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想盛裝嫁給你 228 你們誰是宋予喬? (鑽石29300加更合併) 天天書吧
四月芳菲。
在一條悠長靜遠的長街上,有一間不大的咖啡廳,落地窗這邊,總會看見一對情侶,或者先是女孩子來,或者先是男孩子來,然後兩人並肩坐一會兒,然後在攜手離開,臉上總是淡淡的笑。
站在吧檯後面的店員看了看時間。
四點了,但是爲什麼還是沒有等到這對情侶過來。
之所以會十分在意這對情侶,主要是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兒,都長得十分出衆,就算是那種身上穿着地攤上的衣服,也能從人堆裡一眼就找出來。
門口響起了風鈴的聲音,叮叮噹噹。
店員擡頭一看,果然,這一次是男朋友先來的。
因爲是老顧客了,店員不等他先開口,便問道:“還是一杯黑咖?”
“嗯,謝謝。”
店員在收錢的時候,注意到面前這個少年的胸前的銘牌,寫着兩個字——韓澈。
韓澈端着咖啡杯坐到落地窗邊,然後拿起手機來打了一個電話,聽起來語氣很歡快。
電話裡傳來一個嬌弱的女聲:“阿澈,我想你了。”
韓澈笑着回答:“是麼?我也想你了。”
電話另外一頭的姑娘說了很多當天的所見所聞,韓澈始終是用特別愉悅的語氣來說話的,“……好,我等你從意大利回來……一定要提前給我電話。”
掛斷了電話,韓澈臉上的笑意倏然之間就不見了,消失的飛快,好像剛纔他臉上的笑,是店員看花了眼。
一個人怎麼會變臉這麼快?除非是在演戲的。
但是,電話另外一頭的人,究竟是誰?是女朋友?
隨着門口叮鈴的清脆聲響,從外面又進來了一個人。
看見了這個人,店員就立即否定了這個猜想,電話另外一頭,肯定不是女朋友,眼前剛剛進來的這個姑娘,纔是女朋友。
宋疏影手中抱着一摞書,她剛剛下了課,連回去都沒有回去,就直接跑來見韓澈了。
韓澈臉上浮起了會意的笑:“疏影,不用跑的這麼急,我多等一會兒沒關係。”
宋疏影將鬢邊的頭髮撩到耳後,轉身向店員打了個響指:“給我來一杯咖啡,還是老樣子,兩塊方糖不加牛奶。”
韓澈遞上去一張紙巾來,“擦擦你腦門上的汗。”
宋疏影湊過去頭,臉上是調皮的笑意,“你給我擦。”
“反了你了,得寸進尺咯。”
韓澈雖然是這麼說着,卻還是伸手過去,幫宋疏影擦了一下頭上的汗,這邊店員已經將咖啡杯端了上來。
宋疏影慢慢喝着咖啡,一邊給韓澈說在學校裡的趣事兒,這邊韓澈順手拿起宋疏影的一本書,上面寫着是《醫學基礎知識》。
韓澈微微皺了一下眉,“怎麼現在又看起醫學的書了?”
他還記得,前一段時間裡,宋疏影專門去圖書館裡借了幾本有關於外傷手術的書,包括最基本的包紮和縫合,讓他就有些意外了,現在竟然又是這種書。
宋疏影笑了笑:“我喜歡啊,之前韓瑾瑜有兩次都是在外面帶着槍傷回來的,又不能上醫院,方醫生不在,我就學着處理一下。”
韓澈聽見韓瑾瑜這個名字,眼中原本留存的一絲笑意也沒有了。
“你真的那麼喜歡我哥?”
宋疏影搖頭:“不是啊,他對我很好,我自然就對他好,能幫忙就幫忙咯,畢竟是住在他那裡的。”
韓澈一下子抓住了宋疏影的手:“當初他帶走你,你爲什麼不反抗?你爲什麼要同意,你爲什麼要順從?你現在可以離開了,你就離開他好了,不要再在他身邊了!他是一個魔鬼!”
宋疏影將韓澈手中的書給抽了過來,卻低頭喝咖啡,沒有再說什麼了。
和韓瑾瑜之間的事情,真的不能一言以概之的。
韓澈見宋疏影低着頭不說話,自己便也不再多問什麼了,一直到兩人離開,就連店員都看出來這一對情侶之間,沒有以前的那種和氣了,好像是鬧了矛盾吵了架?
