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新科狀元,且未滿二十,花綸對自身才學很有自信,不說佔天下八斗之才,至少也是學富五車。
他從小就開始苦讀詩書,十年前聖上開科舉取士時,天下讀書人狂喜不已。
然而,聖上此後又取消了科舉,改用國子監培養官員,讀書人爲之沮喪,不少人放棄了讀書,另謀生計。
花綸不爲所動,堅持每日苦讀。
終於,在去年時,聖上又重開了科舉,令他的家人與同鄉學子欣喜若狂,直言要開始全力苦讀,以圖明年金榜題名。
但隨着重開科舉而來的,卻是一道道令人眼花繚亂的消息。
先是在科舉內加入詩賦題,且是明白告訴天下讀書人,題目就是稱頌大明收復漢人失去四百年的燕雲十六州。
花綸連夜寫了十首詩。
但都不滿意。
再加上科舉還考算學,他只能出門去與同鄉學子交流,看他們的詩作寫得怎麼樣,又與他們探討算數該怎麼學習。
不久後,朝廷頒發新式算數法,由應天護國楚真君制定,改稱爲數學。
花綸與衆多同鄉考生,纔剛學會用那位真君制定的各種符號來運算,應天府中又有消息傳出,說是楚真君在國子監講課,施展了仙法,說服朝廷諸多大臣,欲要罷黜儒家。
花綸與其他人嚇了一跳。
幸好又傳來消息,說將來的科舉,會是儒學與數理化並行,才讓衆人安心下。
與其他人一樣,花綸不禁對那位楚真君有了極大好奇心,究竟是何人,才能說服天下儒臣,把以經史爲主的科舉改爲……數理化?
他知道數學了,但卻不知理和化是什麼。
於是,懷揣好奇心的花綸,鄉試高中爲舉人,來到應天府後,第一時間與同樣來考試的各地學子討論。
在一次聚會中,一些國子監太學生,爲他們講述了楚真君的神奇。
“應天府如今有各色蔬果,番茄,南瓜,辣椒,洋蔥,玉米等,全都是楚真君從上界帶來,贈予了聖上,讓大明百姓受益……嘶,那辣椒真夠味,就是如今還太貴,買不起!”
“新式戰船,新式槍炮,都是楚真君帶來的,聽說有了它們後,咱們大明朝百姓就不必再怕夷狄入侵。”
“真君講課是什麼樣?哈哈哈,可惜你們沒能親眼見到月亮……觀天鏡在科學院,只在月中時允許人去看一看。”
“月亮沒啥好看的,真的,就是一個巨大圓球,上面坑坑窪窪,都是隕石撞擊的坑!”
聽到這,花綸與外地趕考學子一起笑罵:你們是見多了,我們卻沒見過呢!
考完會試,再考殿試,終於在放榜之日,花綸見到了楚真君。
真君比他想象的更年輕。
且更顯不凡。
在奉天殿聖上面前,真君也泰然自若。
就是真君拿着個古怪盒子,一直對着他們,不知是何意。
只知盒子肯定是寶物!
比起殿試名次,花綸更好奇真君講課是何等模樣,又將會傳授他們何等學問!
傍晚,國子監內人山人海。
不止是新科進士以及國子監太學生,連朝廷官員,那些王公大臣們,甚至連聖上以及太子殿下,也來到了國子監,準備聆聽真君講課。
花綸竟是這時候才慶幸自己是狀元,否則還坐不到前面一排,與燕王朱棣,韓國公李善長,潁國公傅友德,宰相胡惟庸等人同列。
他坐前排,往後稍稍一看,黑壓壓全是人,一些人還在遠處搭了臺子,爬在圍牆上。
斯文掃地!
但這一切,在楚真君出來後,都值了!
一塊巨大白布被掛起,緊接着,是一道光照出,映在白布上,顯現出大明啓運創業洪武皇帝!
“啊!”
花綸與一衆新科進士驚呼起來,鄉巴佬模樣惹得那羣太學生一陣發笑,站着的儀禮司官員連忙喝令肅靜。
但花綸,丁顯等人仍然臉上震驚。
那白布上的陛下如此真實,就坐在御座上,目光如炬,神采毅然。
花綸再看坐在最前的陛下與太子二人,他們分明也在那裡。
也就是說,白布上的,是畫像?!
但爲何如此真實?
未等花綸想明白,那白布上的畫像消失了,變爲一顆巨大的水藍色圓球。
楚真君開始說話,聲傳數裡:
“我先講點其他事,順便給新科進士們看看上次的視頻。”
視頻?
花綸一心二用,一邊看視頻,一邊聽楚真君先恭喜他們高中,又與打雲南回來的燕王、潁國公敘舊,恭喜潁國公因功封國公,並說這次是倒數第二次講課——他與衆人一樣,竟都未意識到楚真君將來只會再講課一次。
山川日月,草木鳥獸,全都鮮活的出現在“視頻”中,令人看得眼花繚亂!
光是這一幕,就不虛此行!
好一會,視頻才演完,花綸意猶未盡,沉浸在餘韻中。
即便是那些已經看過的太學生,重看一次也絲毫不覺厭煩。
“各位新科進士看完了視頻,有何感想?”
