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石綱的事還未有消息,李清照就聽到了個噩夢。
“爹爹又被攻訐爲元祐舊臣?!”
被叫去書房的李清照,聽到此事後,驚愕至極。
難怪孃親也在,且臉上掛着愁容,原來竟是發生了這等禍事!
“你父官小,以黨籍之事被御史臺攻訐,左右不過是被罷官。”
李格非長嘆道:“卻不必和老師這般,被貶到天涯海角去。”
罷官仍有被起復之日,被貶到外地,卻是要舟馬勞頓,不得安寧。
更遑論有時還未到外地衙門報道,又被改貶爲另一處,活活把人在路上折騰死。
“這可如何是好?”
王氏發愁着問,“新舊黨爭,何時纔是頭?”
自王安石立新法,新舊兩黨就在朝堂上起了爭端,至如今已有三十年,綿延三朝,想不到李家仍舊被牽連在內。
“不必擔憂。”
李格非再安慰妻子道:“被罷官也不過是回明水去,只是對不起清兒。”
他愧疚的看向李清照。
“爹爹爲何說此話?”
李清照一時還想不明白,心放下來笑道:“爹爹既齟齬於仕,回明水倒也安心。”
那城外河邊停着的五丈高太湖石看了徒勞心煩,回明水也好。
李格非奇道:“你願回明水?!”
王氏也詫異看向她。
“爹爹這又是什麼話?”
李清照更加奇怪,“我李家祖籍就在明水,我怎能不願回去?”
夫妻兩對視一眼。
王氏笑道:“你那楚郎君也跟你回去不成?”
“啊!”
李清照頓時大羞,以袖遮面,背過身去羞嗔道:“孃親都說些什麼話……什麼楚郎君跟我回明水……豈不成…入贅了?”
李格非心裡明白許多。
女兒既已說入贅,那便是願意嫁於那位楚郎君,只是不知爲何不見有人上門來說媒。
該不會是家貧到說媒的人都請不了吧?
“那楚郎君是住哪的?”
王氏追問她。
李清照回過身去,秀氣的臉上仍舊殘留紅暈,回孃親道:“楚郎君既不在明水,也不在汴京,卻總能入…來與女兒相見。”
最後一句話,無疑是表明了自己心意,她已時不時與楚郎君相會。
李格非皺眉道:“此等妖魔鬼怪之言,勿要再說!”
“非是神仙鬼怪。”李清照據理力爭,“醫書,糖果,玉米種子,皆是他贈予女兒的!”
“那他現下何處?”
李清照又答不上來了。
轉而問道:“爹爹,朝廷上爲何又突然排擠元祐舊臣?”
李格非沒有回答她,三兩句打發走了。
留下的王氏對丈夫道:“真是那趙中丞在背後指使人說官人是元祐舊臣?”
“還未可知。”
李格非道:“只是有朝中好友跟我說,前些日他帶了幾人以及趙三郎,去見了遼國使臣,應是反對與金國聯手攻打北朝,但蔡相與童太尉卻是支持。”
頓了下,李格非才又說:“那日趙中丞剛好遇到了清兒,幾個官員也見到了趙三郎對清兒的模樣,聽說那日後,趙三郎便魂不守舍,不思進學,故而有猜測,是趙中丞想讓我李家離開汴京。”
王氏氣惱道:“他不進學跟我們女兒有何相關?!”
李格非說道:“被罷官一事我早有預感,先前躲過一次,如今是避不了了。至於是不是趙家,也不想再打聽。”
王氏聽出丈夫有了退意,想來是對朝中局勢失望了,不想再做這個官。
“也罷,我去準備準備,收拾了東西回明水。”
王氏說道。
李格非點頭同意。
幾日後,他果然被罷了官。
因此前御批付中書省:
元祐黨人不得與在京差遣。
故而李家需得在十日內離開汴京。
李清照也在收拾她那些書,許多都是買給楚郎君的,林林總總太多帶不回明水去,她只得悄悄用手機拍下視頻。
李格非託人找到了租客,將這套院子租給他人,若是將來不回汴京,再將其賣出。
正當李家收拾妥當,準備回明水時。
這天早上。
門人突然稟告,有宦官來傳旨。
李格非連忙迎出去,留下的王氏有些驚疑,李清照卻奇怪說道:“若是其他事,用不着內臣來傳旨,孃親勿要太擔憂。”
不久後,桃琴急匆匆回來稟報:“是一個叫李彥的太監來傳旨,讓老爺速速進宮面見官家!”
“進宮朝見?”
王氏仍舊想不通爲何。
李清照問桃琴:“你是怎麼知道他叫李彥的?”
她想起來了,這李彥也是六賊之一!
就是不知是否同名。
“他自個說的。”桃琴隨口回答。
李清照又有疑惑,好像這些太監來傳旨都不會說自己姓名吧?
她父親官小,被太監來到家中直接宣入宮中,尚是第一次。
李格非很快回來,但只是換上整潔的衣裳,囑託妻女勿要擔心,便隨着宦官李彥乘車去往皇宮。
李格非本以爲自己會去垂拱殿朝見,誰知內臣李彥竟領着他過了垂拱殿、福寧殿,一直走到了寶慈宮前。
“此乃何人?”寶慈宮前有內臣詰問。
李格非不由得心中驚惶。
李彥卻神氣十足的回:“奉官家旨意,將獻上醫書之人帶來面見娘娘!”
竟是醫書!
李格非心中震驚,跟着李彥進了宮內,見到了身穿常服的趙官家,以及坐官家左邊的皇太后。
“老拙李格非,參見陛下!”
李格非上前行禮,接着又朝向太后恭祝萬福。
向太后聲音有些虛弱,望着他驚奇道:“李先生竟是布衣聖手?”
又朝趙佶笑道:“這是官家失察,竟讓寫出《赤腳醫書》的李先生、楚先生這等醫學聖手流落民間,未能爲國效力,那些太醫院,翰林醫官院,尚藥局等,白白有那麼多名頭,沒一個管用的!”
趙佶對太后慚愧道:“是我之錯也,差點耽誤了孃的病情。”
接着,趙佶又疑惑的看李格非,問他道:“李卿不是在禮部任官?爲何不穿官服?”
一旁的李彥連忙提醒道:“官家,前些日李格非因元祐舊臣被罷官,正準備收拾行李回原籍去。”
“竟有此事?”向太后驚訝道,問趙佶:“蔡京已立了元祐碑,定了元佑黨人,怎如今還牽連出那麼多官員來?”
還政之前,向太后偏向於元祐舊黨。
但如今已不過問朝政,只是聽聞蔡京的事。
趙佶不知此事,只得說道:“娘娘且安心養病,李卿仍會留在京中。”
又問李格非,“李卿在醫書上所提到的西域楚先生,不知現在何處?”
不等李格非回答,趙佶又稱讚道:
“朕看了那幾本醫書,裡面所記載藥方簡潔易用,用藥直指病害部位,且言明病因,朕亦曾學醫,也曾想編纂醫書,可如今有楚先生這幾本赤腳醫書,再也不必了。”
李格非哪裡去找只有他女兒知道的楚郎君?
只得說,那楚先生雲遊四方,不知何日才能到汴京。
趙佶深感遺憾,賞賜李格非諸多財物。
向太后亦有賞賜,又叮囑李格非,若楚先生到汴京,務必請他入朝面見官家。
大宋正缺楚先生這樣的醫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