因爲兩人在這裡累積消費夠一定費用,店裡就會送免費的咖啡飲品,這一次走的時候,店員就給他們打包了一份卡布奇諾,還有一份慕斯小蛋糕,裡面放上了兩根吸管。
宋疏影擡手拿了,拎着先出了門。
韓澈在後面跟着,腳步卻是略微頓了一下。
宋疏影一隻手抱着書,一隻手拎着咖啡外賣的袋子,便沒有騰出手來拉韓澈了,韓澈便想要將宋疏影手中的書給接過來,宋疏影先是死死的不放,直到韓澈說:“好了,我哥的事情我不多問了,現在不問,以後也不問了。”
宋疏影這才讓韓澈將他手中的書給拿走了,兩人並肩走了一路,一直到小區門口,才停下了腳步,兩人面對面站着,身後是一片修建齊整的四季青,側旁是一個關掉的噴水池,池中的水被微風吹拂起絲絲漣漪。
“阿澈,我沒有辦法選擇,但是我喜歡你是真的,我在這裡也說一句,韓家人,我只真正喜歡你一個,只有你一個,你信我。”
宋疏影擡頭看着韓澈,一雙眼睛裡寫滿了真誠。
韓澈將宋疏影擁進懷中,“我信你。”
宋疏影也伸出手來回抱了一下韓澈,“那我先上樓了啊,下週有模擬考呢,想到就緊張死了,萬一考不好怎麼辦。”
韓澈噗嗤一聲笑了:“你還會考試緊張?天啊,女神,你不要嚇到我了。”
宋疏影開朗的笑,擡手就在韓澈的背上拍了一下:“別亂說!小心我打你。”
韓澈比宋疏影大兩屆,宋疏影高一的時候,韓澈高三,現在宋疏影高三,即將面對高考,韓澈已經大二了。
“回去吧,明天一早我來接你去學校。”
宋疏影比了一個OK的手勢,轉身離開。
韓澈看着宋疏影的背影,臉上帶着的笑逐漸僵在脣角,他微微擡頭,六樓的位置,陽臺上,看見了一個穿着一身黑衣,正在抽菸的男人。
韓澈脣角向上繼續勾了勾,擡手在額頭前揮了一下,這種笑,似乎是在挑釁的一種笑。
陽臺上的男人將手中菸蒂上的菸灰彈掉,興許是距離遠,韓澈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是,他臉上挑釁的表情,在那個男人看起來就像是在戲耍猴子一樣,不屑,對於他的挑釁,似乎就連擡一擡眼皮都不願意。
韓澈暗自握緊了拳頭。
………
韓瑾瑜聽見在門口傳來聲音,掐了煙轉身走出去。
宋疏影剛好打開門進來,彎腰換了鞋,順手將腦後扎着馬尾的皮筋給扯下來,擡頭的一瞬間似乎是嚇了一跳,腳步頓了頓。
“回來了?”
宋疏影點頭:“嗯,回來了。”
說着,她就繞過韓瑾瑜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向前走了兩步,手臂被韓瑾瑜扯了一下,宋疏影蹙了一下眉,轉過頭來,隨即韓瑾瑜的手伸過來,她下意識的去別開臉,但是韓瑾瑜的手卻依舊在她的嘴角抹了一下。
是剛剛在咖啡廳裡吃了一小塊糕點碎渣,留在脣角了,這邊韓瑾瑜擡手,將她脣角的碎渣給抹去了。
宋疏影的背僵了一下,就在韓瑾瑜的手觸碰到她臉頰上皮膚的同一時刻,她剋制住自己想要後退的衝動。
韓瑾瑜說:“你先去學習,今晚要去家裡吃飯。”
宋疏影擡頭看了韓瑾瑜一眼,“哦。”
韓瑾瑜已經一個星期都沒有來過了,現在忽然重新回來,讓宋疏影有些不大適應了。
她回到自己的臥室內,將書插進書架裡,將這兩個小時需要做的作業都放在一邊,然後坐下來,擡頭看了一眼窗外綠樹成蔭,整理了一下思緒,低下頭,看了一眼書桌上擺放的一個相框。
是一張韓澈的單人照。
照片上,韓澈站在陽光下,臉上帶着笑,宋疏影記得給他拍這張照片的時候,本來想要抓拍的,但是奈何抓拍的時候韓澈總是有辦法讓她抓不到正臉,索性便讓韓澈端端正正地站着,她給他拍一張照片。不過這張正經拍的照片,也很上鏡,所以,宋疏影當即就送去將照片洗了出來,裱起來在相框裡。
宋疏影對着照片笑了一下,動手將相冊擺正,開始學習。
十分鐘後,宋疏影正在埋頭做習題,韓瑾瑜爲宋疏影衝了一杯蜂蜜柚子茶,給宋疏影端過來,放在左手邊。
宋疏影擡眼看了一眼杯中蜜色的柚子茶,說:“謝謝。”
韓瑾瑜隨手翻了宋疏影書桌上的一本書,在後面的牀上坐下,靠在牀頭,隨意地翻動着書頁。
這並不是韓瑾瑜第一次在宋疏影學習的時候,靠在後面的牀頭看書,起初,宋疏影還覺得有不適應,但是後來就慢慢適應了,就當韓瑾瑜是並不存在的一個人,自己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相反,會更加認真仔細,摒棄外界的一切干擾。
韓瑾瑜手中的書,翻到其中一頁,看了兩眼,覺得額角有些疼,便擡頭看着坐在書桌前的宋疏影。
腦後低低地紮了一個馬尾,將從鬢角散落下來的頭髮都紮在皮筋裡,低頭學習的時候,一隻手將鬢髮捋到耳後別好,手中的筆在紙張上沙沙動着,腰背挺的很直,握筆的姿勢很端正,很漂亮,就好像是一幅畫一樣。
就好像是五年前的那個陽光的午後,他走過去,問:“誰是宋予喬?”
