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山鎮年年的三十清早祭祖活動結束了,陳致遠一家離開墳地,向外邊走去,隨着距離的逐漸拉遠,一家人終於也有了交談,不再如剛纔那般肅穆,話裡主要當然還是圍繞陳致遠,所有人家中,就陳大官人混得最好,自然他是談論的焦點。
走出了十幾米,陳致遠突然看到前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心中一喜,幾步跑過去一巴掌拍在那人肩膀上,嘴裡興奮道:“浩宇哥!”
李浩宇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一米七五的身高,身材有些微胖,戴着一副黑框眼睛,扭頭一看眼前這人,只感覺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張嘴道:“你是?”
“浩宇哥我是致遠啊,你不認識了?”陳致遠出言提醒道。
李浩宇比陳致遠大上幾歲,小時候是陳致遠家那衚衕裡的孩子王,爲人仗義,性格有些衝動,打小陳致遠就跟着他屁股後頭跑,倆人感情極好,李浩宇那會沒少幫着陳致遠收拾敢於欺負他的孩子,這些孩子裡也有比李浩宇大的,但李浩宇從來沒退縮過,哪怕被他們打得頭破血流也要爲陳致遠討回個公道,在那時候李浩宇在陳致遠心裡那就是自己的親大哥,陳致遠那衝動還有不肯吃虧的脾氣就是受到了李浩宇影響。
到李浩宇初中的時候,他家裡條件不錯,把他調到了外地一所重點中學,打這後倆人見面的機會就少了,但只要李浩宇一回來陳致遠絕對是他的跟屁蟲。
當李浩宇大學畢業後剛剛工作了還不到一年。他父親就出意外去世了,打那後李浩宇家的條件一落千丈,更倒黴的是,李浩宇父親生前用光了這些年做生意的積蓄還借了不少錢爲他找的工作也黃了,那根本就是個騙局,當初李浩宇父親找的那人,根本就沒能力把李浩宇弄進電力局,只是給李浩宇弄了個臨時工的身份,他父親一沒,那人也跑了。電力局臨時工的身份也丟了,緊接着跟李浩宇相愛五年的女朋友也跟他分手了,打那後李浩宇日日借酒澆愁,喝多了不是哭,就是跟人打架。
那會陳致遠還在上那三流大專,當知道這些消息後請假趕了回來,可李浩宇家的房子卻人去樓空,誰也不知道他跟母親去了那裡,打那後陳致遠找了李浩宇很久。可卻一直沒有找到,沒想到今天在這碰到了。
“致遠?我擦。你小子怎麼瘦成這樣了!”李浩宇一臉的喜色,說完一把抱住陳致遠放聲大笑,對於李浩宇來說,陳致遠就跟他親弟弟一樣。
陳家人也看到了李浩宇,紛紛過來跟他打招呼,心裡都爲李浩宇感到可惜,他們家以前在宜山鎮條件算是不錯的,可沒想到一下就成了現在這樣。
李浩宇比當初成熟不少,說話應對的都很得體。陳亞軍看這哥倆似乎還要說一陣子,便跟陳致遠要了車鑰匙先下山了。
“浩宇哥你這幾年都在那?”陳致遠感覺李浩宇這幾年過得並不如意,雖然現在看起來一臉的笑容,但他的眼神中總有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憂鬱。
李浩宇自嘲一笑,從兜裡掏出一盒煙,遞給陳致遠一根道:“還能在那,打工唄。我在電視裡看到過你小子,但那會可不敢認,還以爲是重名的那,你小子混的不錯。好好幹,別跟我學,聽到嗎?”
“我不抽菸!”陳致遠搖了下頭又道:“你還沒說你這幾年在那那?”
李浩宇點燃香菸深吸了一口道:“在京城打工唄,還行,能混口飯吃!”
陳致遠聽出來李浩宇在京城過得並不好,也不想在追問這事讓他煩心,換了個話題道:“浩宇哥你結婚沒?”
“結婚?我一窮二白的,誰樂意跟我啊,算了,打一輩子光棍也挺好,一個人沒那麼多事!”李浩宇說得其爲輕鬆,但心裡卻滿是苦澀。
“浩宇哥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來我這幹吧,我正準備在宜山鎮大幹一翻,目前已經開了兩個廠子了,後續還會有!”陳致遠有心想拉一把這昔日對自己極好的大哥。
“我什麼也不會,就不給你添麻煩了,你就別管哥哥我了,你好好的就行了!”李浩宇婉言謝絕了陳致遠的好意,他幾斤幾兩自己知道,有什麼本事能幫陳致遠那?一點沒有,還是不要給自己這弟弟添麻煩了。
“怎麼是添麻煩那?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咱倆什麼關係啊,得了,就這麼定了,你也別走了,好好在家過個年,然後你就去廠子裡上班!”陳致遠看李浩宇不肯,心裡有些着急。
李浩宇收起笑容嚴肅道:“致遠我們都不是小孩了,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自己什麼樣我最清楚,實話跟你說,你別看我都30了,可我這人不成才,還是每天喝酒,喝多了也經常鬧事,讓我去你廠子裡,一點忙都幫不上,只會給你添亂!”說到這李浩宇扭頭看向不遠處的墳地自嘲道:“我這麼喝下去,早晚得埋這,你要是還當我是你哥,過年過節帶點好酒好菜來看看我!”
