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慰罷黃思,邱躍進又拍拍他肩頭,接道:“知道你老哥生我的氣,覺得我使這絕戶計拉你下水,可君不聞富貴險中求,你思市長中規中矩,亦步亦趨,最後的前程,只怕窄得很呢,我爺爺常教導我說,要成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人之魄力,咱們眼前的寬着呢,你何須多想。”
“我何須多想,是哦,哪裡有我多想的餘地,我現在就是你邱書記的籠裡雞,網中魚,任你宰割,罷了,我還能想什麼?至於你說的前程,我黃某人哪裡還敢去想這些,只盼着到時候你邱書記高擡貴手,放我一馬,讓我回鄉耕田種地,讀書教兒去,我便謝你大恩大德了,就怕你邱書記殺人殺得手滑,最後連我也一起做了,到時候,我黃某人便是死了,也是個可憐鬼。”
硬生生地被邱躍進用絕戶計塞上了戰車,黃思心中簡直不爽到了點,且被邱躍進拖入瞭如此生死大劫,黃思哪裡還會顧忌邱躍進的麪皮,自然想什麼就說什麼,怎樣惡毒就怎樣說。
的確,他有想過,跟着邱躍進,即便平滅了薛老,也難保證邱躍進不會對自己痛下殺手,畢竟,這等慘事稍有泄露便是驚天之禍。
屆時,邱躍進真會留下他黃某人的性命?
從目前的情況看,黃思持否定態!
說實話,此時此刻,在他心裡針,對邱躍進恨得牙癢癢,若是不心存顧慮,他早就撲上去拿大嘴巴抽這陰險歹毒的小王八蛋了。
對黃思的怒罵,邱躍進絲毫不生氣,依舊笑道:“思老哥。你把人心想得也壞了吧,我邱躍進對付誰,也不能對付你。畢竟咱們是一個戰壕裡滾出來的弟兄,老話說的幾大鐵。就有着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可我認爲這這兩大鐵也不如咱們的鐵,咱們可是一起殺過賊,換句話說,就是生死之交。眼下的局面跑不了我,也少不了你,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擔心個什麼。”
“再說,我邱躍進也不是殺人的惡鬼,嗜血的妖魔,若非薛老一而再,再而逼人甚,騎到了我頭上,我也未必會出此下策。再者說,就如我先前所言,我方纔跟你講的襲殺之計,也是到最後萬不得已。纔會動用的殺招,蔡書記可嚴詞警告過我呢,他老人家正在籌謀手段。等着給他薛老上盤大菜。總之,你用不着擔心,先前你不是還擔心倒向我和蔡書記落得個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現如今我們同牀共,你心裡應該倍加安心纔是。”
要說邱躍進不是沒想過要殺人滅口,畢竟,此事關聯重大,薛老在朝中那幫老頭的人望,他邱躍進已然從邱鵬舉耳中知曉了個清清楚楚。
薛老若被成功襲殺。即便是做得再隱蔽,再自然。必將徹底震動高層,動用國家力量。從根上挖掘。
所以說,露出一點破綻,就足以招來滅族之禍,其中風險,可謂無限之大。
若非他對薛老恨之入骨,邱躍進也絕不願走最後一步險棋。
既然是驚天大案,自然多一個人知曉,便多一分風險,留下黃思這個活口,同樣是要命的風險。
可這個風險,他邱躍進必須冒,因爲他沒辦法,在襲殺了薛老之後,又讓黃思消失人間。
試想,德江市政府兩位腦接連殞命,世上還有這般巧的事?不是明擺着告訴別人,薛向遇害乃是個巨大的陰謀嗎?
所以,他不但不能對黃思下手,反倒要好生呵護。
甚至那一段時間,德江政壇內任何人有個風吹草動,大病小災,他邱躍進都得提心吊膽。
從這個角上講,他是真心希望黃思能同己歸心如一,畢竟強扭的柿不甜,與其尷尷尬尬,頻生摩擦,不如不如通力合作,共時艱。
然,由於他前番的惡劣表現,已然在黃思心中釘下了巨大的釘。
此刻,他邱躍進空口白話,言兩語又如何能打消黃思心中的憂慮。
便聽黃思擺出一副死人臉,慘然道:“罷了,罷了,這片湯話,你也用不着跟我講,我也不怕跟你明說,現如今你邱書記在我這兒說什麼,我都不會往心裡去,我就把話跟你說明白了,我這條命,你邱書記什麼時候想要,什麼時候來取,只一條,禍不及妻小,我家後輩弟,你邱書記能照顧一二,就照顧照顧吧。”
黃思思謀全篇,已然認定邱躍進事成之後,必殺己滅口,可面對邱躍進那滔天勢力,他甚至連反抗之心,都提不起來。
他心情低落到了點,不管邱躍進如何分說,只是咬牙不信。
邱躍進沒想到這黃思竟被自己從一個端趕到了另一個端,軸得讓他腦門生疼,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勸說這位已經被嚇破膽的黃大市長了。
有時候,一個人的信用成了負值,那還真是說什麼人家就不信什麼,眼下的邱躍進不正是如此?
