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緊急,穩婆慌得不行,拉着劉振的袖子抖成糟糠:“劉醫生,孩子要出來了!”
劉振之前的從容表現讓自己成爲了在場所有人的主心骨,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被穩婆搞得哭笑不得,劉振眼角抽搐,連忙道:“看着我幹什麼,你是穩婆,我不是!”
“哦哦哦!對的!”
聽了他的話,穩婆才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但她還是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應該怎麼辦?”
“算了,她都太緊張了,現在整個人意識模糊,頭腦不清醒,看上去是靠不住了。”
劉振轉過頭看向蔣少龍,嚴肅道:“大龍哥,穩婆現在情緒不穩定,怕是沒辦法幫你媳婦兒接生了,要不讓我來搭把手?”
崗山村的雖然不是那種與世隔絕的地方,但也保留了些許迷信思想,劉振記得以前看過一篇小說,說的是男婦科醫生救活了孕婦之後,被孩子父親活活打死的慘劇。
他可不想救了人以後反倒被家屬記恨。
那才真是得不償失,還不如讓穩婆動手呢!
所以在出手之前,劉振必須要確定蔣少龍是個什麼意思。
此言一出,蔣少龍毫不猶豫地立刻表態:“娃都保不住了,還臭講究個啥!”
“我不是死要面子的人,況且咱倆從小玩到大,對你的人品放心的很!”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小振,我相信你!”
聽了這毫不做作的話,劉振忽然感覺心頭一暖。
被人信任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劉振點了點頭,對着穩婆一伸手:“催產素,別告訴我你連這個都忘記帶了!”
“帶了,帶了,當然帶了!劉生你接好!”
穩婆從一個貼身小兜裡取出一管藥劑遞到劉振手裡。
將催產素注射到孕婦體內之後,劉振開始用肥皂淨手,同時讓張醫生和劉老爹充當助手準備器材。
至於穩婆……那就是個在旁邊搖旗吶喊,打醬油的。
兩個棉球用鹽水浸溼並擠幹放在小碗中備用,一把止血鉗套好氣門芯……
在兩名助手的幫助下,接生所用器材很快準備完畢。
飛快而又細緻地洗完手之後,劉振帶上了無菌消毒手術手套,一邊觀察孕婦下·體狀態,一邊喃喃自語。
“催產素本來是在人體大腦下視丘‘室旁核’與‘視上核’神經元自然分泌,現在情況緊急,還是早產,孕婦體內激素水平不夠,必須要額外輸入。”
“我把用量控制的很好,應該不會對胎兒造成嚴重的負面影響。”
這個時候,孕婦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腹部收縮,自然用力,胎兒頭已經撥露在空氣之中大約有1—2cm左右了。
雖然醫藥系統賦予了劉振足夠的經驗和知識,但他還是感覺到有些緊張。
一條鮮活的生命即將通過他的雙手來到這個世界上,這種成就感和緊張感,僅次於胎兒的父母親。
“幸運的是,胎兒的位置很端正,沒有出現異位情況,接生應該不算困難。”
劉振一邊說話分散自己的緊張情緒,一邊幫助胎兒接產。
“不過之前產婦過度換氣綜合症時間太長,掙扎下導致胎盤絨毛受損,可能對胎兒有些影響……”
“大龍哥,不要太緊張了,樂觀點,說不定是個活潑健康的胖大小子呢!”
彷彿經過了一整天,又彷彿只過了一分鐘,在劉振不懈努力之下,胎兒終於完整地出來了!
劉振用消毒棉球給胎兒擦拭眼睛,然後用止血鉗夾住臍帶,手術剪輕輕一開一合。
咔擦。
隨後,劉振將胎兒遞給了穩婆——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做。
他開始爲孕婦做產後處理。
經產後,孕婦的宮口明顯腫大了許多,足有3—4cm開大。
劉振仔細打量一番之後,見沒有併發症狀,便退到一邊閉目休息,讓張醫生幫忙進行孕婦的會陰消毒程序。
沒有進行過接生的人不會明白,幹這事兒實在是太累了。
孕婦的哭喊哀嚎,孩子父親的來回徘徊,都會給你施加上無形的壓力,讓醫生的體力數倍的流逝。
好事多磨,或者說蔣少龍兒子的命運多舛。
劉振剛剛合上眼睛,還沒休息到一分鐘,耳畔就傳來了穩婆急促的叫聲。
“劉醫生,劉小神醫!你快來看看啊!孩子好像不行了!”
