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立行狂喜。
其實也不能說蘇立行沒體驗到當霸總的樂趣，事實上在西林當老闆跟在臨海當老闆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他是真感受到了不管走到哪，都被尊敬的爽感。
最重要的是，不管他是甲方還是乙方，都會被對方捧着。這是在做臨海立橙時，完全不敢想的。
外包軟件這個行當，做得再大，積累再多，終究也是得靠甲方給面子了。
他這個老闆雖然在內能說一不二，但有應酬的時候，該買單買單，該喝酒一樣要喝酒，即便對內也屬於霸總，但對外的時候姿態得放得低一些。
即便如此還會經常遇到尾款結不到的情況，這種情況更得彎下腰，把姿態放低，只爲了拿到了本該屬於自家公司的錢。
這大概也是蘇立行一直沒有太大志向的原因。
做生意是真的很累，尤其是這種競爭極大的生意。
但在西林，這種情況幾乎就還沒碰到過。甲方都是主動送上門的，就差哭着求着讓他去賺對方的錢。甲方組的飯局甚至要比乙方更多，而且是否喝酒完全隨他。
興致來了就端端杯子，沒興致了，單純吃頓飯人家也不會說啥。
偶爾遇到一、兩個不長眼的，自然有人會教他們做人，都不需要他說什麼。總之對於蘇立行來說，西林絕對是他的福地，遇到的人各個脾氣都是極好的，而且特別爲他着想。
其中還不乏世界五百強企業的大老闆。
但即便如此，蘇立行還是覺得心很累。主要是事情越來越多了。
本來他以爲西林立橙只要跟有爲合作，直接從有爲拿羣智框架的專利授權就夠了。那個時候還很輕鬆，但很快，西林立橙又強勢插入了材料行業，製造行業，軟件開放行業，甚至這段時間還有許多人一直遊說他殺入西林的地產業。
許多從臨海跟着他來到西林的老人還都被說動了……
心是真的很累。
哪怕是現在，蘇立行也沒有什麼太大追求。爲了管理這種多業務的集團公司，他還得不斷學習，每天忙得天昏地暗的。不但現在沒有時間玩模型，過幾個月等孫子跟孫女出生了，他可能還沒多少時間玩，不對，是教育小朋友。
偏偏他還不能叫苦叫累。
臨海立橙是他的產業，他可以按部就班的制定退休計劃，但西林立橙嚴格來說屬於他女婿跟女兒的產業，在沒有找到合適的接班人之前，他還真得守好這份基業。
現在把主要工作交給人工智能，他的時間不就騰出來了嘛？
公司的戰略決策他都恨不得能交給豆豆，這樣他的人生就能少太多的麻煩，還依然掛着公司總經理的名頭。
其實挺好。
依然能享福，就好像喬澤說的，有生意找上門來，依然需要一個人做的總經理跟人家商談。這個世界大概還沒進化到自家能直接派人工智能進行商務接觸的地步，最多也就是談判的時候，可以打打輔助。
對內，可以不用再管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繁雜的事務都丟給人工智能去解決。甚至有這玩意來監督人事跟財務，還根本不用再擔心手底下那些人欺上瞞下，損公肥私。
其實不止是怕手底下人坑那點錢，更怕鬧到不可收拾，他得親手把人給送進去。
整體來說，蘇立行跟那些心狠手辣的資本家還是不太一樣的。對權勢沒有太多貪戀之心的人往往也更有人情味，這一點從他對蘇沐橙無條件的溺愛，還沒把女兒完全養得刁蠻任性，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用蘇立行自己的話說，他就是一個沾了時代紅利的普通人罷了。能白手起家賺到數億身家，並不是他能力有多強，無非是他正好是華夏比較早接觸計算機知識的那一代人，又恰好趕上了兩波互聯網飛速發展的紅利。
真就屬於站在風口上起飛的那頭豬而已。
顯然，蘇立行是謙虛了。