楚真君在臺上發問。
無人敢回答,畢竟皇帝還在,但楚真君點了新科狀元的名字,花綸這才站起身,行揖禮後感嘆道:“在真君視頻中,天地謂之地球,地球之大,之奇,已超乎在下的想象,真君爲我等所描繪出的宇宙之廣,更是玄之又玄,無可描述之大!”
衆人深有同感。
“狀元郎口才了得,坐。”
楚禎讓他坐下,目光環視一圈衆人後,開始說道:“上次我們講到了聲音,光,地球等,我看了報紙,知道國子監內有位叫徐真的太學生,大致測出光速爲每秒九十六萬裡。”
花綸聽得再次感慨。
他在聚會時,已經從太學生口中知道了真君贈予科學院一口時鐘,將時間劃分到秒。
他也看過了報紙,還見過了那位徐真,可惜因爲要忙考試的事,未能與對方交談太多。
光速每秒九十六萬裡,實在超出他的想象!
更不可思議的是,在楚真君先前的視頻中,銀河足足有十萬光年那麼大,光要跑十萬年才能出銀河!
這數字後面跟着不知多少個零,難怪楚真君在數學書裡使用科學計數法,否則光寫零就要寫一頁紙。
“這個數字不夠精準,實驗精度仍然需要改進,不過已經很好,科學院可以給一筆獎賞。”
楚禎權當鼓勵大明科學發展,至少已經算出光速的秒速是幾十萬公里級。
“可能仍然會有人問,知道光速又如何?光速一秒繞地球幾圈,日常生活完全感受不到光速差異,研究這些純粹吃飽撐着。”
花綸慚愧,如果不是看了視頻,他也覺得是吃飽撐着才研究這些。
但有了視頻,再有楚真君親自講解,他方纔隱約覺得,研究光速有用!
他看向其餘人,發現衆人似乎也和他一樣的神情。
“光速我們感受不到,但我們至少能看到光。
而在我們四周,其實還有許多我們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
比如,狗能聞到我們聞不出的氣味,也能聽到我們察覺不到的聲音。
這是爲什麼?因爲人耳和狗耳不同,聲音的頻率也有大有小,就好比蝙蝠是靠發出聲音,再聽聲音撞到物體後的迴音,才得以在夜間飛行,但我們完全聽不到蝙蝠在喊叫。”
花綸聽得驚奇,蝙蝠竟是靠聲音“看”到物體?
“聞所未聞!”榜眼練子寧感嘆道。
不少人都在低聲議論,想着抓一隻蝙蝠來研究下。
楚禎繼續說道:“在我們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中,有一大種統稱電磁波,它包含了我們肉眼可見的光,也包含我們看不到的微波、長波等。
顧名思義,電磁波與電、磁有關,並且和水波有些相似,你們可以想象天地都是魚塘,電磁波無時無刻不在四周擴散,就和光一樣,不斷反射、漫射,四面八方都是!”
天色逐漸暗了,花綸看向那塊白布上發出的光,想象這些光都是“電磁波”!
的確是能照射到很多地方。
“既然我們能利用肉眼可見的光,那能不能利用我們看不見的其他電磁波?
我給出答案:能!”
楚禎把無線電臺舉起來,展示給衆人看。
“這臺機器,它能發出我們看不見的電磁波,直射到天上,天上有一層雲,叫做電離雲,它不是雲,而是一些電子和離子……你們就想象爲一面鏡子,能反射電磁波,如此一來,我們從應天府發出的電磁波,就會電離層反射,再返回地面,去到北平府、去到南洋,四面八方都能去!
並且,它還能接收電磁波,能發能收,和驛站相似!”
花綸與其他學子沉默的聽着。
他們知道楚真君爲照顧他們淺薄的學識,已經是在用盡量貼近生活的語句來描述,但花綸等人仍舊只聽出個大概:
電磁波像光一樣射到天空,被天空的電雲反射,落到四面八方。
和水波被岸阻擋,盪漾到各處類似。
“你們還記得吧?光速一秒繞地球數圈。”
楚禎笑了起來,再次展示無線電臺:“也就是說,只要有兩部這種機器,我們就可以在大明,甚至在地球的任意地方進行對話,就和麪對面一樣!”
在場的王公大臣,新科進士,外加數千太學生,都聽得大受震驚!
花綸剎那間就想到了自己家鄉浙江仁和,只要有兩部楚真君手中的機器,就能與他父母親人隨時聯繫?!
這是何等的驚人!
來自雲南段家的段苴仁,立刻想到了數月前,楚真君在雲南給那些駐守的大明士兵說過的話。
在雲南的大明士兵,可以再聽到故鄉親人的聲音,並且是免費的!
當初段苴仁還想不明白是何意思,如今看到這部機器,他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電磁波,反射,電雲……總之,如此一來,他以後在應天府國子監學習,也能隨時聯繫到雲南家裡。
實在妙不可言!
早知道大明朝有這樣一位真君,他雲南段家早就投降臣服,哪裡需要大軍開到大理,他們段家見了那幾十門可怕的大炮後,纔不甘心的出城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