劉振心臟猛的一跳,睜開雙眼,快步走到嬰兒身邊,觀察情況。
產兒身上的羊水已經擦拭乾淨,因爲長時間在羊水中浸泡,他的五官稍微有些瑟縮,但仍然顯得很可愛。
不過產兒沒有發出哭聲,也沒有呼吸通氣,肺部不曾擴張。
蔣少龍悽慘地抱着孩子,面色慘淡,仰天長嘯:“我蔣少龍平生沒做半點虧心事,老天爺,你爲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診所外面的村民們也看的心酸。
“娃娃沒氣了。”
“唉……蔣家一定是祖上陰德不夠,不然怎麼這麼多磨難呢?”
“難道是個死胎?”
“呸呸呸,烏鴉嘴,小神醫醫術高明,肯定能把娃娃救活的!”
難道劉醫生這麼努力了半天,救下了孕婦,卻仍然沒能保住孩子嘛?
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現實也太殘酷了!
“大龍哥,別慌,有我在。”
蔣少龍漸漸陷入絕望的時候,劉振的聲音像是來自天堂的福音,讓他頓時從黑暗地獄裡掙脫出來。
他嗓子已經哭啞了,聽到這話,轉過頭沉默地看着劉振,雙眸之中藏着希冀和期待,似乎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劉振身上。
“我會盡力而爲的,放心。”
劉振感覺雙肩上沉甸甸的壓力,開始觀察早產兒的身體情況。
“肌膚張力適中,沒有異常……”
“膚色紅潤,血液無異常……”
“嘴脣淡紫色,發紺症狀……”
“那麼,範圍可以縮小了,是單純的心肺問題。”
劉振瞳孔收縮成鍼芒狀,海量的兒科知識記憶和經驗劃過眼簾。
他嘴角勾勒出一道自信的弧度,快步跑到醫藥櫃之前,開始尋找自己所需要的藥劑。
“腎上腺素,多巴胺,納洛酮……”
“0.15克……不……胎兒體重很輕,先天不足,0.1克腎上腺素就足夠了!”
劉振用最小型號的注射器將藥物一一注入早產兒的身體之中。
藥物盡數注入完畢,早產兒仍然沒有起色。
“應該用軟管建立人工外設呼吸管道,但是這裡條件太差了,沒有無菌手術間,貿然插管可能會引發新生兒肺部感染,誘發肺膜炎症,那才真是糟糕……”
劉振手指不停地在桌面上敲打,暴露出了內心的緊張情緒。
“中醫版塊的推拿子模塊裡,有新生兒復甦手法,但是隻有一級,不知道夠不夠用……”
“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正當劉振心一橫,準備給新生兒做心胸復甦的時候,旁邊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劉老爹出手了。
只見劉老爹一隻手抱過新生兒,另一隻手或張或合或開或放,用輕重不一的手法在新生兒周身穴位按壓。
這套手法極其富有韻律性,像是鋼琴家在演奏樂曲一般,非常具有觀賞性。
“老爹你真的行嗎?”
劉振把疑惑深深按在心底,生怕影響到父親的搶救手法。
“加油啊!”
劉老爹從容不迫地進行着新生兒搶救術。
十數息之後,早產兒發出了洪亮的哭喊聲!
“啊啊啊啊……”
哭聲代表新生兒肺部開始通氣,呼吸正常,已經可以在外界殘酷的環境裡生存下來了!
蔣少龍抱着孩子,喜極而泣。
他虎目含淚,撲通一下跪在劉家父子跟前。
“謝謝劉神醫,謝謝小振,你們的恩情,我無以爲報,以後有什麼用得着我蔣少龍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我蔣少龍絕對沒有二話!”