宋疏影睜大眼睛,靈動地能透出水來,將妹妹拉在身後,說:“我是宋予喬。”
韓瑾瑜怎麼能不知道這姐妹兩人之間玩的這種把戲,心裡不禁冷笑了一聲,本來想要戳穿的,因爲宋潔柔之前確確實實是拿過照片的,就是宋予喬,但是,當他看見宋疏影眼睛裡的那股子倔勁兒,就忽然改變了主意。
他彎下腰來,看着宋疏影一張稚嫩的面龐,“你是宋予喬?”
宋疏影抿了抿脣,說:“是!”
韓瑾瑜牽過她的手:“那好,你跟我來。”
而後面的宋予喬抓着姐姐的手不肯放開,“姐!”
宋疏影擺了擺手:“沒關係,你先回去,今天晚上回來了,我跟你一塊兒切蛋糕,給你唱生日歌。”
宋予喬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個時候,韓瑾瑜拉着宋疏影,去了一家法國餐廳內吃飯,一路上,宋疏影都十分沉默,等到點菜的時候,韓瑾瑜反覆翻着菜單,身邊的服務員在推薦這特色菜,宋疏影卻忽然開口了,“這家餐廳的鵝肝不錯。”
服務員立即附和:“是的,我們這邊的幾種鵝肝都是招牌菜。”
韓瑾瑜將菜單遞給宋疏影,“你來點。”
宋疏影翻開菜單,迅速地說了幾種菜式,最後還加上了一瓶紅酒。
當時,韓瑾瑜有些愕然,“你會喝酒?”
宋疏影笑了,“我不喝,是你喝啊,法國菜不配上美酒,怎麼能行啊?”
韓瑾瑜微微愣了一下,手臂伸過來,搭在宋予喬的椅背後面,手指摩挲着。
是的,宋疏影的皮膚很白,是那種透明的白,似乎都可以看見皮膚下血管淙淙流動的血液,一路上,她都沒有怎麼笑過。
可是,就在這一瞬間,宋疏影對韓瑾瑜笑的這一瞬間,韓瑾瑜腦海中剎那間就涌動出來一句話:回眸一笑百媚生。
即使是未施粉黛,一張素淨的小臉,他也覺得,這種笑,比起那些他慣常見慣了的風月的笑,要更美,也更打動人心。
韓瑾瑜漠然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勾手對一邊的服務員說:“就按照這個單子,去吧。”
當時的宋疏影,也才十三歲,在韓瑾瑜眼裡,就是一個小姑娘,會耍花招,會耍心眼,而且還會想要用酒灌他,讓他喝醉。
只不過,宋疏影倒是失算了。
她要的酒,是度數較高的一種紅酒,但是,韓瑾瑜已經快喝了一瓶了,卻一丁點睡意都沒有,一雙眼睛越發的黑沉,好像是水洗過的琉璃珠子。
她有些驚愕,等到吃過晚飯,她其實已經有一丁點膽怯了,但是還是硬起口氣來說:“謝謝你請我吃晚飯,我要回家了。”
韓瑾瑜說:“你家在哪兒?”
宋疏影尚且稚嫩的臉上露出疑惑,“你不知道麼?”
