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了嗎?我這是水珠。”寧寧說着把我手裡的牙刷拿走了說:“別刷了,你把我的都用了。”
我看着寧寧把牙刷扔進了垃圾桶,呆呆的看着,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寧寧圍上浴巾,又給我披上然後把我扶了出去,我倒在牀上,又被拉了起來。
“別躺下了,把頭髮擦乾淨。”寧寧說着回到浴室拿來毛巾給我擦着頭髮。
我看着寧寧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問:“你這麼關心我幹嘛?”
“有嗎?你是我老闆,伺候你是我的工作。”寧寧淡淡的迴應着。
“你們職業素養這麼高嗎?除了肉體,還管人家的精神嗎?”我問。
寧寧停了下來看着我,良久,繼續給我擦着說:“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也沒有讓你看得起,幹了這一行,本來就是低人一等,爲了取悅你們來換取利益,這很正常。”
“我沒有看不起你,我只是覺得有些詫異,你完全可以不理我去睡覺的。”我說。
寧寧一笑說:“我怎麼知道你怎麼想的,萬一你一個不高興告我狀,我不是要倒黴了?”
我抓住寧寧的手,然後從我頭上拿了下來,寧寧問:“怎麼了?”
“我覺得,你們應該看人看的挺透的吧?對這個世界也看的挺透。”
“你想說什麼?”寧寧說着,走向衛生間換了個毛巾,走出來後給自己擦着頭髮。
我抽出根菸,叼在嘴裡點燃後說:“陪我聊聊吧。”
“聊什麼?”
“你談過戀愛嗎?”
寧寧點了點頭說:“談過,不過是個渣男。”
我點了點頭說:“所以,像我這樣的,也不是什麼好人,是不是就不招惹女孩爲妙?這樣最起碼能保證我不會傷害別人。”
“理論上是這樣的。”
“那兄弟呢?或者姐妹,你有好姐妹嗎?”我問。
“有啊,不過那是很早以前的事兒了。”寧寧一邊擦着頭髮,一邊靠在桌子上。
“因爲什麼分開了?”我問。
寧寧一笑說:“你覺得幹我這行的,有知心朋友嗎?表子無情,戲子無義,誰也不會把誰當真的。”
“那你說,我們這個年紀,本沒有那麼多的利益糾紛,爲什麼我的兄弟會背叛我呢?”
寧寧看着我,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良久,繼續擦着頭髮說:“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點了點頭。
“古時候的一個秋天,應該是春秋時期,晉國的一位正卿帶着隨從,牽着獵狗,騎着馬帶着弓,外出打獵。來到中山這個地方,有一頭惡狼,兇猛刁殘,常捕捉牲畜,是中山一大害。在這位正卿的追捕下東奔西逃的中山狼無處躲藏,跑到了岔道口。它像人一般站立起來哀嚎,一邊求饒一邊看着可以逃跑的去路。正卿發現了中山狼,立即拉開弓射箭,一發就中。惡狼帶着箭奔逃。正卿騎馬追趕,奔跑的馬匹揚起塵埃,腳步聲、吆喝聲震天響。”
我聽到這有些入了迷,本以爲是一些粗淺的故事,沒想到竟然還跟歷史有關係,這讓我很驚訝。
寧寧收起毛巾,坐到了我的旁邊繼續說:“杏水村有一位樸素的東郭先生,他遠近聞名的好人,待人寬厚,鑽研詩書,是一個有大愛情懷的人,這天東郭先生前往中山求取功名,他收拾好書囊,牽上跛腿的驢子,慢慢往中山走去。眼看着太陽落山,天也黑了,就看到淒涼的道路上,楊樹垂柳,烏鴉悲鳴,這烏鴉一直以來都是黴運的象徵,東郭先生有感而發說:“連天衰草,哪裡有野外人家?”他孤身一人,一路勞累,覺得路程辛苦,就委屈的哭了,想想身邊沒有老婆,沒有孩子,就連說說話的相鄰也沒有,哀嘆一聲外出遠行不如家,之後就一直走着,翻過一座山頭,來到中山地帶。就看到前面塵土飛揚,不知道發生什麼,急忙把毛驢栓了起來準備去看個明白。”
“是那個正卿在追狼?”我問。
“沒錯,而且是一隻帶箭的狼,狼來到東郭先生面前,氣喘吁吁地對說:“先生,快救我一命吧!權貴打圍到此,俺被他射中,受了傷,恐怕難逃一死了。東郭先生被驚嚇得不知所措,望着面目猙獰的狼,惶恐地說:“我也救不了你啊,我就是一普通老百姓,正要去考取功名,也得罪不起權貴啊,你快走,我救不了你。”
“不是說遠近聞名的好人嗎?看來好人也得分得清利弊啊。”我苦笑着說。
寧寧沒有回答我繼續說:“狼哀求着說,先生,以前有個侯爺,救了一條蛇,後來蛇記大恩,重謝侯爺,我可是狼,比蛇有靈性吧,怎麼能有不報答先生救命之恩的道理。今天,願先生救我一命吧!東郭先生爲難起來說,我要是救你的話,必然會得罪權貴,東郭先生說着,眺望遠方說,你看那將軍氣勢,八面威風,我哪能鬥得過他啊,救了你恐怕我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講到這裡,我似乎慢慢的有些明白這個故事所表達的道理。
“狼突然了說,先生可憐可憐我把,我死了不打緊,你可是有名的大好人,你要見死不救,恐怕別人會嚼你的舌根子,會在背後詆譭你啊,以後你若到了九泉之下,也會被故去的人看不起的啊,這時候,東郭先生進退兩難,心裡想,要說不救它,我又怎麼能稱的上墨者之道,兼愛爲本呢?罷了,罷了,就試試吧。東郭先生想着問,我該怎麼救你啊?”