事實上，當年跟着風口飛起來的豬的確不少，但那些沒兩把刷子的，大都已經摔了下來。像他這樣，經過大浪淘沙，生意還能越做越紅火的，大都還是有着過人之處。
普通家庭也好，從不碰錢也罷，能說這種話的人，都還是要有那麼點底氣的。蘇立行其實現在就有了差不多的底氣，就差在公衆場合說一句，我不靠女婿了。
誰要敢因爲這句話噴他，多回一句話，那都是他輸了，自家閨女除外。
所以聽到喬澤那句話，蘇立行是真開心。
什麼叫雙喜臨門，這特麼就是了。
……
嚴曉旭正看着蘇立行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發呆。
真的，當聽到喬澤提出要求之後，他本以爲今天這頓飯後會見識一場家庭內部的奪權之戰，甚至還在懊惱他似乎不應該摻和其中，萬一這事隨便哪方泄露出去，說不定都要栽到他頭上。
這個世界很多時候真相併不重要，尤其是當一家人需要一個臺階下的時候，他這種憨人就是最好的背鍋俠。
但隨之發生的事情，徹底顛覆了他對於一位成功創業者的認知，甚至懷疑這是翁婿倆在他面前演戲。
“行，這事我全力配合。什麼時候讓你那套豆豆控制的管理系統直接接手公司的管理？需不需要增加什麼設備？這樣，喬澤啊，你趕緊搞一套方案出來，我這邊馬上找人按照方案要求對公司各部門辦公點進行硬件改造。”
“已經準備好了，需要的改動並不大。主要是一些流程上的修正，這周應該就能完成過渡。”喬澤開口答了句。
沒有表現的有多意外，畢竟在喬澤看來，他這個岳父不止是聰明，很多時候甚至能用人間清醒來形容。
在喬澤以旁觀者的視角看過這個世界上每天都在發生的許多事之後，再看蘇立行的從商經歷，很容易便給出了以上評價。
人類對這個世界最大的誤解，往往不是錯信他人，而是看不清自己。可惜的是，前者這種錯誤出現的概率，要遠低於後者。尤其是犯了前一種錯誤，很快就能產生知曉併產生懊悔情緒。而犯了後一樣錯誤，甚至到死都不會承認。
“那感情好，終於可以歇歇了。”蘇立行滿面春風的說道，着實不像作僞。
畢竟人發自心底的喜悅，是真無法作僞的。
然後喬澤的目光轉向了嚴曉旭。
“那個……小裡集團跟西林立橙的情況不一樣，是否引入人工智能管理需要董事會做出決議，我一個人的意見無法左右。不過我倒是對喬教授您剛纔說的那個資源挺感興趣，能不能更詳細的說說？”
嚴曉旭虛心的求教道。
這話倒是很真誠。
甚至嚴曉旭本人都不太看好在小裡集團內部推廣人工智能管理模式。
畢竟這是真會動許多人的蛋糕。
在豆豆開始插手科研項目的內部管理，以及相關產業鏈的時候，小裡集團其實就專門做過調研。不可否認的是，這種人工智能管理模式的確有着極爲優秀的一面。
比如是這能最大程度的實現扁平化管理，減輕大公司病造成的內耗跟臃腫。
雖然大公司病，小裡集團也有。大家都知道引入人工智能管理，能夠最大程度的削減大公司病帶來的影響，但這也意味着所有高管手中的權力都會削弱。
哪怕只是有限度的運行，也會讓諸多中層產生惶恐。
最重要的還是，在最高管理層看來，真引入了人工智能管理技術，如果決策一直很順利還好。萬一決策上出現失誤，那真就連個擔責的找不到了。
就好像網友們在網上調戲豆豆那樣，豆豆再強大也絕無可能取代會計這種幹得越好風險越高的高危職業，因爲真出了問題，總不能扣押個服務器就算豆豆去服刑了。
不過資源這塊……
說實話，如果集團真要哪個基於能涉足礦產資源的話，自然是有極高利潤的。這一點甚至不需要去考察，當然前提是能解決高昂的採集成本。
巧的是，西林數研所雖然只是一座數學研究所，但裡面研究的東西其實很奇怪，涵蓋面還很廣。比如不管是材料模型，還是光刻工廠，本來就都不是數學研究所應該觸及的業務。
雖然小裡集團是一家互聯網公司，但如果真有顛覆性的採礦技術出現，還有機會達成合作的話，肯定也不會願意錯過。