韓瑾瑜搖頭,說:“我不知道。”
宋疏影回答:“我家在昌平路,宋家老宅就是我的家,席美鬱是我的媽媽,宋翊是我的爸爸。”
韓瑾瑜問:“那你的名字呢?”
宋疏影頓了頓,咬了一下下嘴脣,似乎是在猶豫,隨即,回答說:“我叫宋疏影。”
韓瑾瑜在心裡笑了一聲,到底還是一個孩子,不過,他倒是挺喜歡這個孩子的,身上有一股靈氣。
“哦?”韓瑾瑜挑了挑眉,“哪個疏,哪個影?”
宋疏影揪了一下自己的衣角,說:“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疏影的疏影。”
在這樣的一個下午,韓瑾瑜驀然蹲下身來,伸出手來,“你好,疏影。”
宋疏影低着頭,看了一眼韓瑾瑜向她伸出來的右手,便伸出手來與他握了握:“你好。”
………
窗外的自然光越來越弱,宋疏影擡手將桌面上的檯燈打開,調亮了一下光線,但是,後面坐在牀上看書的韓瑾瑜卻沒有一點反應。
宋疏影回過身來,看了一眼。
韓瑾瑜雙手的書反搭在腿上,已經閉上了眼睛,頭微微外在後面的靠枕上,側旁枕着宋疏影晚上習慣放在牀頭的龍貓玩偶。
睡着了?
宋疏影輕手輕腳的起身,怕吵醒韓瑾瑜,甚至是將拖鞋甩在一邊,光着腳走過來,拿起一邊的毯子來給他蓋在身上,但是,只是這麼一個輕微的動作,韓瑾瑜的眼睛倏然之間睜開,盯着宋疏影,根本就是一丁點的睡意都沒有,好像自始至終,都沒有睡着過。
宋疏影雙手頓了頓,正想要開口說話,面前的韓瑾瑜卻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向旁邊偏了偏頭,枕在靠枕上,一隻手已經撈過宋疏影的龍貓抱在懷裡。
宋疏影:“……”
她聳了聳肩,轉過身來重新走到書桌前,坐下。
韓瑾瑜確實是太累了,已經三天都沒有閤眼,現在整個人都是拉長的一根弦,繃緊了,而現在回到這裡,這種難得的靜謐的感覺,就讓他忽然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覺。
韓瑾瑜淺淺的睡着,宋疏影坐在書桌前,就算是翻動手中紙張的動作,都非常輕,身後的韓瑾瑜沒有醒。
忽然,一聲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
是韓瑾瑜的手機鈴聲。
韓瑾瑜睜開眼睛,從口袋裡將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是谷明娟,他按着揉了一下眉心,接通了電話。
“媽。”
電話另一頭的谷明娟說:“不是說好了今天來家裡吃飯的麼?你看看時間,家裡現在就等着你一個人了。”
韓瑾瑜說:“我在路上了,馬上就到。”
宋疏影聽了韓瑾瑜的這句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真的是用的一個快要用爛了的藉口。
韓瑾瑜看了宋疏影一眼,便將宋疏影的龍貓玩偶放在一邊,插着兜出了門。
谷明娟又囑咐了兩句諸如“路上開車小心”之類的話,電話中好像是斷了一下,說:“宋家的那個小女兒還在你那兒住着呢?”
“嗯。”
“你啊,”谷明娟嘆了一口氣,“算了,老爺子要見這個女孩子,你如果能帶過來,今晚就帶過來給老爺子看看,你爸這邊我剛說服了,應該不會再發脾氣了。”
這是韓瑾瑜原本的打算,他原本也是想要帶着宋疏影回一趟韓家,將那些在韓家所說的流言蜚語全都給堵住,因爲老爺子當初也說了,只要是他來繼承這邊的家業,那麼這個女孩子,他就可以對外宣佈,認作是幹孫女,畢竟是和宋家老爺子也有一定的淵源,認作是孫女也沒有什麼過錯。
但是,剛剛在樓上,韓瑾瑜看見韓澈對宋疏影的那個擁抱,以及宋疏影對韓澈兩個人之間的輕鬆隨和的氛圍,他忽然猶豫了。
他說:“再說吧。”
“瑾瑜,媽給你說,你算是在老爺子眼皮子底下這麼幾年,現在都已經是明面上的事情了,你就算是再不願意拿出來,也都該拿出來了,再說了,”谷明娟頓了頓,“宋潔柔就算是當初名義上結了婚,媽不當着你隨便去找別的女人,哪怕是找去找溫雅,你也不該找她的侄女是不是?這想什麼話,傳出去了還不是一件錯事。”
韓瑾瑜閉了閉眼睛,“媽,當時逼着我娶的是你們,不讓我離婚的是你們,現在讓我出軌去找溫雅的也是你們,媽,我不是幾年前了,就這樣吧,如果十分鐘之後我不到家,你們就先吃飯,不用等我了。”
說完,韓瑾瑜不顧母親在那邊的說話,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俯身趴在窗口,看了一眼窗臺上宋疏影養的一盆文竹,是一種絨絨的綠色,看起來扎手,但是摸起來卻一點都不扎手。
隨即,他轉身,到衣架前撈了一件衣服搭在臂彎,走到宋疏影的臥室門口,說:“我出去一下,晚飯你自己解決。”
宋疏影聞言,轉過身來,“不是要去你家裡吃麼?”
