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響起到站廣播，馮飛頓時如蒙大赦。
退出遊戲、解下掛繩，他把手機塞到方俊淇手裡，“行了，火車到了，不玩了。”
“沒關係，”方俊淇笑着建議道：“還有時間，可以再試一次，這次沒準就能抽到比較好的籤位。”
華山上雲集來自周、遼、唐、蜀、北漢、南漢、南平、吳越、于闐、大理等國總計十四名先天高手。因爲人數較多，雲臺鬥劍採用了單淘汰賽制，所有人抽籤分組對戰，輸者出局，贏者再次分組，如有多餘則輪空，每人最多四局就能完事。
與充滿黑幕與爭議的現實盃賽不同，雲臺鬥劍的對陣抽籤完全隨機，運氣差首輪遇到趙匡胤，運氣好先遇菜雞又輪空，最終名次就會有明顯差距。
然而，運氣只能延遲敗陣時間，最終獲得什麼名次還是要看實力。
因爲裝備和技能還未完成更新，方淇這個人物實力處於中游位置，他們倆輪流嘗試各種打法，最好成績也只是僥倖進入決賽，然後就被還沒改名李煜的李從嘉一劍秒之，唯一收穫就是看到一首全新的敗亡詩。
此時聽見某人的建議，有了心理陰影的他卻是連忙搖手，“不來了！不來了！我現在看到敗亡畫面就頭大。”
緊接着，他甩手丟出一口鍋，“我說淇哥，你這人物也太弱雞了啊，看看人家李煜，同樣是年輕劍客，差距簡直不能更大。”
“這不廢話麼？”方俊淇聽了卻是白他一眼，“我的人物纔剛進入先天，劍和武功還沒來得及更新。人家李煜又是極品龍泉、又是李家天子劍法，揮揮手就能打出龍形劍氣，根本沒法比好麼？”
李煜的爺爺徐知誥在公元939年“認祖歸宗”，自稱唐憲宗之子建王李恪的四世孫，改名李昪並改國號爲“唐”。中間隔了太長時間，歷史上的李昪是否出自大唐皇室隴西李氏已經無從考證，《武林至尊》接受了這個說法，把李煜打造成獨一無二的龍氣劍客。
“那怎麼辦？”馮飛鬱悶問道：“輸一場立即Game Over，劇情還怎麼過？”
“這個好說，”方俊淇不以爲然地擺擺手，“直接棄權認輸，就當過來打個醬油。”
“就不怕趙匡胤找你麻煩？人家把你叫過來幫忙，你直接划水棄權，這能忍？”
“那就想辦法輸給他，要不打敗他們所有人拿到天下第一。”
“第一個還有可能，第二個貌似無解，”想到之前的驚鴻一劍，馮飛就是一陣氣苦，“李煜的龍氣太bug了。”
方俊淇擺擺手，“龍氣其實強得有限，李煜有龍氣有天子劍法，照樣被趙匡胤的白蟒真氣吊着打，只能靠運氣偶爾贏一把。”
“趙匡胤也有龍氣的，等到兵變稱帝，就能白蟒化龍翱翔九天，”說着說着，馮飛忍不住抽了口涼氣，“嘶，這傢伙現在就這麼厲害了，將來等他登基稱帝，玩家還怎麼玩？總不能等到二十年後趙匡義出手奪位吧？”
方俊淇笑着搖頭，“歷史上的趙匡胤是不是死於謀殺我不知道，但遊戲裡趙匡胤的結局卻是破碎虛空、飛昇仙界。”
“飛昇？”
“嗯，”淇哥笑着點頭，賣弄着自己得到的小道消息：“作爲對跳票行爲的補償，官方準備提前發佈‘飛昇仙界’資料片。購買首發版自動自動贈送資料片，人物先天大圓滿就能破碎飛昇，進入天地元氣更加豐富的仙武世界。”
馮飛還待再問，方俊淇卻朝前面伸伸手，“先等下，要停車了，快去取你的行李。”
幾分鐘後，兩人先後走出車廂在外面碰頭，馮飛又提起之前的話題，“武林至尊不是武俠遊戲麼？怎麼秒變仙俠了？”
“確切說是高武世界。五代亂世結束，朝廷開始打壓武林實力，大家只好轉移地圖。”
“那也不用飛昇吧，直接來個元氣復甦、世界重置不就行了？幹嘛費時費力重做新地圖？”
方俊淇其實也不知道，索性手指東南方向，慫恿道：“蜜蜂遊戲總部就在那，有時間你自己去問他們好了。”
