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挽國難
紹炎被關在以前囚禁舒維的牢房中,沒想到第二次踏入這裡會是以階下囚的身份。UC 小說 網:舒維躺過的木板牀依然擺在原處,牀上乾涸的斑斑血跡昭示着舒維所受到的非人折磨。
紹炎回想起那日情景,也覺得自己做得有些過分,但卻不曾後悔過。君子有仇都會報,何況舒維那個看似無害的回答和瀟灑的背影幾乎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現在有了報仇的機會,任誰都不會白白錯過,只是出手稍微有些重了。
不再看染血的木板牀,紹炎將目光轉向了頭頂射下的微弱日光。現在什麼時辰了?不知道陛下會如何處置自己,跟了陛下這麼多年,又一起出過生入過死,他會不會手下留情呢。最擔心的還是東延戰事,不敢說自己是個非常愛國的人,也知道東延滅亡是遲早的事,但那裡畢竟是自己的故土,那裡養育了自己二十年,那裡還有自己的親人,花紅柳綠的秀美江南怎能承受得住戰火的洗禮,斷垣殘壁,哀鴻遍野永遠不該出現在那片美麗富饒的土地上。一定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來人,來人啊……我要見陛下,我有事要稟。”紹炎緊緊抓着囚牢木門,衝着空蕩昏暗的長廊大吼。
紹炎有些內力,這一聲吼,震得斑駁的土牆,簌簌地向下掉落牆灰。長廊深幽,回聲久久不絕於耳。
一個獄卒匆匆奔來,見識過眼前這位大人的兇狠,現在這位大人又是一副要暴走的樣子,不免讓獄卒有些畏縮:“大……人,不是小的不通報,是上頭吩咐沒有要事不能打擾陛下啊,小……小的也沒有辦法啊,你就安靜地呆幾日,等大人冤屈洗清了,也就能重見天日了。”
紹炎鼓着佈滿血絲的眼睛,急切地說道:“你再去通報一聲,說紹炎願意爲東延戰事出一份力。你這樣說陛下一定會見我的,拜託了。”
“可是大人你現在是囚犯身份,按律是不能再參與朝政的,大人...您就不要爲難小的了……”獄卒欲哭無淚地說道。
獄卒爲難的樣子,看得紹炎心中火起。
“滾!”紹炎大喝一聲閉上眼睛,泄了氣一般滑坐到地上。
腳步聲漸漸遠去,但不一會又慢慢走近,然後是獄門開鎖的聲音。
“我叫你滾,你聽到沒有?”紹炎眼皮都沒擡一下,既然幫不上忙就不要再出現在面前惹人煩。
“紹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自從朕登基以來敢喊朕滾的,紹大人你還是第一人吶,朕真是十分欣賞紹大人的勇氣,當真是藝高人膽大啊。”藍淵威嚴的聲音在紹炎頭頂響起。
紹炎猛地睜開眼,看到藍淵威武地站在牢門處冷冷地看着自己,不由一驚,但隨即又喜上眉梢,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整好衣衫,屈膝跪拜:“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罪臣不知是陛下駕到,才失了言,萬望陛下見諒。陛下肯紆尊降貴親自來牢中見罪臣,罪臣欣喜不已,若罪臣沒猜錯的話,陛下必是爲了東延戰事而來,對嗎?”
藍淵俯視紹炎,只淡淡地吐出一個字:“對。”
“陛下既然肯來,就請陛下一定要聽完罪臣的話。”紹炎祈求道。
藍淵點頭:“你說。”
紹炎這才跪直了身子,道:“今日早朝,陛下還是將罪臣的那番話聽了進去,證明陛下確實是個明君。這兩年來恆國憑着陛下的天縱才智,知賢善任,才成就瞭如今的四海昇平,百姓安寧。可現在恆國正處於休整期,百姓享受這平靜安寧的日子還未過半年,如果此時再燃戰火,陛下定會失去民心,就算最終能獲得勝利,奪取東延,在百姓心中陛下也會成爲永久的暴君。而且如罪臣所述,東延朝廷外華內腐,雖有不少閒能之士,卻處處被宰相李元釗掣肘。東延朝中想推倒李元釗的人已經佔了多數,我們何不等他們先窩裡反,然後再尋個有利時機乘虛而入,迫使他們交出歸順降書。這樣不費一兵一卒便可以征服東延。”
藍淵不動聲色地看着紹炎,他身上穿的依舊是早朝的官服,頭髮凌亂,有些狼狽,但說話的時候還是那樣振振有詞,完全沒有自己已是階下囚覺悟。
聽了他的話,藍淵冷笑道:“紹大人身在恆國,卻對東延的國情瞭如指掌,朕不得不懷疑自己識人的眼光了,怎麼早日沒有發現紹大人這匹千里馬呢?當初只讓紹大人做個軍需官真是屈才了,以紹大人這樣的博大胸襟,文韜武略,做個將軍都綽綽有餘了,朕真是有些悔不當初啊,不過朕有個疑問,在紹大人的心中究竟哪國纔是你心所向?”