劉振無奈地將他扶起來:“照顧早產兒的一些常識我就不廢話了,穩婆在這裡,等會你可以諮詢她。”
“這次耗費了太多精力,我得回家休息了,有什麼情況再聯繫我,我會第一時間趕到。”
劉振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救護車滴滴丟丟的響聲。
循聲望去,紅白相間的救護車正停在外面,三名身穿白大褂的青年醫生擡着擔架飛快趕了過來。
“請讓一讓,救人要緊,不要耽誤搶救時間。”
縣醫院來的醫生們辛辛苦苦地穿越擁擠的人羣來到診所前,看清楚裡面的情況,頓時傻眼了。
“這是什麼情況?”
“你們來晚了,小神醫已經把人給救活了,母子平安!”
圍觀羣衆七嘴八舌之下,讓縣醫院的幾名醫生大致瞭解了情況。
其中一名留着板寸的男醫生心直口快,走到劉振面前,沒頭沒腦地一通指責:“這麼惡劣的壞境,你竟然敢幫她接生?你知不知道操作不當,引發感染,術後併發症有多嚴重?”
“我最瞧不慣你這種人,爲了一點名聲,根本不顧病人死活,真是讓人不齒!”
劉振眉頭緊皺,不言不語,推開板寸男醫生,攙着父親向家裡走去。
擔了大風險不計一切地救人,事後反倒被人指責,劉振不是聖人,當然會不高興。
見劉振被氣走,村民們頓時不幹了,吵吵嚷嚷地把三名醫生堵在人羣之中。
“這是什麼事兒啊!劉振小神醫費心費力救人,事了還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嘿,我看這人就是嫉妒,見不得有人本事比他強。”
“說得對,孩子他娘之前那模樣,都病的快見閻羅王了,不是小劉醫生和老神醫出手,等縣醫院的這些醫生來,呵呵,人早就沒了。”
“劉家出了兩個神醫!咱們村裡人以後有個頭痛腦熱,不用擔心沒地方瞧病了。”
……
村民們七嘴八舌地議論着之前的情景,幾名年輕醫生了解真相之後,不由得瞠目結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孕婦過度通氣綜合徵,接生,新生兒復甦術……
這些事情集中到一名年邁的婦兒科老醫生身上,他們還不會覺得有多麼離譜,但是放在一個年輕人身上,就顯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中泰,這個叫劉振的傢伙,似乎真的有一手啊。”
“說實話,這傢伙太全能了,膽大心細,而且行事果斷。我感覺咱們同齡人之中,好像沒有能和他媲美的啊。”
聽到兩名同伴的議論,魯中泰抓了抓頭上的短髮,忽然感覺一種名爲嫉妒的火焰在胸口熊熊燃燒升騰。
他下意識地祭出往日嫉恨的人當做武器,以此來貶低劉振:“這算什麼!山旮旯裡的赤腳醫生罷了,我敢打賭這傢伙連醫師資格證都沒有!”
“想想房子景吧,英格蘭大學留學歸來,還有醫學博士學位。跟他比起來,這個叫劉振的簡直是泥巴窩裡的土鱉,根本不值一提。”
魯中泰的話語裡嫉妒意味溢於言表,兩名同伴面面廝覷,礙於對方的背·景,沒有指出他的小心思,反而順着他的話頭,繼續貶低着劉振。
……
另一邊,青磚小屋前。
劉老爹鬆開了劉振攙扶自己的手,嘆了一句:“唉,人老了,都沒怎麼動,就累得不行。”
聽到這話,看着父親鬢角的白色,劉振忽然覺得心裡一酸。
但他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故意做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哪裡哪裡,老爹你是真的寶刀未老!剛纔那個早產兒的情況那麼嚴重,我都搞不定,你一出馬,立刻就解決問題了。”
說着說着,劉振是真的對父親之前用的那套手法感有些興趣了:“剛纔你用的那套推拿手法,叫什麼來着?”
劉老爹似笑非笑,意味深長道:“武俠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