聽見這話，馮飛卻是鬱悶地翻白眼，“有你這個資深舅舅黨在，幹嘛捨近求遠去問他們？再說我連蜂遊大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去了人家也不會理我。”
“我可不是什麼舅舅黨，這個問題我也不清楚，”方俊淇笑着搖頭，手指前方戴墨鏡的苗條女子，“不過那裡倒是有個爆料女王，有啥問題可以問她。”
看向手指之處，馮飛很快找到目標，“那人是誰？”
“蜜蜂官方認證的爆料人，消息可靠度很高，”方俊淇隨口胡扯一句，拉着行李箱朝接車的張許瑤走去，“瑤瑤姐！”
暫停了手裡的遊戲，張許瑤擡頭看看方俊淇兩人，目光落在馮飛身上，“這位是？”
“系裡同學，火車上偶然碰見的，他叫馮飛，”方俊淇隨口答了，順便把張許瑤介紹給了馮飛，“我們瑤瑤姐是蜜蜂學校的老師，同時還是粉絲幾百萬的著名主播。”
聽到是老師，馮飛下意識就肅然立正，恭謹問好：“張老師，您好！”
“只是個划水的音樂老師而已，跟他一樣叫我瑤瑤姐就好，”張許瑤低頭看看兩人的行李，“呦呵東西不少，還好我有開車過來。”
聽見這話，方俊淇脫口就是一個八卦三連：“姐你終於捨得去考駕照啦？開得是什麼車？你的還是借的？”
這位姐姐以前都對汽車不感興趣，最近才忽然起了學車買車的想法，據說是覺得打車太貴有些撐不住。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張許瑤轉頭看向馮飛，“都快9點了，北站這邊離市區有點兒遠，小馮要不跟我們一起？”
人家說的都是實情，馮飛也不和他們客氣，笑着應下，“那就多謝瑤瑤姐了，正好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前往停車場的路上，他拿出之前的問題，和方俊淇一起好奇看向張許瑤。
“這個問題我也想到過，”後者笑着點頭，“後來專門問了人，這才清楚了原因。”
“元氣復甦的確是一種處理思路，”她先肯定了馮飛的設想，接着話音一轉，丟出個問題：“金庸小說裡，時代背景越晚，人物實力就越低，這個你們都知道吧？”
兩男生都是武俠迷，聞言自是齊齊點頭。
金系武俠第一高手爭議很大，越女阿青、天龍掃地僧/喬峰/虛竹、倚天張無忌都有支持者，但要問起武功最差主角，卻是非大清鹿鼎公韋小寶莫屬。不獨是金氏武俠，其他武俠小說也有類似情況，年代越晚主角實力就越低。
見兩人點頭，張許瑤歪歪腦袋，“你們有沒有想過爲什麼？”
方俊淇看看兩人，率先開口：“我覺得應該是爲了契合歷史背景，年代越早資料越少，作家創作的空間就越大。換成明清時候，火槍火炮都出來了，武功自然要衰退到接近現實的程度。”
“那可不一定，”馮飛搖搖頭，“笑傲江湖就在明代，書劍、飛狐、鹿鼎都在清初，年代距離不遠，武功卻差很多。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其實是因爲老爺子是倒着寫的，先寫書劍碧血，再寫飛狐和射鵰三部曲、然後纔是天龍俠客行、笑傲越女劍。按照創作時間，武功其實越寫越強。”
聽見這話，方俊淇卻挑刺道：“你把鹿鼎記忘了，年代最近、主角最渣，這個怎麼說？”
“我可沒忘，”馮飛卻是一點不虛，淡定解釋道：“前面那些都是在報紙上連載的，想要吸引讀者就必須自我超越、層層加碼，然後就跟現在的玄幻網文一樣寫着寫着就突破天際了。到了60年代，‘明報’已經發展到了瓶頸，這種‘商業考量’就越來越少，他就開始強調藝術和人性，最後更是用號稱‘反武俠’的鹿鼎記來收尾。”
方俊淇愕然當場，張許瑤卻點頭讚許，“有道理。既然道理都懂，你們還問我做什麼？”
