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她心情很沉重。
秋月的話,擊中了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孩子已經沒了,難道連父母也不顧了嗎?
她不懼死亡,可是,是否忍心讓爸媽白髮人送黑髮人,在年老之時也飽受喪女之痛?
她承受的傷害,難道還要在父母哪兒重現一次嗎?
幾天粒米未進,她虛弱得只剩下淺淺的呼吸,動一動都覺得眼冒金星。不是沒想過就這樣一睡不醒,失去了求生的念頭,每一日都渾渾噩噩,彷彿世界上沒有什麼再值得她珍惜。
而今,秋月一番話,讓她醒悟過來,她太自私了。
可以恨,可以怒,唯獨沒有權利放棄自己的性命!
閉合的雙眸再次睜開,眼裡已經多了一分神采。雖然很苦痛,但是,至少有了情緒。
扶我起來。久未說話的聲音沙啞低沉,秋月大喜過望,小心翼翼的把她扶起,靠在牀頭。
濃黑的藥汁並不苦,反倒有些甘甜,不難下嚥。很快,一碗藥汁盡數下肚,嘴裡還殘留着老參的味道。
爲了讓她儘快的恢復元氣,焰六少也是下足了本錢。百年人蔘一支一支的上,其他珍貴藥材更是數不勝數,源源不絕的往這邊送。
之前幾天一碗碗白白倒掉的藥汁,叫秋月和明月都心疼不已。每一碗藥汁,可都是價值千金啊!
也就只有夫人有這麼好的福氣。
不知道是金貴的藥材起了作用,還是她的救生本能回來了,喝完藥後,她的面頰染上一絲血色,讓秋月拉開窗簾,扶她到窗邊。
外面正下着絲絲細雨,這是冬天裡國都絕對不可能出現的景象。
把窗戶拉開一條小縫,細雨紛紛揚揚的撲進來,在她臉上打出薄薄的水霧,涼得人精神都振奮起來。
夫人,您還虛弱者呢,可不能被雨飄到了。秋月連忙過來想把窗子關上。
她卻把手按在牀沿,閉目感受着外面的勃勃生機,啞聲問:這是什麼地方?
秋月沒有正面回答,放軟了聲音:夫人,您的身體——
這裡是平南。醇厚的聲音裡帶着涼意,從身後傳來:南方的一座小城市。
不需要回頭,也知道來人時誰。
一個眼神掃去,秋月識趣的退出房外,輕輕掩上房門。
她眼睛依舊閉着,感覺高大的身影帶着水霧的味道走到他身後,滾燙的大掌放在她的腰上。
她身體僵住,或許是感覺到她反應太大,那隻手又挪開,關上了窗戶。
外面冷,你現在身子虛弱,不要吹太多冷風。
她冷笑一聲,轉過身慢慢的走回牀邊。動作有些艱難,他想要伸手去扶,卻被躲開。
低低嘆息一聲,她依舊在恨他。
爲什麼把我帶到這裡?
焰六少沒有說話,把被細雨沾溼的外套脫了,掛在門邊的衣帽架上,回頭在牀邊坐下,一雙鷹眸一動不動的落在她的臉上,細細打量。
她瘦了!
本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臉,兩頰都有些凹了下去。眼圈也微微凹陷,讓她的眼睛看起來比過去更大。
意氣風發的神采不在,眼裡的情緒全是漠然,還有深處隱藏不住的哀傷和恨意。
柔潤的皮膚白得發青,也不復過去的光澤,顯得有些黯淡。本應紅潤的嘴脣乾裂得脣紋絲絲,一說話就往外冒血珠子,在蒼白的嘴脣上綻放出妖豔的紅。
不知道她疼不疼,他很疼!
不大的房子,讓他高大的身軀看起來特別的壓抑。她別過頭,不去看他。
不是沒有嚐到脣邊那鹹腥的血味,只是,那又怎麼樣呢?
反正也不能比現在更狼狽了。若是變醜能讓過他放手,她樂得其所。
抽出牀頭的紙巾,輕輕按在她脣上,大手固定着小巧的下巴,不讓她逃避。
把血擦乾淨後,才低聲道:這在裡,你會更安全。
她嗤笑出聲,分明不相信這樣的解釋。
國都是焰六少的地盤,就沒有他得罪不起的人,辦不了的事。把她丟在這鳥不拉屎的小地方,美名其曰冠上保護的名義。
紅果果的道德綁架。
不想和他爭辯這個問題,她伸出冰涼的手:我的手機呢。
以爲他會不給,不想卻是很順從的起身,從外套裡掏了出來。
她反倒怔了一下。
即將遞到她手上,又在半空停住。
不要相信薛辰寰。
不想她和外界聯繫,就是怕她再入了那人的局。平南離國都太遠,他每個星期只能來一次,着實放心不下。
若是沒法和外界聯繫,她絕對安全。
可是若是被薛辰寰知道她在這兒,又會使出怎麼樣的幺蛾子來?
明知道她不會聽,還是忍不住叮囑,換來的是嘲諷的冷笑。
不必以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和他清清白白,沒有你想的那麼齷蹉!
我從不曾懷疑你。懷疑的只是那個男人而已。
她面無表情的把手機奪了過去,對他的話置之不理。
原來還有些愧疚在她手機裡裝上竊聽,回頭想想,這個決定還真是明智。
她不肯配合,唯有使用折中的法子了。
焰六少只在平南留了一天便離開了,除了秋月和明月,她的視線裡見不到一個人。
這個老舊的小區似乎無人居住,平日裡也見不到什麼人出入,但是到了晚上,大部分人家都會亮燈。
她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把整棟小區都買了下來,那些亮燈的房間,其實根本沒有人住,不過是做出民居的假象而已。
以她對軍痞子的瞭解,這人很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喝了幾天藥後,她的飲食回覆了正常,也開始在家呆不住了,提出出去走走的想法。
秋月和明月得到了焰六少的囑咐,也沒有太過爲難她,收拾收拾了東西,陪她一起出門。
不大的城市,連車都不用開,光是用腳步丈量,都可以一天之內把這個小地方探究清楚。
天空中的雨絲已經停了,濡溼的空氣中帶着冷到骨子裡的寒意,一呼一吸都覺得肺部要結冰。
她從不知道,南方竟然會這麼冷。明明有五六度的天氣,卻比國都零下五六度還要冷上許多。
而且室內完全沒有暖氣,她所住的那套房子,地暖都是後來裝上去的,到現在還飄着淡淡的裝修的味道。
走出一百米後 ,她就覺得不對了,回過頭,兩個身材壯碩,腰背筆挺的男人不遠不近的跟在她們身後。不悅的皺眉:是他的人?
秋月低眉順眼:六爺說過,不要限制您的自由,但是一定要保證夫人的安全。
又是安全,她現在到底是有多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