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腳下。
阿史那咄苾，也就是突厥的頡利可汗，被兩名大唐將士押着來到了帥帳。
進去之後，頡利看到了十多位大唐將軍坐在裡面，主位坐着那李靖，見他進來後，一衆大唐將軍都看向了他。
頡利一言不發。
這些大唐人的眼神裡，充滿了勝者對敗者居高臨下的俯瞰！
令他恨得咬牙切齒，當日就該死戰，而非被他們擒獲！
“頡利可汗。”
坐在帥位的李靖，語氣淡淡道：“我大唐太子殿下要與你對話。”
有人將漢話翻譯爲突厥玉。
頡利冷冷的譏諷道：“他難道來親征了？”
他心中倒有幾分希望李世民在，敗在大唐太子的手中，比拜在一個將軍手中要好聽。
但頡利卻看到，翻譯將話說出來後，帳內衆多大唐將軍都笑起來，笑容不無嘲諷之色。
頡利臉色沉下來，神情越發惱怒！
李靖笑道：“你還記得兩年前否？”
“兩年前我該領軍打入長安！可惜你們皇帝和太子都投降了我！”頡利嘲笑的回，意圖激怒他們，也是找回一點臉面。
帳內衆人卻不生氣，反而都笑起來，讓頡利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他如今人已被俘虜，說什麼都沒用，除非再次南下，兵臨長安！
李靖笑道：“當日你還妄想要電臺，怎麼，忘了？”
頡利這才隱約回憶起來，當時的確聽聞長安內有一個東西，能使人在千里外通話，他也的確想要。
但離開長安，回到草原後，無人再提起，這事就被他忘了。
“電臺？”
頡利把目光落到長桌上，那一部古怪的東西，就擺在了李靖面前。
“太子殿下要與你通話！”
李靖對他警告道：“此電臺珍貴無比，乃是天上神仙贈送給大唐的寶物，待會需將你綁縛看押起來，免得伱心傲難服，故意損壞此寶物！”
說罷，李靖給了親衛一個眼神，立刻有兩人上來，將頡利的雙手綁上，摁着他肩膀，來到長桌前坐下。
李靖這纔再次聯繫長安。
很快。
“頡利可在？”
大唐太子李世民的聲音從話筒內傳出。
頡利全身一震！
這怪模怪樣的東西內，真的傳出了李世民的聲音，當日渭水之盟時，他曾與李世民交談多，聽得出這聲音就是李世民的！
“頡利，殿下在問你話！”
底下的柴紹喊了一聲，一旁的翻譯連忙開口。
“你在長安？！”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頡利，第一句話便是迫不及待的問。
李世民的笑聲從電臺內傳出：“不錯，我如今正在長安城內，於皇宮武德殿內與你隔着數千裡的距離對話！”
頡利默不作聲，心中的震撼卻越發強烈。
突厥若是也有電臺這等寶物，他能安然住在王庭，靠着電臺與草原各部聯絡，給他們下達命令，草原各部數十萬騎兵集合，漢人哪裡會是他的對手？！
可現在，電臺卻是漢人所有！
讓他們遠隔千里也能與長安聯繫，且六路兵馬配合默契，圍追堵截，用兵靈活至極，竟活生生將他逼得走投無路，堂堂河漢被一漢人將軍所擒！
奇恥大辱！
彷彿還覺不夠刺激他，李世民又笑道：“當日你我渭水一別，本以爲再無相見之日，誰知竟會有今日，你我想必誰也不會想到。”
頡利冷哼一聲，心中惱怒，卻發不出來。
李世民再笑道：“等你到了長安，我們再坐下一起喝酒！你可有話還對我說？”
頡利終於開口問：“這電臺，還有你們軍隊裡的炮彈和槍支，都是那位神仙送給你的？”
“不錯。”
李世民不怕承認。
頡利聽了，嘆道：“我是敗在神仙之手，非是敗給你大唐！”