視線掃過兩人，她微笑說出之前問題的答案：“玩家越來越強，對手的實力也必須水漲船高。‘武林至尊’之前已經說過先天就到頂，再想突破上限，就只能修改天地規則，要麼像小馮說的安排元氣復甦，要麼就換個元氣濃度更高的高級地圖。”
“元氣復甦，上至朝廷體制、下至百姓生活都要發生變化，否則就會失去內在的邏輯。然而問題是，就算費勁心思架構出了這麼一個建立在高元氣基礎上的‘高武大宋’，玩家能不能接受還是個問題，畢竟和大家印象中的宋朝差異太大。”
不等兩人開口反駁，她隨手指了指頭頂，“就算玩家欣然接受，上面也不同意，胡亂篡改歷史，版號還要不要了？”
說完這話，她掏出鑰匙解鎖汽車，“好了，不說這些了，看看我的車，怎麼樣？”
那是一輛珠粉色的雷馬E1s，五門三廂溜背設計，尾巴上貼着醒目的“實習”標誌。
看到這車，方俊淇忽然想起一事，笑着問道：“瑤瑤姐，這是你的年終獎？”
八閩風俗，商戶會在每年農曆二月二和臘月十六分別舉辦兩場宴會，稱之爲“做頭牙”、“做尾牙”。這麼做既是爲了聯絡商友、籠絡夥計，也有祭神祈福，求生意興旺之意。到了現代，尾牙又有了表彰員工、發放年終獎、總結展望提振士氣的作用，倒是和互聯網公司流行的年會頗爲類似。
作爲互聯網公司，蜜蜂每年都會按期舉辦尾牙，今年也不例外。公司業績出色，馬競和董事會也不能小氣，除了慣例的現金獎勵，他們還準備了1000輛汽車開進總部，作爲各大獎項獲得者的額外獎勵。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精神，獎品汽車全是馬老闆家的雷馬E1s。
聽方俊淇提起這茬，張許瑤卻是對他直翻白眼，“不是，是我自己借錢買的！”
作爲蜜蜂教育旗下全職教師，張老師自然有資格參與蜜蜂內部評獎。問題是她的工作積極性實在太差，沒有拿得出手的教學成績，莫說進入集團表彰大名單，就是校級優秀教師都沒她的份兒。總算還好，馬老闆爲了刷銷量也是拼了，員工購買“馬車”，不但價格有優惠，錢不夠還能申請免息貸款，買回去在蜜蜂/佳境的停車場還能免費充電，綜合算下來非常划算。
“哦，”方俊淇點點頭，把自己的行李箱放進汽車尾艙，這才恍然道：“哎呀，姐你現在買車，豈不是虧了好幾千？”
“什麼好幾千？”馮飛好奇發問。
“國家馬上要出電動車新政，草案去年底就出來了，應該很快開始執行。現在買車趕不上新政策，卻是虧了。”
“這個我也聽說了，不是說要降補貼麼，現在買怎麼會吃虧？”
拍拍身邊汽車，方俊淇解釋起來：“整體要降，細節上卻是削低補高，續航超過400公里的車子補貼還會增加。”
“你個半瓶水就別晃盪了！”張許瑤笑着接話，“反正我不會吃虧就是了，行了趕緊上車。”
三人坐進汽車，馮飛趴在椅背上叫住正要開車的張許瑤，“瑤瑤姐先等下，中控屏能不能投屏打遊戲？”
張許瑤微微偏頭，“當然可以，怎麼了？”
小馬汽車旗下產品都在中控臺位置配有15英寸2K分辨率觸摸顯示屏。除了內飾簡化線條營造科技感以及方便查看導航地圖，這塊屏幕還有着強大的娛樂功能，既可以上網看視頻打遊戲，也能客串無線顯示器。
馮飛的視力位居全班全列，剛纔分明看到這位瑤瑤姐也在玩《武林至尊口袋版》。此時看到這塊大屏，他卻是想起了折磨他一路的雲臺鬥劍，很像看看這位百事通姐姐怎麼破解那個必敗難題。
“過不了雲臺鬥劍？手機拿來，我看看你們怎麼打的？”
聽他說完請求，張許瑤欣然接受。要來手機投屏查看回放，她撇嘴不屑道：“一組build打天下，能贏纔是怪事！”
讀檔進入遊戲，她在對戰開始前暫停換了技能和裝備，把手機還給方俊淇，“你再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