韓瑾瑜靠在門框上,嘴角已經帶上了一絲笑意:“這麼急着跟我回家?”
宋疏影不屑地回過頭去,“走吧,我一會兒自己煮飯吃。”
韓瑾瑜走過來,高大的身影在宋疏影的椅子上,蒙上了一層黑影。
宋疏影仰起頭看了他一眼,擡手去握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韓瑾瑜卻忽然俯身一下子抱住了她,從背後,雙臂環繞,他健碩溫暖的胸膛貼着她的後背,他也明明確確地感受到,宋疏影的後背僵了一下。
當然,也僅僅是僵了一下,宋疏影就用力掙脫了韓瑾瑜的懷抱,一雙眼睛裡已經染上了慍怒:“韓瑾瑜!你不用動我!如果你對我不能有十分的尊重,我也就不需要對你有尊重了!”
韓瑾瑜微微低着頭,檯燈的燈光在他的臉上打上了一片陰影,而宋疏影是背對着檯燈燈光的,逆光,讓她的整張臉龐都隱秘在黑暗中。
在這樣的一種氛圍中,兩人對視了有將近三分鐘的時間,誰都沒有動,誰都沒有開口說第一句話。
最後,還是韓瑾瑜轉身,先離開,門咔嚓一下響了一聲。
宋疏影盯着韓瑾瑜離開的方向,過了好一會兒才坐下來。
她先給妹妹宋予喬打了個電話,問起宋予喬的成績。
因爲宋予喬是初三,要升高中了,成績並不好,原本是想要去一中,但是成績卻不夠,只要一邊補習,這邊宋翊也在找人託關係。
宋予喬說:“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給我補習一下數學啊,我的數學快要爛成渣了。”
宋疏影笑了一聲:“估計數理化英都要給你補一補吧?上一次媽不是給你找了一個家教,你還把人家給氣走了。”
“那不一樣啊,”宋予喬急忙否定,“那是個大三的學生啊,我給她看我學的一些奧數的題目,她竟然還需要我給她講,這種水平簡直就是誤人子弟嘛,還不如你給我講的清楚明白,還有,你就不知道,就這種水平啊,竟然還拿過全國奧賽幾等獎,我都覺得她說的獎項是不是造假的……”
宋疏影撐着下巴,聽着宋予喬一邊倒苦水,自己聽的倒是十分樂呵。
………
而這邊,韓瑾瑜已經開了車,在路上行駛着。
在開車的時候,韓瑾瑜注意了一下車後,就算是沒有發現人在跟蹤,也依舊是甩了兩條街,繞了一條遠路去了韓家。
開車大約是有半個小時,纔到了韓家。
韓家是老宅,是老一輩留下來的房子,在民國其間,還曾經是法租界,所以,裡面的建築風格是屬於那種偏西化的建築物。
韓老爺子曾經是參謀長,他喜歡中式的建築物,所以在老宅裡,最顯眼注目的便是一棟中式的樓房,兩層,鬥檐琉璃瓦,在四個邊角還掛着燈籠。
韓瑾瑜在進門之後,就已經有人迎了上來,韓瑾瑜將車子停在停車的位置上,才向主樓走去。
還沒有開飯。
谷明娟一眼就看見了韓瑾瑜,“回來了?都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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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瑾瑜身上帶着一股肅殺之氣,進了屋才完全收斂了,笑了笑,將上身的外套脫掉,交給一邊的傭人,“媽,不是說了不用等我麼?”
谷明娟說:“你爺爺說要等着你吃飯,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麼也要吃一頓團圓飯。”
“嗯,”韓瑾瑜問,“我爸呢?”
