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光明正大的談，你又不是搞什麼陰謀犯罪活動，用得着鬼鬼祟祟的嘛，外商回國搞投資，對政府來說是個好事兒，他們應該極力拉攏你纔對呀，要是你自己先擺出個低端的姿態，只一心想着去巴結別人，無形中就已經落在了下風。”
“草，你以爲老子沒談過，談了多少次了，沒用，那幫傢伙每次都空話連篇，跟唱戲一樣，正兒八經的決策性話題卻推來推去，好像誰都做不了主，但你要是真覺得他們都是些無足輕重的角色，話鋒一轉，他們又都顯得莫測高深了，並且他們每個人的意見還都像是很重要，只不過還需要民主啊、討論啊，亂七八糟的沒完沒了，看那個樣子，恨不得徵求全縣每一個公民的意見，要是這麼拖下去，十年八年都完不了事兒啊！”
“不對，這裡面肯定有問題，正常情況下哪有這麼麻煩，你搞投資是往外拿錢，又不是去銀行貸款，跟你這麼拖着，對誰都沒好處，對了，你是不是跟人家裝逼啦？”
想想張一帆平時牛比哄哄，滿嘴髒話，行事顛三倒四，不計後果，確實挺讓人心裡面膈應的，若是真的因爲這個緣故，倒也能說得過去，畢竟人家也是給公家辦事，又不是往自己兜裡裝錢，不可能跟張一帆那些手下似的任其囂張，像張一帆平時一言不合就一巴掌甩過去，若是用在談判桌上，再小的官兒也受不了這個呀，給他小鞋穿也是理所當然的；
“草，我還裝逼，我淨看人家裝逼了，跟政府談就是窩火，也歪曲了商業的本質，他們不是一味的看重利益，就等於是在純粹的商業文化裡面玩兒哲學，根本就摸不清那些人的心理嘛。”
“任何心理都離不開個人利益，不過你搞得這事兒確實有些反常，先不說你還想給人點好處，就算你一毛不拔，那些人只拿那些引進外資的獎勵，就收穫不小，現在你這塊大肥肉明擺在這裡卻沒有人吃，這裡面肯定有別的道道兒。”
“我早就看出這裡面的貓膩兒了，只是現在被架在半空，上下都沒有着落，就有些沉不住氣，看來我還是入境隨俗的好，除了趕緊找個當大官的作爲倚靠，我還能怎麼保護自己？”
“怎麼不能？你去討好傳媒呀。”劉小洋腦海中靈光一現道，“現在是講究透明公開的信息化時代，傳媒纔是老大，既代表政府又代表人民，有媒體爲你保駕護航，當官的也要讓你三分。”
“既代表政府又代表人民，你這個說法有意思。”張一帆把雪茄叼起，想了一下道，“只是買通傳媒還不是一樣嘛。”
“買通倒不必。”劉小洋空談之下倒是無所顧忌，“我是說你可以去大造新聞，來個學成返鄉報效祖國的架勢，讓傳媒天天吹捧你，縣裡面不吹，你去找市裡的吹，找省裡的吹，吹個天花亂墜，先把自己的形象搞起來，主動權也就握在手裡了，總比你去買通這官那官的能降低風險，要不然人家到時候翻臉不認人，你也沒有辦法，再要是趕上某種風潮，被人盯上，給你來個賄賂的罪名，你就更得不償失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張一帆才點了點頭道：“你小子行啊，這也不失爲一個辦法，你說說看，造點哪方面的新聞容易引人注目？”
空談闊論容易，一牽扯到具體的方案就顯得有難度了，劉小洋一時間有些搭不上話，他剛纔只是隨心所想，隨口而談；
“你不會是拿我當日木鬼子糊弄，故意尋開心的吧？”
“什麼話？我是爲你着想。”劉小洋支吾道，“你不是想送人錢嘛，別給當官的送，給人家吃慣了就容易上癮，還沒完沒了，而且吃的人會越來越多，到那時你就難收場啦，眼下電視和報刊天天講救助貧困大學生，給他（她）們送去，全省這麼多所大學有你送的，不過癮的話，就送點給老師、教授，傳媒那幫傢伙很賣他們的帳，再
