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曄聽到聞縛這話眉頭緊擰,此話從何說起?他不認爲聞縛會無緣無故的說這句話。
“相國的意思是…?”
聞縛從容淡定,他掃了一眼在旁邊坐着的嬋兒,心緒糾結,想起曾經的種種,她是很聰明不假,對陛下也很好不假,對前晉國付出的,和換回的功勞也不小,按理封后是無可厚非。
可…如果她不是大盛國君的女兒,也許聞縛此刻會贊同的。
後宮中的事,只是佐料,歷代後宮都是無休止的爭鬥,手段正當不正當的有的是,在後宮中偶然鬧出點人命都是常有的事,可她跟別人不同,她不削利用人命去害別人。
在這一點上,聞縛是很欣賞的,而且覺得她有容人之量,有母儀天下之風。
然而這所有的優點都不比江山重要,司徒曄一看就是個並非很重權之人,雖然這有好處,可也有壞處,而且在嬋兒這事上弊大於利,所以聞縛必須要出面守護好這前晉的天下。
他有時候在想,是不是當初選擇七皇子做皇帝會更好一點呢?可是七皇子似乎對嬋兒也…想到這聞縛不禁在心裡暗暗的嘆氣,她似乎就是一個禍水。
“陛下,既然您執意要讓嬋美人留下,那麼老臣等也不繞彎子了,嬋美人,你應當知曉你的身份吧?以你這樣的身份如何當得了皇后呢?”
如果讓她做了皇后,日後再誕下龍子,那便是嫡子,甚至可能是嫡長子,那麼前晉國的天下豈不是落入了大盛人的手中?聞縛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更何況就算她日後誕下的龍子不是嫡長子,只要沾上一個嫡字那麼便是佔盡了先機,再加上嬋兒這麼聰明,這皇位早晚都是她們母子的。
嬋兒聽到聞縛這麼說,心中已經明瞭,肯定是凌浩說了她的身份。至於證據嗎,其實很多,更何況當初聞縛也是在大盛將她接回來的,大盛皇帝的態度他清楚。也會疑惑的。
“是,我是清楚,而且這皇后之位,曾經我從來不想去坐,高處不勝寒。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豈是那麼好坐的?所以我從來沒想過…”
只是後來就不同了,這一切都是凌環和司徒曄逼得,既然她那麼重視這個位置,而司徒曄又那麼看重凌環,那麼她將這個位置搶走,絕對能讓凌環痛苦,悔恨。
恨吧,你越是恨,我越是高興!
這是嬋兒在今日之前的想法,可是今日聽到白飛的話。又聽到司徒曄的話之後,她放下了,不是真的不愛了,也不是真的不恨了,只是心死了。
心如死水一灘,又何談什麼愛恨?愛也好,恨也罷,只不過是死水微漾。
“沒想過?那嬋美人如何害的環兒?雖然下官是朝臣,但也是一個做父親的,當初下官就跟陛下說過。若環兒真的做錯了,我不會護着她,因爲那是她該承受的,可若是沒有…”
凌浩說到。只是話只說了一半,但所有人知道他的意思。他是一個做父親的,自然是要爲女兒討回公道,然後將那個害了他女兒的人打入十八層地獄了。
嬋兒冷冷的笑了,突然覺得心微微痛了一下,嬋兒眉頭微皺。可也只突然一下這種感覺就沒有了,嬋兒知道這大概是剛剛怒急攻心導致的吧,應該是無礙的。
“左相這話說的就有意思了,既然左相說是嬋兒害了凌皇后,那麼左相可有證據?”
司徒曄這是赤果果的在維護嬋兒,因爲他相信嬋兒不會的。
“陛下,當初環兒她爲何會失手殺了劉昭儀?陛下只說是劉昭儀錯在先,環兒怒急之下才失手殺了劉昭儀,那到底是什麼事能讓環兒那麼生氣?陛下可曾查過,真相到底如何?”
司徒曄臉色不虞:“真相如何?左相此事確實是劉昭儀有錯在先,真相就是劉昭儀親口承認的,然後皇后一怒之下殺了她,當時可是衆目睽睽,難道左相要說是劉昭儀和嬋兒聯合?”