谷明娟叫傭人去上樓叫老爺子,說:“你爸在上海有個畫展,到下個星期纔回來。”
韓瑾瑜叫住了要上樓去叫老爺子的傭人,說:“讓我去喊爺爺。”
在經過谷明娟的身邊,谷明娟說:“韓澈在老爺子房間裡,在下棋。”
韓瑾瑜“嗯”了一聲,依舊腳步未頓,上了樓。
韓老爺子的書房在二樓的最東邊,在樓梯上,和二樓走廊的地面上,全都鋪着一層厚實的羊絨地毯,避免年事已高的韓老爺子不小心滑倒。
也正是因爲鋪着的地毯,所以走起路來悄無聲息。
一直到的書房門口,書房的門虛掩着,露着一條縫,裡面的燈光從這條門縫裡露出來,灑在地面上。
書房內傳來對話聲音。
“寫毛筆字的時候要提氣,全身的力氣都用手臂上,集中在手腕上,一筆一劃,全都是灌注進去你的力量,你看,你這一撇,一捺,力道就不夠,寫的實在是太柔了,要帶着剛勁……”
韓老爺子聲如洪鐘,說着,就要提筆來寫。
這邊的韓澈已經雙手遞上了毛筆說:“爺爺您寫一個。”
韓老爺子卻是沒有接韓澈手中的毛筆,而是在筆筒裡取了一直狼毫,說:“你來研墨。”
這也是韓老爺子的習慣,縱然是現在有了墨汁,卻還是會習慣用新鮮研好的墨。
韓瑾瑜原本以爲是在下棋,但是現在聽來,是在寫毛筆字。
他在門口站了大約有寫一個毛筆字的工夫,才推門進入。
韓澈首先擡頭,叫了一聲:“哥,你來了啊。”
韓老爺子卻是依舊低頭,右手執狼毫,在宣紙上筆走龍蛇,另外一隻手扶着右手袖腕處的袍袖,神情專注。
韓瑾瑜站在桌前,沒有說話,也沒有動,看着韓老爺子筆下所到處,逐漸成了一個字:凝。
韓老爺子寫完這個字,深呼一口氣,然後纔將毛筆放下,“阿澈,還是不夠凝神專注啊,做一件事情最忌諱的就是三心二意,你哥這邊剛剛從門口進來,你就分了神,怎麼能行呢。”
“爺爺,我明白了。”
韓瑾瑜的目光從桌面上的宣紙上移開,這個時候纔開口道:“爺爺,該吃飯了。”
韓老爺子說:“好,我們下去,吃飯。”
這一次吃飯,倒是比較冷清,就像是韓瑾瑜的二叔二嬸還有小姨都沒有來,只有這邊韓瑾瑜一家子。
吃飯的時候,韓老爺子先問起來韓瑾瑜的父親,谷明娟說:“有個畫展,就過去了,要到下個星期纔回來。”
韓老爺子皺了皺眉:“都已經是多大的人了,還整天沉迷於那種藝術上的東西,家裡的生意也是不管。”
谷明娟笑了笑,也並沒有說話。
韓老爺子不是沒有提攜大兒子,畢竟是有老一輩的思想在,長子爲大,只不過,韓瑾瑜的父親就是個拎不起來的,上不了桌,實在是醉心於拍照和美術,之前拍的一張照片就曾經獲了獎,但是,不管是在家族後來的生意上,還是在軍隊上,都提不起來。
相反,韓老爺子倒是十分欣賞自己的這個從小就開始鐵骨錚錚的孫子韓瑾瑜。
韓澈將菜給韓老爺子的碗裡夾,不管是用語還是其他的動作,都十分得體,忽然,聽韓老爺子問了一句:“那個宋家的大丫頭,還在你家裡呢?”
韓澈手中的象牙筷在碗邊叮噹的碰撞響了一下。
韓瑾瑜看了一眼韓澈,回答老爺子的話:“是。”
“不是說領來給我看看的麼?說好了的事兒又後悔了?”韓老爺子說話說得不緊不慢,但是就連一邊的谷明娟都是捏了一把汗。
韓瑾瑜說:“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要高考了,我怕影響到她的學習,這事兒就暫時沒有給她說。”
韓老爺子“哦”了一聲,沉吟片刻,說:“也是,那就等那丫頭高考完了,再過來吧,讓她好好準備着。”
“嗯。”
韓瑾瑜在擡頭的一瞬間,目光與韓澈相接,韓澈臉上沒有一丁點笑意,卻是首先移開了目光,低着頭吃飯。
在飯桌上,開了一瓶白酒,六十多度,給老爺子拿了酒盅倒了小半杯,這邊的韓瑾瑜和韓澈都倒了一小杯。
韓老爺子每天都必須要喝酒,這是以前在軍隊上留下來的老習慣,每天都喝一點,活絡筋骨,熱血,但是卻不貪杯,自然,他也是這樣告誡兒孫的。
只不過,孫子這裡,大兒子膝下的韓瑾瑜和韓澈,卻都沒有聽進去。
吃了飯,谷明娟讓傭人們收拾桌子,這邊已經打電話叫了按摩師上去給老爺子按摩筋骨,韓瑾瑜和韓老爺子說了幾句家常話,便起身要離開了。
谷明娟送兒子出去,一路上,說:“你現在還沒想好?當初你二爺爺留下來的韓家這麼大的一個家業產業,你就這麼想要拱手讓給你二叔他們?”