李世民哈哈一笑，不與他爭辯，問了一聲“先生可要與他對話”後，就結束了通話。
頡利立刻被押走，遠離電臺。
李靖對他道：“我們半月後回長安。”
頡利臉色灰敗了許多，知道自己即便被放回草原，也再難報今日之仇。
如果早知道這電臺還有火炮的威力，他兩年前說什麼也要攻入長安，將這電臺奪走！
……
長安。
楚禎沒有和頡利可汗聊天，畢竟抓到頡利時，他就已經見過這位突厥可汗。
李世民心情大好，朝楚禎三人笑道：“先生第一次帶二位妻子來我這兒旅遊，我來當導遊，帶你們在長安走一走，晚上我們在東宮吃飯！”
黛玉瞥他一眼，又看向楚大爺。
二位妻子這說法……
楚禎笑道：“今晚都請誰來？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恭？各位在後世可都是響噹噹的名人，我妻子來之前就想認識下諸位。”
杜如晦就在此，聽了這話後，不免有幾分自得之色。
李世民看了一眼殿內衆人，笑說：“既然李小娘子和林小姐想認識，那我今晚把人都請來！”
“多謝太子殿下~”李清照起身，笑盈盈的行禮道謝。
黛玉也行了一禮。
她不如清姐姐這般感興趣，今晚只跟着去長見識便好。
幾人很快出了門。
四人坐在一輛寬敞馬車內，窗簾和門簾都開着，馬車一邊在長安城內行駛，李世民一邊給楚禎三人講解各處地方。
“這邊是鴻臚寺，右邊是太常寺。”
“出的這道門叫朱雀門，東是萬年縣，西是長安縣……”
“這條寬敞的街就是朱雀大街？！”
李清照興奮的打斷了李世民的話，從窗戶探出頭去，雙眼閃閃發亮的看着窗外。
朱雀大街極寬，足有百步，換做楚郎君那的說法，就是雙向三十六車道，放在海城都是極寬敞的路，更別說在唐宋——汴京就沒有這樣寬的路。
“對，是朱雀大街。”
楚禎笑着說。
黛玉坐清姐姐旁邊，也跟着好奇看向外邊，問她：“清姐姐，我記得這街也叫天街？”
“沒錯！”
李清照雙眼看着外邊：“韓退之有詩云：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說的就是這條街！”
李世民愕然，韓退之是誰？這詩聽着倒不錯。
楚禎哈哈笑起來。
他很理解李清照的感受。
她從離唐朝不遠的宋朝，再回到大唐長安城，所看到的都是名人到過的地方。
比如，李白常去喝酒的平康坊，韓愈寫的天街，岐王李隆範住在哪——岐王宅裡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
等等。
許多詩句都從李清照的腦海裡蹦出來，使她興奮得眼睛都不知往哪看。
“……”
李世民花了一些時間，才弄清楚楚先生的女詞人妻子在興奮些什麼，笑道：“可惜你們口中的大詩人李、杜、韓退之都未出生，這條街也少有大詩人爲它寫詩。”
又對楚禎說道：“倒是上回我被封爲太子時，在這條路上放過大唐第一場煙花！”
楚禎聽懂了大唐太子的暗示，笑道：“行，等頡利可汗到長安時，我再送你們一場煙花秀！”
李世民笑着拱手道謝，不客氣的收下這禮物。
楚禎又說道：“是不是順便祝賀你登基？”
李清照和黛玉看了過來。
李世民沉吟片刻，“你們想看我登基？按照我與父親的約定，倒也不是不行，只不過……”
楚禎擺擺手：“那不急，這事還得你爹來配合。”
李世民點頭，不在這事上多討論。
李清照看過的史書很多，知道真要登基的話，需得“有人”去勸李淵禪位，李淵“答應”了，寫禪位詔書，且寫三次，李世民推辭三次，完成《禮記》所說的三辭三讓，才能登基，昭告天下。