“大過年的你說什麼那?”陳致遠有點急了,聽李浩宇的意思明顯是對生活不抱什麼希望了。
“放心我不會自殺的,家裡還有老孃的,怎麼也得給我老孃養老送終了,我在追隨他們而去!”李浩宇完全是一副開玩笑的語氣,但眼神裡的傷感卻濃得如同大海。
“你還放不下她?”陳致遠知道李浩宇變成這樣一方面是父親去世的打擊,然後就是那跟他相愛了5年的女人突然離開,如果那個女人不離開他,李浩宇絕對不會變成這樣,曾經他爲了讓那女人過得好點,竟然在大學的時候就幹起了小生意,李浩宇是02年的大學生,那會大學裡敢於偷着幹小生意的人極少,李浩宇就是其中一員,由此可見李浩宇是有身爲男人的擔當的,可就是後來的打擊太大,才變成了這樣。
“她?早忘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是喜歡這樣的生活!”李浩宇說得風輕雲淡,但聽到陳致遠提起那個她,心裡還是一疼。
“浩宇哥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該放下了,有些人離開了就在也找不回來了!”陳致遠知道李浩宇雖然是這麼說,但他絕對沒有放下那個女人,他這人重情重義,在這年月可以說是少見的癡情種子,如果他真的放下了,絕對不會這樣自暴自棄,曾經那個女人是他的天,爲之奮鬥爲之努力,爲的只是給她幸福,可這天突然就塌了,讓李浩宇不再相信感情,不在有奮鬥的動力。
“我真的放下了,我連她的名字,她的模樣都想不出來了,真的,好了不說這事,那個什麼,我一會就回京城了,致遠你保重,好好的!”李浩宇說完邁開大步就走,陳致遠幾句話又劃開了他心裡的傷,這種疼只有酒精能夠緩解。
“唉,浩宇哥你不能這樣!”陳致遠說完邁步追了過去。
一路上陳致遠都在勸李浩宇,不過似乎沒什麼效果,李浩宇還是那副混吃等死的樣子,讓陳致遠恨得牙癢癢,真想給他一拳,倆人正走着突然聽到前邊的山路上傳來一陣爭吵聲。
“你他媽的有病吧?你爸媽死了又不是我爸媽死了,你樂意來山墳你就來,幹嘛我非得來,大過年的跟你回這鳥不拉屎的宜山鎮老子都後悔死了,你自己去吧,我不上去!”
“石建勇你是不是人?我都兩年沒回來給我爸媽上墳了,回來怎麼了,你這當女婿就不應該上去看看?”
“女婿?得,我可當不起你們老楊家的女婿,當初你跟我的時候你父母可說你是原裝貨,可你是嗎?下面都黑了,不知道被多少人玩過,要不是你有了老子的種,你當我會娶你,賤人!”
“石建勇你他媽的不是人!”
“臭婊子你敢打我,尼瑪的!”
陳致遠走過去一看,一個30多歲的壯碩男子正把一個女人按倒在地,一通拳打腳踢,周圍圍着一圈的人正出言勸阻,可那壯碩男子看誰勸就罵誰,陳致遠正想過去把那男人弄開,突然聽到旁邊的李浩宇喊了一聲道:“我草你姥姥!”隨即他衝了過去。
李浩宇先從地上抄起一塊石頭,一下就拍在那男人頭上,血嘩嘩的往下流,那男人也是個狠渣,疼都不帶喊的,站起來跟李浩宇扭打在一起。
李浩宇這幾年除了喝酒就是喝酒,身體早被糟蹋得不行了,沒幾下就落了下風,被那男人按在地上暴打,但李浩宇卻發瘋一般用手掐着那男子的脖子。
壯碩男子突然撿起剛李浩宇砸過去的石頭,對着李浩宇的頭就砸了下來,李浩宇突然鬆開手,扭頭對着旁邊女子慘然一笑,腦海中升起一行話語:這次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了,希望你以後能幸福吧!”同時嘴裡狂喊道:“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