谷明娟知道反正兒子是怎麼說都聽不進去,索性便已經不像是以前那麼多說了,直言不諱,“還是說,你想要給了韓澈他們母子?你也知道,當初要不是你爺爺護着,我們兩個就要被趕出去了,到時候別說沒有你我的份兒,說不定現在就要喝西北風了。”
韓瑾瑜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漠然,說:“媽,就算是不倚靠着韓家,你也有工作有積蓄,就算是你沒有積蓄,我也會養你,你放心,不會淪落到那麼慘的境地的。”
“覆巢之下無完卵你知道不知道?”谷明娟皺着眉,“你想要全身而退麼?你覺得韓澈和那個賤人如果真的成了韓家的夫人,根本就不會有寧日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不是我們一直都在說的話麼。”
韓瑾瑜手中拿着車鑰匙轉動,“嗯,我知道了。”
谷明娟一看韓瑾瑜就又是在敷衍,便接着說:“你以前剛開始在道上的時候,並不是這樣消極的,你現在這是怎麼了?韓瑾瑜,你給我好好想想我說的話,還有,韓老爺子這邊不提起,你也不要以爲是並不知道,你在那邊道上的事情趕緊脫手,藕斷絲連的最要不得。”
“再給我兩個月。”
谷明娟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兩個月之後呢?”
“我進公司。”
谷明娟現在還是都住在韓家這邊,她轉身回去,韓瑾瑜繼續向前走,拿着車鑰匙解了車鎖,坐進去,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睛。
實話說起來,兩個月也只是給谷明娟的空頭支票,兌現嘛,兩個月肯定是不夠的。
只不過,這兩個月,他卻是想要給宋疏影一個絕對安靜的氛圍,能夠複習準備高考,說來,如果宋疏影想要上一個好大學,不必這樣用功,不管是這邊的韓家,還是她的本家宋家,都會有能力,把她送到好的大學裡,但是,她卻拒絕所有人的幫助,要憑着自己的真才實學,進入自己心儀的大學,然後挑一個自己喜歡的專業。
韓瑾瑜睜開眼睛,掛檔踩下油門,從韓家大門緩緩駛出。
就在韓家大門外的路邊,站着韓澈。
韓澈向韓瑾瑜招了招手。
韓瑾瑜從車窗看出去,亮了一下車燈,在路邊停了車。
韓澈走過來,開了車門,“哥,我沒開車,你送我一下?”
韓瑾瑜打了個手勢,“上車,去哪兒?”
韓澈一邊繫着安全帶,一邊說:“你順路,就在前面的那條街,有個新開張的酒吧,我朋友開的,捧個場。”
韓瑾瑜多餘的話也沒有多問,便踩下了油門。
因爲是新開張的酒吧,所以熱鬧非常,就連現在已經十點半,街上的店面大部分都已經關了,這一間酒吧的外面,卻是燈光璀璨,霓虹閃爍。
韓瑾瑜將車停了,韓澈解安全帶,說:“哥,你下來也喝兩杯?我請客,反正今天還早,你就過來看看。”
韓瑾瑜說:“好。”
韓瑾瑜這樣順利地就答應了,倒是讓韓澈有點愣了。
“你只是說說吧?”
