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王位!”
“我視若牛糞!”
呃……古爾泰不敢置信地瀏覽着嚴亭之決絕的冷臉,半晌無話,終於說,“如果銘汀願意留下呢,你會勉強她嗎?”
嚴亭之“嘭”的給了古爾泰一拳頭,把他打得歪倒在牀上,然後又迅速把劍鋒抵在他喉間,“媽的!你龜孫子搶了我的女人,我應該立刻就宰了你!銘汀當然不願意留下,即便好願意留下,我也會強行把她帶走的!古爾泰,誰也別想算計我的東西,我的人!葉銘湘,她是我的!”
古爾泰氣得渾身哆嗦,吼道,“銘湘是我的!我要銘湘跟我一生一世在一起!”
嘭!
嚴亭之又惡劣地甩了一個拳頭過去,嚇得我趕緊過去扶起古爾泰,嘴裡卻關心着嚴亭之,“你值得這樣動手嗎?你腰部有傷,難道你忘記了?這樣出拳,你不怕扯到了傷口?”
古爾泰聽到我的話,明顯一顫,連嘴角的血跡都沒有擦。
對不起啊古爾泰,我知道你對我情真意切,可是,這個世上,只有一個嚴亭之,我不可能所有好男人都兼顧到了,在此境地下,我只能選擇一個。要麼是留下,要麼是離去。看樣子,我心底的真實情感,還是稍微偏向嚴亭之一點,就算我看上他家的錢財吧,就算我貪戀他家鄉的山清水秀好氣候吧,就算……總之,我現在只能對你很遺憾地說:你出局了。
“古爾泰,放手吧,我,對於你,不合適,你就把我當作一個匆匆過客吧。”我安慰古爾泰。
嚴亭之憤恨地立刻瞪我一眼,嫌我說得話太矯情。
古爾泰忍了忍,終於說,“你們以爲走得了嗎?”
我嘻嘻一笑,“我相信,有你古爾泰王子攜手相送五十里,應該是可以走得很順利的。你說對不對啊,嚴亭之?”
“對!非常有道理!”徽徽晃着腦袋也鑽了出來。他剛纔躲到了櫃子裡,一定憋壞了。
古爾泰看了看徽徽,微微詫異,卻又不想細想,只是盯着我看。
“銘湘,不要走,好不好?沒有你,我覺得人生都沒有意義了。”十分可憐。
我把匕首抵在古爾泰的胸口上,說,“你若是待會兒不配合我們離去,那我就用這把匕首,噗哧一下,捅進我的胸膛。”
“啊!不要!”嚴亭之和古爾泰一起驚呼,然後兩個人又彼此狠狠一瞪,都再扭過臉去。
我當然還會那麼傻啦,但是話是要這樣說的,還要有十足的決心,這就叫做苦肉計,專門對付古爾泰這樣看我小命十分重要的人。
古爾泰想了想,落敗地說,“銘湘我真失敗,竟然都挽留不下你……算了,你還要拿死嚇唬我了,我願意按照你們的吩咐,送你們一程,離開那敕哈。”
我驚喜,徽徽歡騰鼓掌,古爾泰憂傷垂目。
古爾泰命令備馬車,備馬,深夜的那敕哈有一羣人忙碌地要斷腿。半夜起來收拾馬匹,連馬兒都十分不滿,不停地踢着蹄子,鼻孔裡噴着氣。
古爾泰被嚴亭之緊緊拽着,兩個人像是連體嬰兒般,同進同出。
徽徽靠着我,焦急地等待着兮兮的歸來。
終於,遠處看到了一片火苗,不一會,一個小小的身影便朝我們這裡急急地跑來。
“兮兮!”徽徽早早迎了過去,抱住了兮兮。
兮兮被徽徽過分熱情洋溢的擁抱弄得大紅臉。
古爾泰彷彿殭屍般,沒有任何表情地看着四周的一切,只不過,在他眼風的停歇時,總是會深深地留在我的臉上。我知道他在看我,我故意不去看他。
雖然做壞事做多了,有點麻木了,但是面對如此深情的古爾泰,我還是會有那麼一絲絲不安和愧疚的。
一切收拾停當。那敕哈居民也開始了大呼小叫,喊着王妃的金帳着火了。
古爾泰不管着火不着火,臉色鐵青。
“把裡面的銀狐墊子拿過來,鋪在馬車上。”他吩咐毒害,便有親兵去拿。接着,他親手仔細地把銀狐墊子鋪在馬車裡,說,“晚上冷,你不要凍壞了腿,再帶上一牀被子吧……”
我只有點頭。
嚴亭之冷漠地拿劍杵在古爾泰的後腰上,彷彿銅像。
馬前川激動地坐在馬車前,一臉興奮。是啊,他沒有危險了,可以有王子作爲人質,太幸福了。
那敕哈的侍衛都看着他們的王子,都不敢輕舉妄動,手裡拿着武器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徽徽和兮兮上馬。
“上馬車!”嚴亭之推了推古爾泰,朝馬車努了努嘴。
古爾泰擡眼看我,像我伸出雙臂,“我抱你上去吧。”我沒有反應。其實誰抱我上馬車我都無所謂,但是嚴亭之虎視眈眈地看着呢,我怎麼敢亂髮言。
嚴亭之眯了眯眼。
古爾泰難過地小聲說,“最後一次了……”