劉右相一聽心中微微有些不高興,雖然劉婷不是他唯一的女兒,可也是他的女兒吧?
“凌大人,我都不去跟你計較前皇后殺了我女兒的事了,難到你還要來計較我女兒的罪過?”
“劉大人,我不是那個意思,不要誤會,只是我要說的是…大人你覺得有沒有這樣的可能,劉昭儀欲害環兒,可環兒卻沒被害着,然後這事被另一個人知道了,她在暗中動了點手腳,最後環兒被害了,罪名劉昭儀背了,可那個暗中動手腳的人,卻一路高升了。”
衆人聽的明白,這很明顯就是在說嬋兒,劉右相也沉默了,後宮之中,這樣的把戲也不是沒有,典型的借刀殺人,這種事還是可能存在的。
司徒曄聽着可怒了:“放肆!左相,朕還在這,你也太不把朕放在眼裡了。”
“陛下,臣是實話實說。臣覺得最近的事實在是太過巧合,就說那食疫之事,怎麼就那麼巧呢?更何況陛下也當知道嬋美人她的身份,既如此陛下應該知道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
此時其他的官員不懂了,嬋美人的身份?她到底是什麼身份?
今天第二次提到了,似乎嬋美人的身份很特殊?
司徒曄則不說話了,他擔心凌浩此時若說出來了,那麼對嬋兒是沒有好處的,可是看凌浩這架勢,他是肯定會說的,該怎麼辦呢?如何才能救了嬋兒呢?
時間一點點過去,勤政殿之中悄然一片,最後相國沉不住氣了,他說:“陛下,臣也不想去追究那麼多了,畢竟嬋美人也確實做了很多好事,只是嬋美人不能封后。”
司徒曄沉吟,嬋兒,難道我想要給你一個身份都不行了嗎?
凌浩一聽聞縛的話就知道,聞縛有心護着嬋兒,雖然嬋兒是大盛的人,可他還是不想對她趕盡殺絕,只是…
聞縛聞相國,今天上了這勤政殿。就沒有你護着的份了。
“陛下,臣斗膽問一句,嬋美人她,到底是什麼身份?”
此時一個御史問到。司徒曄語噎,他該怎麼說,嬋兒剛剛都承認了他們說的話,他此時反駁還有效嗎?不可以的,否則包庇的意圖就太明顯了。這樣對嬋兒更沒好處。
“嬋兒…嬋美人她,她…”
司徒曄支吾半天也說不出什麼,其實他很想對剛剛提出這個問題的陳御史發脾氣,可是他一旦發脾氣只會更加坐實了嬋兒的身份不能被揭穿的事實。
他知道,嬋兒曾經也教過他,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雖然看似朝堂之上的官員有些不合,可實際上私下裡都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的,他們不可能是永遠的不和,當然也不會是永遠的盟友。可正因爲如此他更不能隨意的發落了誰。
他雖然總說他可以放下這個皇位,這也是他真實的想法,可卻不是現在,如果現在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放棄了,那麼他就更加沒有能力護着嬋兒周全了。
“陛下,”此時嬋兒站起身,款款走下,目光平靜無波,“不必那般爲難,臣妾的事。臣妾自會說的。”
說完嬋兒轉身,面對着一衆朝臣,“我是…”
“嬋兒!”司徒曄突然出聲打斷,他若就這般說了出來。他該拿她怎麼辦?
嬋兒頓了頓,心中一絲希冀浮起,可隨即她就壓下,她還在期盼什麼呢?
就算他對她真的如從前一般,可從他破壞了她母親的墓穴開始,她與他註定只能是陌路。如今兩人已經背對背的越走越遠了,所以想挽回更不可能了。
原來心死了,也是可以產生一絲希冀的,也許這纔是真正的死水微漾吧?
