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以菱家有個吹風機,任以菱去年回家還用過,可是今年,任以菱洗完頭找不到吹風機了,問任以菱弟弟,任以菱弟弟說,媽媽說吹風機有輻射,收起來了。
家裡來客人要倒茶,一次用十幾二十個水杯,任以菱跟任以菱媽說杯子好難洗啊,用一次性紙杯吧,任以菱媽說,一次性紙杯裡面有蠟,總覺得不安全,會融在熱水裡。
任以菱平時在網上也沒少抨擊這些謠言,可是任以菱卻發現自己竟然連媽媽都說服不了。
哪怕任以菱把謠言說清楚了,任以菱媽媽口頭上說她信了,也改變不了結果,比如任以菱告訴她微波爐和吹風機沒有輻射,一次性紙杯裡是很安全的食品級聚丙烯……她表示任以菱說得對,但是,她習慣了,改不了。
說這些,就是想說,觀念實在是太不一樣了,這不僅讓任以菱爸媽自己享受不到新技術的便利,還導致每次任以菱回家住得都不舒服。
任以菱舉的這幾個例子還只是很表面的,其他更深層的觀念矛盾比如婚姻,家庭,對下一代的教育,到處都是矛盾。
比如任以菱要帶任以菱弟去看最新的電影,任以菱媽說,家裡電視有VIP,等電視上有了在電視上就能看,爲什麼花那個錢。
任以菱爸媽從來不會帶弟弟去電影院看電影,任以菱跟任以菱媽提過,任以菱說你看城裡的小孩他們父母都經常帶孩子去看電影看話劇出去旅遊,各種課外活動和興趣班,年輕人們家又不是沒錢,等弟弟上高中了要去市裡的學校了,和市裡的同學一比,眼界和經歷差距太大怎麼辦
但是任以菱的媽媽說,你小時候不也是這樣長大的,年輕人們小時候不也是這樣長大的,有什麼問題嗎?
媽媽現在一直催任以菱早點結婚,催任以菱趕緊生小孩,任以菱說自己不想生小孩,母親生氣的說,哪有人不生小孩的,不生小孩你還像個女人嗎。
任
以菱不是不想給婚生子,而是對婚姻沒有信心。她的一個同學,已經離婚兩次結婚三次了,生了兩個小孩。
任以菱的表哥,去年離婚了,女兒也被表嫂帶走了,任以菱堂姐,結婚後和父母住一起,三個孩子了,家庭一直不和諧,堂姐和她爸媽矛盾多,堂姐老公和岳父母也不對付,目前也在離婚邊緣。
這些任以菱的媽媽都知道,她還逼着任以菱結婚生孩子,認爲女人到了年齡就必須得結婚生孩子,任以菱簡直無法理解
媽媽還說現在生了小孩她可以幫任以菱帶,不用她管,那任以菱更不願意了,在她心裡,所有把小孩丟在農村給爺爺奶奶輩帶的父母,都是對孩子不負責任,所以你問任以菱願不願跟爸媽一起住。
說實話,任以菱不願,她的媽媽想當外婆,任以菱也如不了她的願,你可以罵任以菱自私,但事實就是這樣。
任以菱爸媽不是農村戶口,生活還算體面,思想還算開明,他們自己縣城裡兩套房,退休後有養老金,還有醫保,其他農村老人呢,就更不好說了。
有些事情,一討論起來,爸媽就不高興,而任以菱又何嘗不是?
有些隔閡很難化解,畢竟是生長在不同時代的人,不管是觀念還有習慣都有巨大的差異,雖然說是血脈相連,卻有時候只能是互相傷害,親情究竟是聯繫的紐帶還是痛苦的鎖鏈。
很多時候傷你最狠的人不是陌生人,而是常常是看起來是最親近的人,這反而是無可避免的傷害。
另一個農村孩子韓諾告訴方天行,他曾隔着十萬八千里的距離,跟韓諾媽打電話,她突然罵韓諾:你個雜種。
韓諾無法用語言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只知道眼淚就那麼流下來了。韓諾問她,爲什麼罵自己,她說你是我生的,我罵着玩,罵一句怎麼了!
從小到大,這樣的語言暴力,如影隨形伴着韓諾。
你問韓諾
,父母是否愛自己,韓諾想是愛的。你問韓諾愛他們嗎,韓諾想也是愛的,他們生病,韓諾會擔心,會着急。希望他們一直健康平安的。
但是你問韓諾願不願意和他們住在一起,經常陪着他們,韓諾想,大概率是不願意的。一方面,時間,精力和金錢不允許;另一方面,工作已經很累了,韓諾不願意回家還要遭受無處不在的語言和精神暴力。
所以,畢業之後,韓諾就離開家鄉了。像韓諾這樣離開家的農村年輕人太多了,爲了生活和生存,背井離鄉。成家立業之後,回到父母身邊的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父母住在農村,年輕人在縣裡市裡或者其他地方定居。只有過年,大家纔會團圓在一起。
底層的生存與幸福無緣,窮人的孩子真的願意當窮人的孩子麼,看過一個日本神話故事,說日本底層的窮苦妖怪爲了繁衍後代,妖怪爸爸會在妖怪嬰兒出生前隔着妖怪媽媽的肚皮,用言語哄騙已經萌生出靈智的妖怪嬰兒,說外面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妖怪嬰兒一出生就能夠過上好生活。
爲什麼妖怪爸爸要這麼做?因爲只有這樣窮苦妖怪的嬰兒纔會乖乖選擇降生,然後你懂得……
所以窮人的孩子亦即窮二代就算是再怎麼被外界的孝道洗腦,被生活逼的喘不過氣的他們,潛意識裡對父母終歸還是有怨氣的,哪怕很多窮二代並未曾明確意識到自己已經被這種價值觀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只是因爲平日裡不敢對抗來自社會大衆的道德輿論指責而選擇隱忍而已。
很自然的,當窮人的父母垂暮併成爲消費無底洞後,自然只能收穫來自窮二代的推諉和抱怨,也就是所謂的“老而不死是爲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