我心裡被這話弄得一酸,不等嚴亭之說什麼,便往古爾泰懷裡一湊,由着古爾泰輕輕把我抱起,託送到馬車上。
氣得嚴亭之死死咬着牙,狠狠地瞪着我。
古爾泰也上了馬車,跟我坐在一起,嚴亭之也坐在馬車邊上,和馬前川一起駕轅。
“駕!”一聲凌空揚起,馬兒便奔跑起來。我們這對人馬後面不遠處,是一羣那敕哈侍衛馬隊跟隨着。
那敕哈,是永別吧?我從簾子裡向外看去,星空,草原,一個個帳篷,都彷彿夢境一樣。
馬車顛簸着,一點點遠離了那敕哈領地。
古爾泰和我坐在馬車裡,一直深情地看着我,看得我心裡發毛。
“古爾泰,別這樣……”我終於憋不住輕輕地說。
“別哪樣?”古爾泰突然激動起來,一下子握住我的小手,“難道你以爲我可以做到笑眯眯地跟你作別嗎?我不能!我根本就做不到!我捨不得你,銘湘,我現在心裡很難受很難受,彷彿有把刀,在剜我的心,說不出的痛!”他拿着我的手不住地摩挲,然後動情地拿着我的手,放到他的胸口處,喘着急促的頻率說,“你聽!我這裡,我的心口窩,跳得多麼劇烈!它在爲你跳動!如果沒有了你,它跳動還有意義嗎?”
我心疼地看着他,看着他深深的眼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重複着,“別這樣,古爾泰,這都是命運……”
“我不信命!我就要佻!銘湘,我真的好愛你、好愛佻,你想象不到,我有多麼愛你。我可以把生命送給你,只要你說要!”
他一把抱緊了我,隨着馬車的顛簸而哽咽起來,“銘湘啊……不要離開我……”
“對不起,對不起,古爾泰忘了我吧,我不是一個好女人……”
“你……你是一個小偷,偷走了我的整顆心!你呀,你呀……偷走了我整顆心呀……”古爾泰模糊地說着,撫摸着我的身體,探過臉來,吻住我的嘴脣。急切地吻着我,彷彿下一秒我就會消失一樣,吻得那麼專心而用力。
“唔唔……”我被他壓在下面,他粗暴地吻着我,不容許我舌尖動一下,他狂虐着我的整個口腔。
“該死的!我殺了你!”嚴亭之突然把對伸進馬車裡,看到了這一幕,氣得一把揪起了古爾泰,揚起手就要用短臉殺了古爾泰。我大叫,“不要!”
嚴亭之看了看我焦急的目光,咯吱咬着牙關,忍了好久才硬生生忍下去,猛地一丟古爾泰,把他置於一角,吼道,“再讓我看到你動手動腳,我就廢了你!”
沒有想到,古爾泰沒有反抗,也沒有反脣相譏,而是久久的沉默,讓我和嚴亭之都奇怪的沉默,很久,他才低着頭,傷心地說,“請你好好待她……”
轟!我頭腦炸開了
眼睛,無法控制的,便溼潤了。
“呃……”嚴亭之也愣了。
“請你,好好對待銘湘,把她看做生命一樣疼愛,拜託你了。”古爾泰哽咽着說下去,“銘湘選了你,是我不夠好,沒有得到她的喜歡,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求天神把銘湘的心交給,讓我下輩子,用一生的時間來疼愛她……”
“……”嚴亭之無言,只是轉過了頭,不再看古爾泰。
我抽泣起來,把頭抵在古爾泰結實的肩膀上。古爾泰溫柔地撫摸着我的頭髮,說,“別忘了我啊,銘湘……”
嚴亭之不再多說什麼,他默默地出動,仍舊坐在外面駕轅,把馬車裡的空間留給了我和古爾泰。
古爾泰輕輕地抱住了我,我沒有掙脫,躺在他的大腿上,他滴着淚珠一遍又一遍地撫摸我的臉。
“我要好好摸摸你的這張臉,要深深地記住你,永遠記住。”
“古爾泰,好女人遍地都是,我沒有什麼好的。”
“呵呵。”他苦笑,一邊落淚一邊艱澀地笑,“我就是愛上了你的真,你活得好真!”
“我好受財的……”
“我知道,我喜歡看你財迷的樣子。”
“我好色,喜歡帥哥。”
“明明知道你前面有過男人,可是我還會有一個夢想,希望能夠成爲你最後一個男人……可笑吧?”
“古爾泰你很快就會再看上一個別的女人的,我保證。”
“呵呵,我知道我自己,不會的了。”
就這樣,我們倆絮絮叨叨的,一直到了那敕哈四五十里地,無人管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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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草湖泊的,晨曦漸起,竟然放眼看去,都沒有一戶人煙。
“恭迎嚴大人!馬大人!”
