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勞煩六兒親自上門請他,就只有焰家老爺子和那個丫頭了。臨行前他還特地去給焰老爺子複診過,吃嘛嘛香,喝嘛嘛棒,再活個十年八年肯定沒問題,這麼說來,就是那丫頭出問題咯?
焰六少點了點頭,面色很沉重。
她流產了。
什麼?這不可能!上次給丫頭調理身體的時候,她體內寒氣甚重,一年半載是不可能懷孕的,怎麼可能流產呢?
瞧六兒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說謊,莫非中途出了什麼岔子不成?
你讓其他人給她調理過?
沒有。
那你怎麼就 肯定她懷孕了,還流產?忠叔納悶得很。
醫生檢查出來的。
忠叔的眼睛眯了起來,側頭凝思半晌:她在哪兒?帶我去看看!
趕到醫院已經是夜燈初上,哭了一天的白丫頭沉沉的睡了過去,白生生的臉頰邊還留着淚痕。
見到進來的幾個男人,蕭蕭眨了眨眼,小聲嘀咕:婉姐姐剛睡着。
輕手輕腳的走到她身邊,他一陣心疼。
才一天時間,她就消瘦了許多。巨大的悲傷徹底把她打倒,讓她像朵盛開到荼蘼的花兒那樣,迅速的萎靡下去。
拂開她額頭上的髮絲,試圖撫平緊皺成一團的柳眉,可惜徒勞無功。不論怎麼撫,那一小團肌肉都緊緊的糾在一起,定型成痛苦的形狀。
她現在的內心,必定是極度悲痛的吧?
冷硬的表情覆上心酸,他稍微推開了一點,忠叔,勞煩您給她瞧瞧。
紀東霓很有眼色的搬了張椅子過來,請老人家坐下,屏息靜氣的退了出去。
老大的家事,他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把手搭在她露出被褥的纖細手腕上,忠叔閉上雙目,仔細的感受着脈搏的跳動。
她的脈搏,比第一次檢查的時候更爲虛弱,典型的氣血兩虛,若非她注重鍛鍊,身體底子還算不錯,毅力又極佳,損耗得如此厲害,根本不可能站得起來。
虛是虛得厲害,但是這個脈象,並不是流產後應該有的。
中醫搭脈雖然難學,但是有所成後,比西醫的儀器更爲精準。忠叔對自己的醫術很有信心,不至於連這點小問題都看不出來。
這個脈,足足搭了五分鐘才挪開手,他的面色變得很凝重,什麼都沒有說,嘆息一聲,起身出門。
焰六少默默跟上。
回到忠叔家,他才沉聲道:六兒,跟我來書房。
無關的紀家小子,則被留在客廳喝茶。
坐。忠叔在沙發上坐下,待傭人端上熱茶,輕啜了一口後,才慢慢放下茶杯。
六兒,丫頭最近接觸過什麼人?
焰六少擡起頭,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隱約有了想法。
忠叔,您但說無妨。
忠叔花白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良久後,才緩緩吐出:丫頭沒有懷孕,她被人下了藥。
下了藥?他有些愣了,是什麼樣的藥,能讓她出現和懷孕初期一模一樣的症狀,還騙過了驗孕棒?
不錯,這種藥,我還是很久之前見過一次。
那時候忠叔才十多歲,已經搭得一手好脈,若非是疑難雜症,他都可以自行解決。
那個年代,有些大戶人家還有納妾的習慣,他和爺爺去搭脈的,正是某個大戶人家的主母。
初初搭脈的時候,他雖然感覺到主母的脈象有點奇怪 ,但是總歸還是和滑脈大體相似,加上哪位主母的妊娠反應很強烈,他便武斷的下了其有孕在身的診斷。
好在他那時候還是學徒期,每次搭完脈後,爺爺都會細心的再給病人檢查一次,確定病情。
正是這一檢查,發現了其中的驚天內幕。
原來,哪位主母並沒有身孕,而是被人下了一種極爲傷身的毒藥,叫做代子草。
代子草的學名叫什麼,醫學史上無從考究,只生長在一個獨特的區域,只有當地的郎中才知道一些。
這種草藥對無名腫毒效果相當好,僅僅是外敷,就能達到很好的療效。如果內服,極寒的藥性會對人體產生傷害,損傷脾胃,出現嘔吐、眩暈、噩夢連連等症狀。
若誤食者是女性的話,還會出現假孕的反應,聚積到一定程度,便出現流產的症狀。量大甚至會傷及根本,此生不再有孕。
當時那位大戶人家新納了一名小妾,此小妾對主母那叫一個虔誠恭敬,日日端茶奉水,誰也沒有想到,她居然膽大到敢在茶水裡下毒。
若非忠叔的爺爺及時出手相救,那位主母只怕被害死了,都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的命雖然撈了回來,不過宮寒太甚,足足調養了十多年,才產下一名孩子。
焰六少的牙齒咬的咯咯響,悶聲道:您的意思是,丫頭之所以出現懷孕和流產的症狀,歸根到底是因爲代子草的原因?
不錯。忠叔擡起頭,唏噓道:服用過代子草的脈象十分特殊,我斷不會認錯。
她以後還能要孩子嗎?他永遠忘不了,她在整理那些小衣服時柔軟的眼神,如果此生不能再有孕,對她而言是多麼大的打擊。
忠叔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反問:如果她不能要孩子,你會另覓佳人嗎?
不會!他想也不想的一口否決:她就是她,誰也代替不了!
可是你要知道,你的幾位哥哥,都沒有產下男丁。忠叔提醒:你的血脈延續,意味着你是否能獲得焰家的繼承權,你要考慮清楚。
忠叔,早在我把她帶回去的那一刻,就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他目光灼灼,坦蕩的望着眼前的老者,朗聲道:若是連自己的女人都無法保護,我又有什麼資格接手焰家,維護一個世家大族的平安昌盛?
好!說的好!不愧是老爺子最看重的嫡孫,若是老爺子和焰當家聽到你這番言論,必定會欣慰得很!
忠叔撫掌大笑,暢快無比。到底是焰當家親自教出來的孩子,眼界和氣魄都是無人能比的。焰家老大那個外面撿回來的私生子,跟六兒完全沒得比!
焰六少靜默不語,知道對方的讚美之詞後,必定還有話要說。果然,忠叔面帶笑意,緩聲道:記不記得我曾跟你說過,白丫頭的體質偏寒,不易有孕?
他點了點頭。
她是個熱愛工作的人,心都還沒有完全定下來,他也不想過早的剝奪她的自由,早早的弄個孩子出來束縛她。
如果她時常人體質,他肯定會注意避孕,正是因爲忠叔說過她一年半載之內是懷不上的,他才這麼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