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姚丹青在洞中搜尋律文灝的身影,卻是空空如也,她一時間慌了神,在洞中大喊着:“律文灝!”
待奔至洞口,外頭那萬丈懸崖風聲依舊,她終於在峭壁之上見到了正在摘着棗子的律文灝,那一刻她就那麼靜靜佇立在洞口,遙遙注視,眼中有着太多的複雜情緒。
律文灝用衣裳兜了滿滿一兜棗子歸來時,見站在洞口一動不動的姚丹青,看她眸子裡那道熠熠的光暉,仿若明白了什麼,出聲解釋道:“我看棗子快吃完了,又去摘了一些。”
“我,我以爲你丟下我一個人走了……”姚丹青說到此處,喉頭一陣哽咽,情不自禁地撲到他懷中,緊緊擁抱着他。
這麼多年了,即使在生死邊緣她都不曾那樣恐懼過。
好像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就把自己當成一個男子,告誡自己將來是要繼承姚家家業的,不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軟弱。
可如今,她以爲律文灝在石壁上留下那一行字,是給她最後的言語。
她以爲,律文灝就這麼離開了。
律文灝回擁着她瘦弱的身軀,能感受到她微微顫抖的身軀,他低聲安慰道:“以後我去哪裡都告訴你,可好?”
姚丹青將臉埋在他懷中,卻哽咽無言,久久沒有做聲,只想着時間能夠停止在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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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律文灝坐在洞口邊,任冬日的寒風吹得他衣袂飛揚,一坐便是兩個時辰,姚丹青則坐在洞內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猶豫了半晌,她才起身走到洞口,與律文灝並肩而坐,問他:“你在想什麼?”
“如果我們有命回到帝都……我給不了你任何承諾。”律文灝的聲音低沉,有那麼幾個字眼被風吹散,可姚丹青卻真真切切地聽在了心中。
“我知道,政治立場不同嘛。”姚丹青說得雲淡風輕。
“讓你父親支持楚親王吧,我必保他一世
榮華。”
姚丹青聞言卻失笑:“不可能的,父親有他的原則與堅持,既然決定了支持太子,便不可能背叛。”
律文灝問:“那我們只能做敵人了?”
姚丹青卻笑道:“那又有何不可?能有你這樣的對手,是人生一大快事呀。”
“可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律文灝的聲音平緩,用那溫潤平和的聲音訴說着自己對她的情愫,不熱情如火,不冷淡如冰,卻是最真誠的表達。
律文灝握住姚丹青垂放在側的手掌,姚丹青感受到他掌心的力度,不禁回握着,笑道:“其實,兩個相互喜歡的人,並不一定要在一起,不倫是否天各一方,只要心中有彼此,這就夠了,不是嗎?”
律文灝失笑道:“姚丹青,你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竟能說出這樣豁達的一番話來。”
“你才發現我的與衆不同呀。”姚丹青厚臉皮的迴應着,可心中卻是那樣苦澀。
“我們定個韶華之約吧。”律文灝突然說着。
“韶華之約?”姚丹青疑惑。
“即使我們不能在一起,也要好好活着,即便將來各有歸宿,心底始終爲對方保留一個位置,永遠。”
姚丹青握着他的手又用了幾分氣力,隱隱有些顫抖,她往他肩頭靠去,低聲道:“永遠?”
永遠,這個詞好像很遠,遠到她不敢輕易承諾。
那時她還不懂,自己對律文灝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是患難與共時脆弱的倚靠,還是朝夕相處的真情。
“嗯,永遠。”可她還是承諾了,不知爲何,隨心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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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正當兩人睡得正酣甜,忽聞頭頂一陣陣響聲,姚丹青與律文灝驚醒,趕忙伏至石壁上側耳傾聽,待聽清,姚丹青開心的說道:“是馬蹄聲,很多很多,正在朝這邊靠近……肯定是晉軍來尋我們了!”
律文灝點頭:“我們有救了!”
“可
是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在斷崖之下啊。”姚丹青愁眉苦臉地說。
“哦,我有信號彈啊。”律文灝利索的從懷中掏出一支細長的小竹筒,姚丹青瞪圓了眼,問道:“你有信號彈,爲何不早些放出去?”
“早放的話,萬一他們沒有看見呢?若是找不準位置呢?你瞧,現在晉軍正好在這附近,我若放信號彈,他們必然能準確無誤的找到我們的位置。”律文灝一邊說一邊朝洞外走去,信號彈射出,在空中綻放出一道五彩繽紛的光芒。
信號彈的發出果然驚動了朝這邊來的軍隊,帶領軍隊前來尋律文灝的將領正是兵分三路行走時的李副將,他脫了困後便原路返前來探查情況。
姚丹青聽到李副將的聲音正在山谷內迴響,律文灝則高聲應着。
劫後重生的喜悅僅僅只有那麼一瞬間,她回首,凝望着石壁上刻着那一排字,心中默默將那句話念了一遍:萬丈紅塵錦繡處,文灝有幸,識丹青。
離開了這個山洞,她與律文灝今後將形同陌路嗎?
方纔,她嘴上說相愛的人不一定要在一起,其實心中何曾做得到那麼豁達?
“丹青。”律文灝突然喊了她一句。
姚丹青回神,朝律文灝走去,只見洞口不知何時放下了粗粗的蔓藤。
“你先上去。”律文灝扯過蔓藤,將其在她腰上纏繞了數圈,確定綁緊後才鬆手。
姚丹青木然地走出山洞,雙手緊緊抓着蔓藤,感受到上頭有強大的力量正將她往上拉,她卻是依依不捨地望着佇立在洞口的律文灝。
此時的他,動了動脣,彷彿對她說了什麼,可是山谷四周風太大,根本聽不清楚,可卻能憑着他的嘴型辯得他說了什麼。
丹青,我愛你。
姚丹青甜蜜地一笑,眼中隱泛淚光,迴應道:“我也愛你。”
雖然,她並不知他有沒有聽見,但那一刻,她已對他交付了一顆最真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