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素瞅着她,臉上流露出一抹蒼白,緩緩伸出手,再次端起面前的酒杯。
盯着酒杯中的酒,須臾後一飲而盡,眼底有着最後的決絕。
姚丹青見他將酒飲盡,自知這麼多年來與他的情分,終是斷了個一乾二淨。
手中酒杯狠狠擲在地,頓時一陣清脆地破碎聲響起,碎片飛濺四周。
她倏然轉身,就要奪門而出。
凌玄素卻一個箭步衝了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青菡!”
姚丹青被他擒住,她回首便朝他胸口擊了一掌。
凌玄素硬生生接了她一掌,可抓着她的手卻未鬆半分。
姚丹青見他不鬆手,又是一掌朝他打去,掌力未留半分情面。
凌玄素這一回狠狠掐住了她朝自己打來的手,嘲諷一笑:“等我將話說完再動手也不遲。”
“我與你之間已經無話可說。”
“是嗎?如果是姚家的滅門兇手呢?”
她內心一陣翻涌,冷道:“你什麼意思?”
他緩緩鬆開對她的鉗制,悠然走向桌案,盤腿坐下,“姚家滅門的主使人確實是先帝沒錯,但你有沒有想過,皇上派誰動的手?”
她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他,默然不語。
“聰明如你,怎麼會想不到這一層呢?還是,不願意去深想?但朋友一場,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畢竟姚家滅門的真相,你有權知道。”凌玄素依稀笑得一臉無害,“你知道菡美人在宮中一直是替我辦事的,常在御前伺候筆墨。很不巧,就在前些日子,她趁皇上批奏摺睡着時在御書房內找到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她硬聲問。
“先帝臨終密詔。”他說的不疾不徐,似在吊她胃口。
姚丹青的雙拳握緊了幾分,不由朝他靠近幾步,“密詔?”
“一封針對裴晟的密詔。上面寫着,當年姚家滅門案的執行者是裴晟,也正是他與先帝一同策劃了姚家滅門案。”
姚丹青聽到這裡,呼吸幾欲停滯,渾身不住地顫抖着,竟連握拳的氣力都沒有,厲聲斥道:“你胡說,我知道如今裴晟在查你犯案的證據,你唯恐他抓到你的把柄,所以想挑唆我,利用我來對付裴晟。”
“你若不信,大可去御書房,正走第六塊、右走第八塊,青石磚下。蓋有玉璽的先帝親筆密詔,我也造不了假吧?”凌玄素說得煞有其事。
姚丹青猛然轉身,大步衝了出去,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
那句:當年姚家滅門案的執行者是裴晟,正是他與先帝一同策劃了姚家滅門案。
依稀記得那一日,她親口問他,姚家滅門與他是否有干係。
可他卻否認的義正詞嚴!
她不信,這一切,只是凌玄素想要離間她與裴晟的陰謀而已。她的心中依稀是那樣堅定着。
凌玄素看着她奪門而出的身影,依舊靜坐在席,眼中迸發着一抹不忍,低聲喃喃道:“對不起,我也是爲自保。”
·
夜幕低垂,姚丹青盲目地走在熱鬧的大街上,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進宮找到那份所謂的密詔,她要知道這件事的真假,不看到密詔,她決不相信那個肯爲了她不惜惹怒龍顏,滿門傾覆的枕邊人,會與軒轅弘韜一同策劃了姚家的滅門,並且是他親自帶兵剿滅了姚家滿門。
可如今天色昏暗,宮門怕是落鎖了,要進宮最快也得到明日早朝。
突然間,她想到了當年那個躲在水缸中逃過一劫的姚丹鳳,當年對她的欲言又止,絕對另有隱情。
想到這兒,她立刻朝丞相府走去。
丞相府管家得知裴夫人駕到,即刻入內稟報,很快便迎她入內。
下人道:“相爺正在與楚親王議事,夫人在偏廳稍候片刻……”
“不,我來不是爲見律相,我想見一見律夫人。”姚丹青淡淡打斷。
“這——”
“怎麼?很爲難?”