“研究所的深海地址勘探項目剛剛完成了第一波的測試，根據測試報告，已經拿到了許多頗具價值的公海海底礦產分佈圖。包括但不限於海綠石、磷灰石、多金屬泥、石油、熱液礦藏、富稀土等等。
所以下一步，我們不但會將海底無人勘探設備進行升級，還會着手設計一些能夠完成海底礦藏收集的配套產品。除此之外，還有些很重要的金屬礦，比如有合成釒李元素的重要材料。
如果小裡集團有興趣的話，我可以作保參與進來。算是你們願意免費爲西林智慧城市平臺提供算力支援的答謝。”
喬澤安靜的陳述道。
在他看來，這甚至不算畫大餅。更大的餅他都沒提。比如未來的月球採礦計劃，其實更爲靠譜。
畢竟理論上來說，公海海底的礦產資源屬於聯合國國際海底管理局，按照其綱領，許多暫時技術條件根本達不到的開採標準的公海海底資源屬於全球所有國家，所以採礦權需要申請。
但月球目前來說還屬於定義上的空白。
當然所謂的規定也是可以繞開的。
只要擁有了開採技術，且能控制住成本，任何問題都能得到有效解決。
這一塊有豆豆作爲輔助的機器人系統，想要解決這一系列問題，明顯有着天然優勢。
起碼喬澤是很有信心的。
事實上，雖然他就是個研究數學的，但在工程領域的判斷同樣很準確。
“明白了，我會把這個情況儘快上報董事會。”嚴曉旭點了點頭說道。
“好，告辭。”喬澤乾脆的說道。
他的事情還挺多的，晚上預定的任務也都已經達成，自然不會在這裡繼續跟兩個老男人浪費時間聊些亂七八糟的。
“啊……”
“行，你要是忙的話，就趕緊回研究所吧。我等會負責送嚴總回酒店。”蘇立行笑呵呵的說道。
“嗯。”喬澤衝着岳父大人點了點頭，然後直接離開。
直到喬澤的身影完全離開，嚴曉旭纔回過味來。雖然來之前已經研究過喬澤的性格，但是親自經歷這種毫不拖泥帶水的談話風格，還是讓他有些不適應。
完全省略了商業互吹的寒暄環節，談完事就直接抽身走人，多少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不好意思啊，嚴總，喬澤就是這個性子。對誰都一樣。不瞞你說，我這個老丈人第一次跟他見面的時候，他甚至連叔叔都不願意叫一聲。”蘇立行是懂安慰人的，尤其是說出這番話時唏噓的樣子，很容易讓人感同身受。
“早就聽說喬教授很個性，果然如此。”嚴曉旭苦笑着說道。
“啥個性？就是腦子有病。哈哈……不用這種表情，我女婿這點很好，從不會忌恨人家說他有病，真的。當他面說都沒事。”蘇立行玩笑道。
不過這也是實情，事實上喬澤一直都很清楚他的腦子多少是有些問題的，很肯定那種。
“這……如果喬教授腦子真有病的話，我敢肯定想跟他同病相憐的人肯定很多。”嚴曉旭苦笑着說道。
人家是一家人，可以隨口調侃，但他可不敢跟風。而且連忙岔開了話題：“蘇總，別怪我交淺言深啊，喬教授要在西林立橙用人工智能，你真覺得可行？”
“哈哈，怎麼不可行？我跟伱說，你還沒正兒八經的跟豆豆打過交道吧？不過馬上就有機會了。回頭貴司就智慧城市平臺項目細則的談判就能直接跟豆豆之間進行。
我跟你說，豆豆這東西雖然有時候話多了些，但用起來是真方便啊。比如我們現在把法務部整體裁撤了。這小東西平時擬定合同，給法律方面的建議，比那些正兒八經的律師都靠譜的多。
合同每一條約定的原因，比如遵循的是哪條法律，要規避的是何種風險，都能給解釋得清清楚楚。甚至連地方性法規都不會漏掉。而且生成這些合同，最多隻需要幾分鐘。
具體到管理，什麼人適合做什麼事，只需要幾天時間，這小東西也比我清楚。最重要的是，它同時能追蹤多條線。這不比人強多了？我跟你講，我早盼着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