已經有幾百人的騎兵等在了那裡。
嚴亭之撩起馬車簾子,對着古爾泰說,“王子,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請你下來,就送到這裡吧。”
古爾泰再次深情地看我一眼,無奈地走下馬車,很悽慘地跟嚴亭之說,“如果我願意,你們是不會離開那敕哈的,但是,我不想讓銘湘爲難。”
“哼!”嚴亭之不說話,乾脆利索地跳上馬車,對着他的士兵招呼一聲,“咱們走,駕!”
馬車啓動,我從簾子裡探出頭去,對着呆呆傷心的古爾泰大喊道,“你要保重身體啊,古爾泰!”
“銘湘!銘湘!我的心永遠屬於你!”古爾泰傷感地嗥叫着,猛然從靴子裡抽出一把犀利的匕首,噗哧一下,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刺骨的清晨寒風中,馬車粼粼向前行駛着,我從簾子探出頭去向外看。
廣袤的草原,微微發明的天際,只有一個小小的人兒矗立在那裡,他渾身抖着,單手仍舊癡癡地向前伸着,聲淚俱下地喊着,“銘湘……銘湘啊……”
血,鮮紅的血,即使從這麼遠,依然觸目驚心地映入了我的眼簾。
刷刷,我的眼淚滔滔而下。
那敕哈的騎兵漸漸聚攏在古爾泰的身邊,心驚肉跳地驚呼着,“王子!王子受傷了!快!快給王子止血……”
“銘湘……”他淒厲的聲音仍舊執拗地送出好遠好遠。
我掉着雨簾般的淚珠子,回首看着他,直到那個孤寂的身影小了再小,直至消失……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我告訴自己,古爾泰和那敕哈都成爲明日黃花,舊夢遙遙了。我傷感亦是無用,還不如不傷感,留着一份好心情給自己。別憎恨自己了,別空自埋怨了,色女,就是要色遍天下無往不利嘛?
想明白了,我便擦擦眼淚,往銀狐毛皮的墊子上一躺,任由馬車上下顛簸,眼睛開始打架。
真的好睏哦,一整夜沒有睡覺了,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拉弓狀態,太太疲憊了。
闔上眼睛,一下子又想到了古爾泰迎風站立的戚然樣子,想到了他自裁的傷口,便又忽的睜開眼睛,祈禱:長生天啊,保證古爾泰身體康健,多福多貴吧。
祈禱完畢,我才一頭扎進柔軟溫暖的毛皮墊子中,像是一隻豬豬,呼呼大睡起來。
迷迷糊糊中,聽到嚴亭之說,“就這樣睡了?丫頭,也不知道蓋點東西,凍得得了傷寒怎麼辦?”然後便感覺向上壓上了一層什麼,暖融融的,我嘴角微微上揚,又往裡紮了扎。
“瞧那睡姿,跟小貓似的。”一隻溫熱的大手在我臉頰上輕輕掠過,我已經夢裡三千尺了。
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
一團雲霧繚繞,煙霧瀰漫。這是夢,我當然知道。
一個丰姿綽約的女子,盤着高貴的髮髻,手裡拈着一隻貓兒,輕輕伏下身子,把她手裡那隻雪白的貓兒放下,含嬌細語,“這隻貓兒,也算得最會偷腥,卻總是吃得肚兒肥,體兒壯。莫不是花花腸子的小東西,都必定活得輕鬆又滋潤?”
這貴婦人不是在說笑話吧,這還用說,當然是越壞的傢伙,活得越猖狂了?
以我趙五朵這幾年來的劣跡斑斑總結來看,壞女人,活得是好女人要灑脫多了。我暗處得意,不由得站出來答應了一聲,“夫人說得對!”
卻怎料,從我嘴裡發出來的聲音,竟然變成了兩聲貓叫。
“喵……喵……”
我捂住自己的嘴,嚇得左右看。蝦,我不會跟貓又換了靈魂吧?那不是倒黴死?
“咯咯……你又餓壞了麼?還想去偷別人家的什麼吃食?”那夫人笑幾下,在貓兒的腦門上一戳,我怎麼就感覺腦袋開始昏昏的,好象被人家從天空一下子丟下了雲層一般,呼呼帶着颶風向地面砸去!
“啊!”我抱着腦袋從夢中醒來,猛地睜開眸子,急劇喘息着看着上方。
繡花的紗,鑲着金邊,還有長長的流蘇垂着,精美的刺繡,來自江南。富貴人家才用得起江南刺繡。
我坐起來,房間裡一個人也沒有,便喊,“來人啊!來人啊!”
“來了!”有人應了一聲,門便吱扭一聲開了,小跑進來一個青綠肥色的身影,“小姐,您醒了?”
“哦,是兮兮啊。”是一身漢人丫頭打扮的兮兮。
她給我套上繡花鞋子,然後問,“小姐要不要喝點水?”
我搖搖頭,“這是什麼地方啊?”難道回到幽州葉府了麼?
兮兮找了衣服給我穿戴着,一邊瞅瞅我的臉色,說,“這裡是易州,咱們住在易州的一處別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