“夫人這些日子都在庭芳苑,足不出戶,不知是否願意見您。”
“足不出戶?”姚丹青滿眼詫異,也不顧下人的阻攔,直奔庭芳苑。
夜幕籠罩在庭芳苑內,四處寂寥無聲,唯有一襲輕衫薄衣的姚丹鳳,靜靜倚靠在圍欄上,靜靜凝望蒼穹上懸掛着的一輪明月,神色悽哀。
“丹鳳。”姚丹青低喚一聲,驚醒神思遊移的人,她有些驚訝:“姐姐?”
此時的姚丹青也顧不得許多,只能開門見山的挑明來意:“今日我來此處,是要問一問當年姚家的滅門案,你躲在水缸中,究竟知不知道是誰帶人滅了姚家一百多口?”
“原來姐姐是來問這個。”姚丹鳳譏諷一笑,“姐姐不是早就知道,是先帝主使的嗎?”
“對,主使人是先帝,那執行人是誰?你躲在水缸中,總該聽到了他們的聲音吧?”
姚丹鳳仰頭哈哈一笑:“是呀,當年姚家出事,父親第一件事就是要將你送走,因爲他最疼愛你……而我,只能被母親偷偷藏在水缸中,期盼
着能逃過一劫。”她話音至此,已是滿心仇視,“你奪走了父親的愛還不夠,連我夫君的愛都要奪走,你爲什麼要回來,你爲什麼要回來!”
姚丹青看着姚丹鳳臉上的淚水,掩去心中的不忍,一字一句地問:“我在問你,究竟知不知道,執行者究竟是誰!”
“裴晟。”姚丹鳳猛然脫口道:“那一夜,父親臨死前與裴晟所有的對話我都聽見了,下令殺姚家一百多口的人就是裴晟!”
姚丹青聽到這個最不願聽到的結果,雙腿一陣虛軟,無力的後退幾步。
姚丹鳳見她如此神情,心中大爲痛快,終於也有一日,她能見到如此失魂落魄的姐姐了,“你痛嗎?日日夜夜相伴的枕邊人,竟是姚家滅門的仇人,你從頭到尾都在被他欺騙,你痛嗎?可你又何嘗知道,我的痛?我妄想着可以代替你來愛律文灝,爲他付出了所有的感情,到最終,只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姚丹青面對她的指責,腦海中混沌一片,彷彿絲毫聽不進去,只能跌跌撞撞的奪門而出。
姚丹鳳見她如此,心底又不免生出幾分擔憂,起身朝她追了出去,卻在見到匆匆而來的律文灝時住了步伐。
“丹青?你怎麼了?”律文灝一把攔住姚丹青,眼中的擔憂與關切是姚丹鳳從來不曾見過的。
姚丹青默不作聲,律文灝卻將冰冷的目光射向姚丹鳳,依稀是認定了她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姚丹鳳對上他的目光,終是絕望的轉身,美眸緊閉,淚水潸然滾落。
終究,是該死心了。
那所謂的執念,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
姚丹青恍惚的漫步在彩石小徑上,路徑兩側野草蔓蔓透着幾分清草香,花香四溢透着萬籟芬芳。今夜烏雲密佈不見明月,四周唯有遠處燈火射來,隱約照亮四周。
她不說話,律文灝也就默默的跟在身後,也未在追問,與之陷入一片沉寂。
眼看着就要走出律府,姚丹青終是停住了步伐,沒來由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什麼?”律文灝摸不着頭腦。
“這些年,對你的誤解與不信任。”姚丹青的聲音很是低沉,目光低垂,始終注視着自己的鞋尖。
“出什麼事了嗎?”律文灝是何等精明之人,怎會看不出她的異樣,一向堅強的她何曾有過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
“沒事。”姚丹青終於仰頭,勉強扯出一笑,“我該回去了。”
律文灝輕輕點頭,任她慢慢走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