紹炎早已聽出藍淵的話外之音,連忙山呼萬歲以表忠心,然後用洪亮的聲音說道:“罪臣記得,當初罪臣問陛下是否真能信的過罪臣,陛下那時只說了八個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罪臣當即歃血立誓,誓死效忠陛下。而後罪臣跟隨陛下征戰兩年,雖沒在戰場上與陛下一起浴血奮戰,但後援軍需卻是安排得妥妥當當,讓陛下能安心帶領將士前線殺敵。罪臣不是邀功也不是訴苦,罪臣但求陛下能信任罪臣。罪臣是東延人,在東延生活了二十年,也眼睜睜地看着東延從盛世走向衰敗,朝廷昏庸無能,受罪的都是老百姓。賦稅日益加重,年年徵兵入營,我爹每年都召開‘青林大會’表面是圖個熱鬧,實則是挑選人才,這些人人都知道。但是我們並非他人口中所說的朝廷鷹犬,也不是想謀朝篡位,只是在朝中安插了一些專才能人,輔佐延靖帝。誰想到延靖帝不僅昏庸還軟弱,對宰相李元釗的話言聽計從,枉殺了不少忠臣。那時我爹痛心疾首,在得知陛下的宏圖大志和雄材偉略後,費勁心機才聯繫上陛下,又懇求陛下將青林門中精英收於麾下。我爹那時跟我說,以陛下的才能日後必能一統天下。也只有天下統一,百姓才能最終過上安穩的生活。”
紹炎頓了頓又接着說:“罪臣跟隨陛下以後,其實從未斷過和東延朝中的門人聯繫,罪臣知道總有一天東延也會臣服在陛下的腳下,所以一直關注着東延局勢變化,想着爲陛下征服東延出一點微薄之力。罪臣絕非有意隱瞞陛下,而是時機尚未成熟,罪臣沒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謊報,萬望陛下明鑑。”說完深深地磕了一個頭。
聽紹炎說完,藍淵冷冷的面孔才放鬆了些,早已知道紹炎暗中跟東延來往密切,自己也有所防範,如今看來,倒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了。想到這些,語氣也柔和了一些:“是朕錯怪紹大人了,平身吧。”
紹炎聞言謝恩,卻沒有起來:“罪臣自知有罪,不敢與陛下並肩,請陛下就讓罪臣跪着說話吧。”
藍淵不再勉強,問道:“如今兩國局勢紹大人都已明瞭,你又說要將功補過,想必計策都已瞭然於胸了吧?”
“罪臣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這樣做,但是請陛下准許罪臣以恆國國使的身份前往東延,罪臣有想辦法讓延靖帝交出降書和玉璽。”紹炎胸有成足的說。
“可有十足把握?”藍淵問道
紹炎回答:“十足把握不敢說,只要不出現變數,八成是有的。”
藍淵點頭道:“朕准奏了,無論結果如何,紹大人盡力便是。不過今日你必須在這牢中,明日纔可出獄,這是對你枉顧律法,濫用私刑的懲罰,紹大人可有異議?”
紹炎連忙說:“罪臣不敢有異議,陛下英明,這個懲罰是罪臣應得的。罪臣今晚一定面壁,靜思己過。”
“那就這樣,明日出獄後好生休息一下,出使的準備做得充足些,朕希望你帶回來的會是好消息。”藍淵說完負手離開了牢房。
紹炎向藍淵的背影深深叩拜,中氣十足地喊道:“謝陛下,罪臣恭送陛下。”
紹炎的聲音漸漸消失在昏暗的通道中,藍淵這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看紹炎胸有成竹的樣子,讓自己都有些相信他能兵不刃血地勸降東延了,若此事能成,對朝臣,對百姓,對若寧都算是有個交代了吧。其實自己也不想眼睜睜地看着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倒下,血濺黃沙,也不想聽冰冷的利器穿透血肉的聲音,可身在其位,身不由己啊,只有萬衆歸心才能真正停止殺戮。
藍淵揉了揉太陽穴,心中大事落了地,這才覺得陣陣倦意襲來,昨晚與若寧一夜歡愉,早朝又遇上東延戰事,焦心了一日,現在終於能暫時放下了。今日摺子不多,估計都跟東延戰事有關,早些批閱了還能小憩片刻。想到這裡,藍淵加快了腳步。
剛出了天牢那扇硃紅大門,還未適應明亮的天色,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作者有話要說:我存...凌晨一點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