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啓年看到萬壽山諾諾的跪在這裡,面色蒼白,肩膀顫抖,神情之間透着一股落寞。//www.??//
想着跪在眼前的就是自己三十年的好友,儘管相交了三十年,居然還沒有看清楚他的本質,說到急人之難,卻遠遠不如陳小九這樣半路出家的朋友來得乾脆!來得實在!
儘管王啓年看着萬壽山很可憐,但曾經的悲憤、使他仍想上前踩萬壽山兩腳纔開心!
“萬神醫?你不是萬春堂的神醫嗎?這裡是惠民堂,你不在萬春堂中坐診,跑到我們惠民堂幹什麼來了?趕快回去吧!”
萬壽山腸子都悔青了,心中不知把陳小九罵了多少遍,但是對王啓年的愧疚、使他不敢與王啓年四目相對。
他顫顫巍巍的擡起頭,看着衆人都向看猴子雜耍似地盯着他看,那羞愧之感,使他真想鑽進地縫裡,永遠也不出來。
張一針看着萬壽山怯懦的模樣,心腸居然剛硬的、重重的哼了一聲,轉過頭不理他,又慈眉善目的對陳小九道:“王掌櫃的家在哪裡,帶我過去看看!”
陳小九道:“張真人,您老舟車勞頓,先休息一下,再去診病也不遲!”
王啓年也連忙趕過來安頓張一針。
張一針捋着花白的鬍子,堅持道:“治病救人,乃所欲也,吃飯休息,打什麼緊?”
王啓年連聲感謝,眼角隱隱沾有淚花,連忙引領着張一針前行。
那八位神醫雖然深感疲憊,但是有着張一針爲他們打樣,他們身爲晚輩,誰敢拿出神醫的姿態?一個個個低眉順眼的跟着張一針後面。
更悲催的是,儘管萬壽山知道張一針對他不假辭色,他仍然要跟在張一針屁股後面,只爲求得恩師的原諒。
王啓年的老伴兒躺在牀上多年,虛弱不堪,張一針的到來、讓她一潭死水的心扉重新煥發了生機,一張皺紋漫步的臉頰、充滿了興奮的潮紅。
屋中站了好多人,八位神醫,圍在牀第之旁。
萬壽山這廝也在最後面,翹着腳向前看。
他此時最希望的就是張一針也治不好這個病,這樣他便以自己也治不好此病爲由來搪塞,只是,他自己這麼一想,都覺得這麼幸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屋外面人站得最多,都是一些無所事事、牙尖嘴利的老爺們,還有一大幫聽風就是雨的大嘴長舌婦,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密不透風……
張一針眯着眼睛,爲王啓年的老伴兒把脈,那寧靜而又祥和的模樣,給了心懷忐忑的王啓年、無窮無盡的信心。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牀前一片異樣的安靜。
張一針診斷良久,耳根神奇的動了幾下,方纔緩緩睜開了眼睛。
看着王啓年緊張兮兮的湊過來,還未等待王啓年張口,便道:“若有西域毒蛤做藥引子,我只要開上三服藥,一定會藥到病除,絕不妄言!”
王啓年聞言,心懷激動,再也顧不得自己年事已高,撲通一聲跪在張一針面前,涕淚交流道:“張真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沒有神仙相助,我死的心都有了……”
圍在外面那羣七嘴八舌的老爺們、一衆長舌婦們聞聽這個消息,也開始吵嚷起來,一陣的功夫,這些消息便傳了出去。
張一針感概萬千,扶着王啓年起身,笑道:“王掌櫃快起來吧!此事,你還要多謝陳小九呀!”
回眸拍着陳小九的肩膀,感慨道:“若非陳小九幫忙,我幾乎晚節不保!”
萬壽山聽到了這句話,再也不敢在後面站着,擠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張一針的面前,哽咽道:“師傅,我錯了,你寬恕我這一次吧!”
張一針終於正眼看了一下萬壽山,揹着手,走到他面前,神情莊嚴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的師傅?”
萬壽山跪着向前挪動了幾步,沉痛的低聲道:“徒兒怎麼會不認識師傅呢?”
張一針蹙眉,質問道:“那好,我問你,你入我門下,我教你的第一句是什麼?”
萬壽山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支支吾吾道:“徒兒……徒兒忘了,請師父教我。”
“哎……你終究是忘了!”
張一針挪動着步子,娓娓道:“醫者,命之利器也,殺人於無形,濟難之恩德!是以,醫者唯懷悲天憐人之心,不爲銅臭所誘,不已神名而沾沾自喜,方能得成大道……”
此言娓娓到來,句句說到了骨子裡,場中那八大神醫,有的連連點頭,有的面頰潮紅,心有愧焉,似乎在反省自己的過錯。
萬壽山聽着到這些鏗鏘之語,連連磕頭,哭訴道:“師傅,徒兒記得了,請師傅手下留情。”
張一針從新坐在了萬壽山面前,嘆氣道:“你與王掌櫃相交三十年,互爲友朋,怎麼偏偏黑了心腸,爲了那萬兩金子,就能追逐小利,而捨棄大義?怎麼就能幹出這等有辱門楣的事情?”