我忽然一笑說:“怎麼救,難不成殺了那正卿?還是跪地求饒?”
寧寧搖了搖頭說:“狼給東郭先生出了主意,先生肯救我,恩同再造,以後一定會報先生大恩,先生只要取出袋裡的圖書,把我裝進去,就能救我了。東郭先生取出書,慢慢將狼裝進袋去。往前擔心踩着它的下巴,向後又怕壓住它的尾巴,就說你的身子太大,我這個袋子小,裝不下去,眼看人馬將近,狼還有半截身子露在外面,不由焦急起來說,先生索性蜷了我的四隻腳,用繩子緊緊縛住就行了。於是,狼將腦袋彎到尾巴上,像刺蝟縮成團,如蛇捲成盤,任東郭先生擺佈。東郭先生紮上袋口,用肩扛起來放在驢背上,然後把驢拴在路旁樹上,等待正卿過去,心裡還默默的唸叨着,中山狼啊,我要能救得了你你也別高興,救不了你你也別惱怒,是福是禍就聽天由命吧。”
寧寧喝了口水繼續說:“很快那位正卿的獵隊就過來了,東郭先生驚得不住地打顫,這位正卿來到岔路口,停下馬,心裡奇怪的想:那中山狼被我一箭射中,怎麼就忽然間無影無蹤了,那路旁樹上栓着驢兒,有個書生在那裡,莫非他知道中山狼的去哪了?這正卿上前詢問,這位先生,你在樹下歇息,有沒有看見一匹狼啊?東郭先生作個揖,說:“君候,我一普通人,騎着頭驢上京趕考,剛剛到此想休息一下,沒有見過什麼狼。正卿一聽生氣了說,看你這就是胡說八道,那中山狼被我一箭射中,失聲而逃,你在路旁,怎麼可能看不見它?東郭先生急忙申辯,我確實沒看見,我剛來到這三岔口,不知該走哪條路往中山去,纔在這樹下休息,想等個來往的人問路。正卿按劍就說,那中山狼分明是你藏起來了,卻故意騙我,還敢胡說八道,來人,把那驢背上囊兒打開看看,要是搜出來,定斬不繞。”
我饒有興致的聽着,隨意的換了個姿勢,把頭躺在寧寧的腿上。
“東郭先生嚇的直接跪下了說,這是我的書囊,那狼那麼大,我這小小的袋兒,怎麼藏的下呢,打開看看不要緊,要是顛倒了我的書,就枉費了鄉親們幫我忙活了很久,才弄好的書囊。正卿一看說,你這人滿嘴胡言,我怎麼可能信你,狼是兇惡之獸,你爲什麼要袒護一隻狼?東郭先生說,我雖然愚蠢,但也知道狼性貪狠,君侯你要能除掉此害,我應該協助君候纔是啊。正卿聽他說得也有理,傳令說,不用打開囊看了,他既然不知道,就別在這耽誤時間了,說完,調轉馬頭,奔馳而去。”
“東郭先生見正卿走了,看着遠去的車馬,東郭先生驚得一身冷汗,解開毛驢的繩子,就往前趕,奇怪的是,毛驢怎麼趕也趕不走,就埋怨了幾句,東郭先生無可奈何,開始擔心起來,這中山狼在囊裡怎麼樣了,怎麼一動不動?是箭射死了,還是在袋裡悶壞了?狼在袋裡發話了,先生,那人已走遠了,我身上的箭快疼死我了,快解開書袋,放我出來吧,東郭先生連忙回答,好,好,馬上放你出來。說完,立即解繩,開囊。狼跑了出來,舒展了一下身體,伸了伸腰背,不住地抱怨,這個正卿,害得我好苦,差點把我在口袋裡悶死。說完,轉過身對東郭先生說,先生,要不是你救我,我的性命就差點沒了,只是,我還有些不情之請。東郭先生疑惑不解問,你還有什麼要求?中山狼說,我受了傷,還跑了那麼久,又在你的書囊裡受了苦,雖然是先生救活我的性命,但我肚子餓得發慌。要是餓死在路上,肯定被山裡的虎豹吞食,所以,我只能吃了你充飢了。東郭先生驚恐得急忙躲在驢子後面,好半天說不出話來。憑着驢子的庇護,東郭先生纔沒被狼抓住,他氣憤的說,你這個中山狼,真是個白眼狼,我拼着性命剛救了你,你轉過臉就要吃我,你,你……”
“狼猙獰的笑着說,先生是信奉墨家學說的慈善人,無所不愛,何必珍惜自己的這具身體呢?不如拿來救我的性命吧。”
寧寧說完看着我,我閉着眼睛半睡半醒之間徘徊着。
“小輝,小輝。”寧寧輕輕的喊着。
我微微一笑說:“聽着呢。”
“這故事怎麼樣?有什麼感悟?”寧寧問。
我點了點頭說:“明白了,雖然有點無法接受,但是卻是事實,狼永遠是狼,永遠都不可能像狗一樣忠誠,狼永遠都有野心,永遠不會滿足現狀,命運,無非就那麼幾種選擇,要麼能滅掉狼,要麼能控制狗,要麼……就安心的做一條哈巴狗。”
“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向狗一樣活着,只能妥協在妥協,一少部分選擇做狼,卻死在了途中,還有極少的一部分,他們滅掉了狼,控制了狗,所以在我看來,談不上什麼背叛,只是選擇以什麼樣的方式繼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