“我是大盛國的人,我父母均是大盛國的人,雖然我從小長在前晉,可身體裡流的確實大盛的血。陛下,您不用爲我費心去掩蓋了。”
嬋兒向前邁了幾步,在與龐丁山齊肩處站定,聲音極小,可大將軍卻能清楚的聽到。
聽到了嬋兒的話,大將軍震驚的轉頭,心中似有什麼狠狠的撞擊自己,這種感覺糟糕透了。可是她剛剛說的話,大將軍卻深深的記住了。
她說:“爹爹,女兒也許不能侍奉您終老了,女兒對不起您,可女兒在前晉從不曾傷天害理,唯一害了的就是凌環,那是因爲女兒與凌家有不共戴天的仇…以前女兒不知自己的身份,希望爹爹不要怨恨女兒。”
龐丁山想,她說的是真的吧!似她這般的女子,似她這般對他,把他當親父一般,她是不會騙她的,她之前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份的。
勤政殿裡,不止大將軍是震驚的呆住,其他人也都蒙了,半天沒反應過來,後來還是陳御史先反應過來,“原來是大盛的人,嬋美人不要怪下官無理,敢問嬋美人來我前晉何事?”
他這話問的是來這何事,可衆人誰不知道,意思就是在說嬋兒是劍諜。
當初她就是那般莫名其妙的來到司徒曄的身邊,後來又一路幫着司徒曄登上皇位,如今她還…對了,如果她是大盛的人,那麼她的目的必然是要做皇后的,而這皇后的位置落在了凌環的頭上,她怎麼能不恨呢?
如此她也算有理由去陷害凌環了,只是她這麼聰明肯定能做的非常好,根本就不會留下任何把柄吧?
“我嗎?我不是說了嗎,我從小便是長在前晉的。”
凌浩聽到這話嘴角翹起一抹弧度,“陛下,臣有一日偶然在城外遇到一男子,他當時已中毒頗深,也幸虧臣的父親是學過醫術的,所以他救了他,後來臣一問才知道,原來那人姓蔣,不知美人可有印象啊?”
嬋兒一聽,不禁後退了幾步,臉色瞬間慘白,姓蔣…難道是蔣平?
不,不可能的,就算是凌浩的父親…
凌浩的父親還活着?他應該是大盛國先祖皇帝的大皇子吧?也是江家當年收的弟子,那麼他能讓蔣氏活下來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因爲無藥可解,所以只能是延緩生命吧?
可她從毒醫藥本上並沒有看到相關的方法,這是爲何?
“凌左相,你不要欺人太甚。”司徒曄看到嬋兒這樣,心疼壞了,他知道蔣氏的事。
“陛下,臣沒有,臣問過他,他說他是被他養女所害,後來我讓他畫下了他養女的畫像,結果…卻是跟嬋美人一摸一樣,臣當時想也許是巧合。但她畢竟是跟在陛下身邊,萬一不是巧合,那陛下的命豈不是危險嗎?是以臣纔會追查這件事。時隔這麼久,臣才查明一切真相,她,嬋美人不僅是大盛國的人,更是大盛國君昭玄帝的女兒!”
此時嬋兒已經回神,她聽着凌浩硬生生的把他的齷蹉心思給轉變成了忠君愛國的行爲,不禁冷笑連連,怪不得當年岳家會陷入他的計劃下呢,他,心思夠玲瓏的。
“什麼?”
衆人一聽,滿殿譁然,她竟然是他的女兒?那麼她接近陛下到底爲了何?
只聽凌浩繼續說道:“臣今天也將蔣氏帶來了,是與不是不如當面對質。”
他沒等司徒曄開口,一揮手,不一會就有禁衛軍帶着一個骨瘦如柴的男子上殿來,他渾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眼睛,所以看不清面貌。
當他看到嬋兒的時候,立刻憤怒的向她衝去,司徒曄緊張站起來:“嬋兒!”
可是他還沒跑到嬋兒的面前就已經被禁衛軍攔住了,凌浩說,“你老實點,見了陛下你還不知行禮?一會會給你時間跟你養女好好說話的,若你說的是真的,陛下會爲你主持公道。”
蔣氏趕緊跪地,聲音悶悶啞啞的:“草民見過吾皇萬歲,萬萬歲。”
司徒曄也沒讓他平身,只是冷冷的看着凌浩,“這是何意?”
凌浩從容的回道:“陛下他便是蔣氏,他稱自己是嬋美人的養父,只因他說嬋美人給他下了毒,他全身已多處腐爛,怕驚着陛下是以如此着裝,還望陛下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