“此事若非陳小九一封書信告知與我,我至今還被你矇在鼓裡,若是因你貪戀錢財壞了心腸,致使王掌櫃一家人愁眉不展,依牀度日,又與殺人有何迥異?”
八大神醫與那些百姓聽了,都忍不住鼓掌叫好!
萬壽山臉色鐵青,嚇得磕頭如搗蒜,只是一味的求饒。
張一針笑了笑:“好,我倒要檢查一下你的悔過之心,現在你給你一個機會,你親自給王掌櫃開方子,方子要開對,不能瞞我……”
“師傅!你這是爲難我!”
萬壽山哭嚷道:“我這個方子已經能賣給了李家,也簽了文書,若是我爲王啓年開出了方子,便會加倍的償還李家金銀,說不定還要吃官司呢!”
“師傅,您就原諒我這一回!我……我對天發誓,下次再也不敢了……”
張一針仰頭哈哈大笑,慈祥的面孔終於變得冷酷起來,掄起柺杖對着萬壽山的後背狠狠的砸了一下,只把萬壽山疼得在地上打滾。
張一針臉色氣得漲紅,鏗鏘道:“孽徒,你終究是貪戀錢財,不知悔改!”
“師傅……我……”萬壽山掙扎着起來,抱着張一針大腿哭訴。
“別叫我師傅,也別裝出這般模樣來噁心我!”
張一針頹然的坐在椅子上,拿着柺杖指着萬壽山道:“我讓你開出方子贖罪,你卻捨不得那些金銀,可是,你萬壽山行醫這許多年,難道這些銀子你拿不出來嗎?”
“說到底,你根本就是一個見錢眼開的守財奴,終究是不會爲了遵守師門之規、而失了銀子,說到底,你現在這般失聲痛哭,只是僞裝出來的,怕我將你逐出門牆,影響你尊師重道的聲譽,影響你敲詐勒索、發大財啊!”
陳小九看着萬壽山哀傷臉頰中藏着的狡猾,也狠呆呆的複合道:“真人聖明!”
張一針喘了口氣,用柺杖點着萬壽山的額頭,一字一頓道:“也好,我便成全了你!萬壽山,我現在鄭重的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我將你逐出師門,我不在是你師父,你也不再是我的徒弟,以後,休要在打着我的旗號,借用我的名聲做那些虧心事……”
完了!完了……
萬壽山的臉像刷上了一層白色粉灰,死白死白的,蒼白的嘴脣不停的抖動着,似乎還想說什麼,可訕訕的張了幾下口鼻,終於什麼也沒說出來。
良久過後,方纔反應過來,抱着張一針的大腿痛哭流涕……
張一真面色決絕,對着陳小九道:“幫我把他弄出去吧,從今天起,我們之間將一刀兩斷!陳小九,你幫我把這件事情澄清一下。”
陳小九連連點頭,吩咐櫻木將萬壽山拉出去。
萬壽山聽見被張一針開除師門,一瞬間天好似塌了一般,昏天黑地的難受,櫻木拉了幾下,居然沒拉動。
他一生氣,抓着萬壽山的風池穴,用力的按下去。
萬壽山疼得差點昏過去,連忙鬆開了手,櫻木拎着他的脖子,好像老鷹抓小雞似地,在數百雙眼睛的注視下,把萬壽山扔了出去。
三百多人看着萬壽山掙扎了半天才踉蹌的起來,一身塵土、配上尖嘴猴腮,多要狼狽有多狼狽。
萬壽山被開除了師門,再也沒有那麼多忌諱,指着屋內的方向,罵道:“張老頭,你等着,你敢對我這般絕情,我會讓你好看,你給我等着。”
看着高宮從裡面衝出來,萬壽山再也不敢叫囂,嚇得連滾帶爬,踉蹌着遠去。
惹得高宮在後面放聲大笑……
“原形畢露!可悲可嘆!”張一針一瞬間似乎蒼老了許多,眯着眼睛搖頭道:“有徒如此,實乃玷污了我的名聲。”
看着張一針如此落寞,陳小九心中不忍,忙道:“張真人,若不是萬壽山‘牽線’,咱們怎麼會有緣得見呢?禍兮、福之所伏呀!”
張一針哈哈大笑,對着陳小九連連點頭,也跟着開玩笑道:“陳小九,萬壽山要給我好看,我這把老骨頭可就交給你嘍!”
陳小九笑着連連點頭,便請張一針開方子。
張一針也不藏私,當着八位神醫的面上,將藥方子開出來,先讓諸位神醫觀看,才着王啓年去抓藥。
一陣的功夫,藥抓了回來。
張一針親自配比、熬藥,堪堪已經忙到了下午,只把張一針這位七旬老者累的夠嗆。
終於,王啓年端着湯藥來到老伴身旁,懷中一顆忐忑的心扉,衆目睽睽之下,看着老伴一口口喝下去,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的看着兩人,唯有張一針眯着眼睛,重重喘氣,仍在爲萬壽山而生氣。
王啓年忽聽得老伴兒小腹處一陣汩汩作響,在試探了一摸老伴兒的大腿,便感覺到往昔涼水般的大腿根兒,突然涌上了那麼一股股的熱流。
這藥……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