是在我這避難,將來不要連累這道觀,我就感恩不盡了……!”
他聞聽了老道姑的話,再也躺不住了,使勁的爬起來,跪在那兒“砰砰砰”的給她磕了三個響頭:“感謝老道姑相救之恩!事情是這樣的,我的妹妹被那劉仁恭掠到了大安山上,至今生死未卜。當天搶走妹妹的時候,我的爹爹拼命的相救,被那劉仁恭的手下一劍刺死。我娘受不得這打擊,懸樑自盡了……!”
說到這,他拼命壓抑着,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少頓,緊跟着憤怒的繼續道:“當我聞訊從那田間地頭趕回來的時候,一切都晚了。我整個人都懵了,一家人就這樣生離死別了。我不知道以後怎麼活下去,像傻子一樣的癡呆了幾個月後,總算從痛苦中走了出來。”
說到這,一聲長長的嘆息,從他的嘴裡傳了出來,像千百年都沒有呼吸的人,突然吸進了一口空氣再吐出來的感覺。
老道姑看他在那兒使勁的咬緊牙關,知道他的傷口又開始疼痛起來。心下不忍的想要阻止他繼續講下去,讓他歇息一下再說。
可又怕那樣的話,他會更加的痛苦。因爲一個人的冤屈讓他憋在心裡,會更難受的。又有誰能體會到,這些話的後面隱藏着的心酸、痛苦、疲憊和現實的殘酷。
她決定不去打擾他,讓他慢慢的把心裡話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