邱躍進苦惱不已,想要再費口舌加以分說,可眼見黃思木頭一般呆坐在椅上,呆目無神,擺出一副你說你的,我就當放屁的架勢,他邱某人唯有獨呼奈何。
可他偏偏又不能讓黃思存着這個心結離去,正如前所敘,他要的是個精誠團結,通力合作的黃大市長,不是要半推半就,磕磕碰碰的橡皮圖章。
“史書,史書……”
忽的,邱躍進的嘴中叨叨個不停。
沉吟了約莫一分多鐘,他忽地一拍額頭,喜道:“有了,有了!”
你道邱躍進方纔神神叨叨,所爲何來?
原來,這是在他臨行之前,邱老爺鄭重其事傳於他的教導。
叫他遇大事,沉凝心神,靜心平氣,若遇到解不開的難題,多從史書上找找實例。
畢竟,歷史有驚人的相似性,兩千年國史,如今之事,在國史之上多能尋着應對。
遇到思慮不清的事,就多從歷史中尋找答案。
邱老爺這番話,倒是讓邱躍進聽進心去。
近日以來,他正史,野史,明清官場小說,所閱甚多。
他方纔絞盡腦汁,叨叨着歷史,便是想要從所覽之史書中尋找對策。
不成想,這稍稍一沉凝心神,還真讓他尋到了破局之法。
“思市長,你有沒有看過《大貪官和珅》這本小說?”
“沒看過。”
黃思行屍走肉一般地答道。
儘管邱躍進瞬間轉題萬里,可心若死灰的黃思根本不爲之所動。
邱躍進笑道:“你沒看過沒關係,我看過,裡面有這樣一個故事,想必我說出來,你思市長肯定會感興趣。故事上說,和珅一生貪污無,斂財無數,上受君王恩寵,下結恩情於官,可謂是上下皆通,玲瓏剔透,左右逢源的官場妙人,整部小說中,和珅幾乎都是以一個計謀出,算無遺策的官場高手的形象而出現,而只有一個故事讓和珅完滿的形象遭遇了毀壞。”
“故事是這樣的,說和珅有一天發現他的門,依託他和珅的地位和把守着地方官員覲見他和珅的必經之,上下其手,貪污受賄,大收門敬,積累不下鉅萬之資,和珅瞭解完情況,自是怒不可遏,要拿這門問罪,逼其吐出所吞沒銀兩,按常理說,尋常門遭遇此等之事,該當惶恐莫名,神魂俱失,跪地求饒,可偏偏這個門不動不搖,鎮定自若,談笑之間便化解了這個死局。”
“思市長,難道您就不想知道那門是如何破除危局的嗎?”
初始,黃思並未將邱躍進的故事聽進耳去,可待得邱躍進敘述下去,隨着故事的發展,黃思的注意力完全被這故事吸引過來。
黃思明白,當此之時,邱躍進絕不會無的放矢,去講什麼無用的故事。
果然,待這門的處境擺在眼前,黃思怦然心動。
因爲這故事裡的門,和他如今的處境,何其相似,都是走到了死地,幾乎就無可救藥。
而邱躍進卻言說這門談笑之間便破去危局,明擺着是在告訴他黃思這破去危局的法門,他黃思大可一用。
“邱書記,你要講就講,都什麼時候了,我可沒功夫聽你賣關。”
黃思依然陰沉着臉色,可話語之間口吻,已然有了鬆動。
邱躍進心中暗喜,嘴上道:“那門面對和珅的質問,淡然說,‘老爺,小人罪該萬死,您要打要殺,絕無怨言,只是有一事,小人臨死之前,還要向老爺稟告一二,您也知道小人是進了和家大門,纔會讀書寫字的,而一會這讀書寫字,小人就犯了個毛病,沒事就好寫寫畫畫,可偏生又無事可寫,無書可畫,漸漸地就養成了好記東西的毛病,我當和家門這七年的時間,別的都沒記下,只記下了每日來往咱和府大大小小官員的籍貫名姓,官職大小,他們請老爺辦什麼事,送什麼禮,我都一筆一筆記錄在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