不行還可以希望工程，貧困地區也送一些……”
“嗨，這倒不錯，救助貧困女大學生，我就好這一口！”張一帆的目光突然亮了起來，這傢伙顯然對這方面特別感興趣；
“草，原來你拿我尋開心倒是真的。”劉小洋看出張一帆並不是真的對眼下這種架空的形勢心存煩惱，更大程度上是一種不被人看重的失落感，估計是一向裝逼慣了，纔有些接受不了現下這種不得志的情形，“早知道你動機不純，老子何必跟你扯這些費腦子的廢話。”
“哈哈……不是廢話，我是舉一反三，深有觸動啊。”張一帆端起酒杯，“至於動機不純，嘿嘿……做生意的，有哪個是思想單純的，純潔的新手一下海就被淹死了，只有像我這樣的老鳥纔可以興風作浪啊，來，乾杯。”
接下來再無正事可談，估計剛纔談的也不算是什麼正事，因爲張一帆看上去並沒有過於放在心上的樣子，想想其實也沒錯，張一帆久經商場，什麼樣的情形沒見過，怎麼可能會跟劉小洋這個門外漢請教經驗呢，估計是張一帆見劉小洋不喜歡談女人，於是就臨時說起些其它方面的話題，免得吃飯的時候太過冷場而已；
一番大吃大喝之後，張一帆也沒再安排其它的節目，劉小洋臨別告辭之前，想要把那輛奔馳留下，張一帆就大發脾氣，說送出去的東西還有拿回來的道理嗎？你要是瞧不上眼，老子就直接把它燒了，省得看着礙眼；
劉小洋說你一天不糟蹋東西就渾身不得勁兒是吧，沒辦法，於是就心安理得的把那輛奔馳據爲己有，正式開回了家；
張一帆爲人處事果然無可捉摸，劉小洋本以爲中午一起吃飯時談的事情只是無聊的打發時間，張一帆更像是沒往心裡去的樣子，但是當天晚上，劉小洋就在電視裡看到了張一帆大肆營造形象的新聞，也不知那傢伙哪來那麼大的神通，只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就將自己的正面形象大批量的搬上了熒幕，並且這還只是剛剛開始，據悉接下來還會有一連串的扶貧捐助計劃，各新聞媒體也會就此進行一系列的追蹤報道；
這一下就有的忙了，想來接下來的幾天張一帆也沒閒工夫找劉小洋出去玩了，這傢伙雖然玩世不恭，但是做起事來卻是全力以赴，於是劉小洋等待去新單位報到的日子就過得很平靜，閒暇時聽劉曉蘭聊起診所的所見所聞，雖然並無較大的收穫，但是她的性情卻明顯開朗了許多；
——
週一，劉小洋正式去新單位報到；
新工作隸屬縣委宣傳部，這個部門顯然比計劃處的規模要大得多，下屬各個科室的分工也更加明確，由縣委常委、宣傳部長陸懷山同志主持縣委宣傳部的全面工作，另有三位副部長各司一職，分別就人事財務、文化事業、文化產業發展、輿情信息、機關內部管理、信訪、檔案、羣團等工作，以及狠抓精神文明建設，思想道德教育等方面，協助陸部長做好全方位的管理統籌工作；
下屬執行辦公室，幹部科，理論科，黨教科，宣傳科，新聞科，以及附屬協調規劃的縣委報道組，由於宣傳科負責的事務較多，又進一步劃分爲三個科室，其中一科、二科的工作方向比較明確，各自就重大形勢任務和方針政策的對外宣傳、重大活動、以及企業形象、城市面貌等方面展開工作，至於劉小洋所在的三科則屬於新成立的一個科室，工作方向並沒有被深度明確，只是以一種輔助性質的姿態出現，負責協調做好一科二科以外的工作，這就顯得有些不被重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民兵預備役；
再仔細分析一下宣傳三科的主要成員，由劉小洋任三科的科長，嚴格來說，他這個科長是個門外漢，從另一個部門臨時調來，完全屬於新手的行列，對於宣傳工作沒有任何的經驗可言，估計對於這位新同志，想來短時間內是