韓瑾瑜長的是一雙什麼眼睛,就算是臉上有些微的表情變化,也能夠識別出來,韓澈一笑:“哥,你這是說什麼呢,我都邀請了你了,你就下來吧,到前面停車,這邊車位總是有人貼罰單。”
韓澈在一邊等着韓瑾瑜停了車,兩人才一同進了酒吧,一進去,便是一陣接着一陣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不過這門倒也真的是隔音,在外面,幾乎聽不到這種幾乎要將人的耳膜給震碎的聲音。
韓澈並沒有直接找自己的朋友來,既然是開張第一天,現在肯定是忙的團團轉,他擠過一羣正在瘋狂扭動的人羣,首先來到吧檯處,要了幾瓶酒,讓吧檯的小哥一瓶一瓶的開了,拿了兩個酒杯。
這邊韓瑾瑜隨之跟了上來,已經找了一個座位坐下。
韓澈混着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了韓瑾瑜,然後自己拿着酒杯與韓瑾瑜手中大家酒杯碰了一下,仰着頭喝下去。
這種酒混着喝,最是容易喝醉,韓瑾瑜看着韓澈喝酒,他沒有動。
韓澈倒是笑了,“哥,你這是怕醉麼?”
韓瑾瑜揚起酒杯,一飲而盡。
韓澈便又給韓瑾瑜滿上:“爽快!”
說到底,其實韓瑾瑜看出來了,韓澈就是想要灌他的酒,想要灌醉他,只可惜,韓瑾瑜的酒量是在張老手底下練出來的,絕對能稱得上是一句“海量”,當韓澈握着酒瓶子的手都有些抖了的時候,韓瑾瑜還目光澄澈,映着頭頂五光十色的燈光。
韓澈說:“哥,回頭我把我女朋友正式介紹給你,長得可漂亮了。”
韓瑾瑜問:“你女朋友是誰?”
韓澈說:“你認識啊,就是疏影啊,話說,哥,還是你牽的我和疏影的紅線呢。”
此時此刻,韓澈趴在吧檯上,眼神已經徹底迷離了,他抓住韓瑾瑜的手腕:“哥,我能看出來,你是不是也喜歡她?你之前把她留在身邊,不僅僅是爲了和宋家勢力平均的,是吧?你肯定要也喜歡上她了,對不對?”
韓瑾瑜盯着韓澈的眼睛,過了一會兒,才湊近了問了一句:“韓澈,那我問你,讓你用這個韓家的產業,與我來換宋疏影,你換不換?”
不等韓澈回答,韓瑾瑜已經從高腳椅上跳了下來,從錢包裡掏出來錢遞過去,對吧檯小哥說:“結一下帳,剩餘的前幫我找人把他送回去。”
韓瑾瑜給的錢對於這幾瓶酒來說已經是綽綽有餘了,吧檯小哥自然是欣然答應。
“你家住在哪兒啊?我找車送你回去。”
而趴在桌上的韓澈並沒有顧得上這個吧檯小哥,眼神中那種因爲醉酒的迷離已經消失不見了,他盯着從人羣中離開的韓瑾瑜,擡手將面前的一個玻璃酒杯掃落在地上。
在這樣動感嘈雜的環境裡,就好像是在靜謐環境中一滴水滴落大海,一丁點聲音都被消弭乾淨了。
………
十一點半。
宋疏影看了一眼時間,走到窗邊看了一眼樓下,並沒有看見韓瑾瑜的車,看來,韓瑾瑜今晚是不會回來了。
莫名的,宋疏影鬆了一口氣,然後伸了個懶腰,拿了睡衣去洗澡,準備洗澡出來之後再學一個小時,給韓澈發條短信,上牀睡覺,明早還要早起去上學。
洗澡過後,剛剛正在擦拭着頭髮,就聽見有人按門鈴。
宋疏影用力地擦了兩下頭髮,急忙就將毛巾往旁邊一搭,順手將頭髮挽起來,在睡裙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針織衫,去開門。
“誰啊?”
從貓眼裡向外看,看見了是有兩個人,一個人正扶着……韓瑾瑜?
宋疏影開了門,是一箇中年大叔扶着韓瑾瑜。
這個中年大叔說:“是6322吧,就是這裡,他喝醉了,剛剛從在樓下下了出租車,就狂吐,就報了這個門牌號。”
“是這裡,謝謝你了,大叔。”
說着,她就向前一步去扶韓瑾瑜,韓瑾瑜卻是向前歪歪扭扭地走了兩步,宋疏影在身後將門給關上。
“你慢點!”
韓瑾瑜醉醺醺地,走了個八字,繞過前面的沙發,就要往牆上撞,這邊宋疏影急忙追上韓瑾瑜,在後面拉了他一下,但是卻不料,不知道是宋疏影拉的力氣大了,還是因爲韓瑾瑜醉的實在是成了渾身沒有一點骨頭,一下子就向宋疏影這邊倒了過來。
宋疏影只顧着扶韓瑾瑜,卻沒有穩住自己的重心,被這麼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直接倒在了後面的沙發上,韓瑾瑜的身體重重地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