不可能有人對他抱有任何期望的；
就任副職的李淑芬同志年歲已大，可以說是屬於那種有工作經驗，但已經沒有了工作熱情的老同志，她現在基本上就像是天邊的夕陽，只等待着光榮退休的一天了，像這樣的老同志，同樣也不會有人對她抱有期望；
兩外的兩名同志，張濤和鄭曉婷，則是屬於新參加工作，正處於實習的階段，對待工作或許有熱情，但是熱情只是能夠做出成績的一個基本點，對待這樣的同志，大多是處於培養和觀察時期，同樣不可能有人對他們抱有任何期望；
整個三科，只有譚琴同志是一名精熟宣傳工作的實力派干將，這一點也是有目共睹的，沒有人懷疑譚琴的工作能力，但關鍵的問題是，一個人可以撐起整個科室嗎？當然不可能，要做好工作，主要還是依靠團隊的協作，單純只依靠譚琴一個人的努力，三科根本不可能做出什麼顯赫的成績；
所以這樣一分析，明眼人就能大體猜出三科存在的意義，只不過是作爲一個臨時性的科室出現，對於科長劉小洋，應該是背後有人支持，從而走一個臨時過度的階段，想來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位劉科長就會走一條掛職下放的路子，以另一種方向正式踏上官路歷程，宣傳三科對於劉小洋來說，其實無足輕重；
李淑芬同志退休的日子指日可待，在三科任副職應該是她仕途上最終的高度了，即便是科長劉小洋什麼時候調走了，也不可能會輪到她的好事，所以李淑芬在三科的工作同樣沒有任何的意義；
張濤和鄭曉婷可以作爲新人來培養，主要還是爲了以後給組織上輸送新鮮的血脈，能不能成才就看他們各自的表現了，這樣的新同志隨便在哪個科室工作都一樣，主要還是以學習體驗爲主，他們在三科工作同樣沒有重大的現實意義；
三科裡最讓人們看好的是譚琴同志，甚至有人猜測說三科之所以成立，完全是因爲譚琴的緣故，她幕後肯定有人刻意扶持，到時候科長劉小洋一走，譚琴理所當然的升爲正職，當然，在劉科長走之前，李淑芬同志是肯定要被安排退休了，組織上方方面面的考慮必定是詳盡妥切的，這裡面肯定要考慮每個在職同志的感受，李淑芬不退，劉小洋不可能走；
這樣一分析，譚琴在三科的意義就非常重要，尤其是那些自以爲深明就裡的同志，私下裡也早就有風傳，說譚琴一向被縣委書記趙長勝看好，更有甚說兩個人之間已經暗中有一腿，要不然怎麼會有這樣的安排呢？三科的成立，完全就是爲了讓譚琴同志提起來嘛；
當然，那些風言風語肯定都是些沒有任何根據的捕風捉影，因爲譚琴一向作風正派，爲人處事端莊嚴謹，行得正，走得端，也正是因爲這樣，那些流言蠻語並沒有得到人們的認可，大都是心懷不軌的人私下裡猜測罷了，所以只能在小規模的區域裡流傳，估計也只是那些思想齷齪的人憑空臆想而已；
只是在這樣的工作安排之下，情形就顯得有些太過明朗，於是大部分人開始在背後猜測譚琴跟長勝書記之間的關係，說什麼就算還沒有發生，也肯定已經在暗中達成共識了，長勝書記現在已經站穩了腳跟，前路坦途，也就能夠兼顧其它的想法，藉着這個機會去探探譚琴的意思，這也算是向譚琴展開了某種攻勢；
這其中的種種，當然是不可能擺到明面上來的，所以譚琴本人並不知情，依舊一如既往的工作，只是從感覺上，似乎身邊的同事對她更熱情了許多，甚至有些主任級別的也主動對她點頭示好；
誰都不傻，不管譚琴現在跟長勝書記有沒有關係，但是在未來她有很大的可能成爲長勝書記的準情婦，所以現在跟譚琴搞好關係，一點都不早，而枕邊風自古以來就起着非常明顯的作用，現在譚琴同志就是個績優股，潛力很大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