“說到天街，我倒是也想到了一句有名的詩。”
楚禎忽然說。
“是什麼詩？”黛玉抿脣笑着看他。
兩位李姓的人也看過來。
楚禎唸到：“天街踏盡公卿骨，內庫燒爲錦繡灰！”
李世民一愣，下意識問：“這什麼詩？”
李清照想了想，卻也記不起來這是什麼詩。
黛玉輕皺細眉，自己也想不出來，便問他：“莫非是楚大爺寫的？”
“我可寫不出這種好詩！”
楚禎笑道：“這首詩被人列爲樂府三絕之一，是……”
“啊！”
楚禎剛一說，李清照就知道是什麼詩了，連忙說：“是秦婦吟？！郎君看過這首詩？”
楚禎點頭。
黛玉笑道：“難怪清姐姐也未曾聽聞過此詩，原來是被作者自己毀去的《秦婦吟》，此詩自唐以後，人們都是隻聞其名，未見其詩。”
楚禎也算在李清照面前顯擺了一次。
這首秦婦吟宋朝就開始失傳，到近代才從敦煌石窟中找到。
“郎君可記得這首詩？”李清照期待的問。
“呃…這詩太長了，我只記得這句。”
楚禎慚愧。
李世民搖頭道：“光憑先生所記之詩句，不難看出這首詩爲何被詩人自己毀去。”並朝楚禎拱了拱手：“先生教誨，我定當記在心上！”
楚禎笑道：“哪裡算什麼教誨，哪個王朝沒有覆滅之時？只是感慨下天街繁華罷了，走吧，我們去東西兩市看看！”
馬車走出一大段路，李世民還在琢磨着，要怎麼才能避免“天街踏盡公卿骨”。
進了西市後，李清照看到了長安熱鬧的一面，笑着說：“來到這，讓我恍若回到汴京！”
“你在汴京遊玩，要去做些什麼？”楚禎問她。
“……買東西？”
“那還等什麼？”
楚禎笑着下車來，將高興的李清照和林黛玉扶下，一起逛長安的西市。
下車後，黛玉就戴上了一頂帷帽，這是隋唐朝時女子常戴之物。
遊玩了一個下午，到傍晚時，楚禎和黛玉才拉着意猶未盡的李清照，與李世民一起去往東宮。
“妾身長孫氏，見過楚先生。”
太子妃長孫氏帶着太子府內衆多妃子和兒女們，在殿門內迎接。
房玄齡，杜如晦等，則是在遠處朝他和李世民行禮。
李清照和林黛玉被楚禎引見給長孫氏，二人第一次見到史書裡記載的長孫賢后，不免有幾分好奇。
長孫氏同樣好奇的看向二人。
按照二郎所說，這兩人就是楚先生的妻子，不分大小、正副，都是妻子。
一人來自宋朝？
一人來自大順？
雖不知她們來自哪，但長孫氏還是上前熱情跟她們說道：“方纔遠看二位妹妹，就覺靈氣逼人，如今再看，果然不愧是神仙之妻！”
李清照和林黛玉都有些害羞，黛玉贊她道：“我們在書裡知道長孫姐姐賢后之名，讀書時就已仰慕，如今再親眼見到姐姐，更覺姐姐賢良，不愧是大唐賢后！”
這話與長孫氏的話如出一轍，使得旁人都笑起來。
長孫氏笑說：“妹妹夸人當真厲害……至於賢后，姐姐如今可不是皇后。”
說罷，看了一眼李世民。
李世民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還是長孫無忌站出來，很大的聲音說：“先前陛下曾有話對楚先生說過，太子殿下若能滅了突厥，陛下就禪位讓賢，如今頡利可汗已被擒，陛下也該想着怎麼起草禪位詔書，由太子繼承帝位！”
這話一出，殿門前參加今晚晚宴的衆臣，都紛紛點頭讚許。
“陛下是有答應過太子殿下！”
“正好今晚陛下也在，不如我們就去請陛下禪位如何？”
“這…能行？”
“楚先生在此，想來陛下也不會不答應！”
“……”
楚禎都聽得驚住，敢情你們都在憋着了，李世民一日不當皇帝，他們作爲臣屬就一日不能安心。
所以，林黛玉說出長孫氏是“賢后”，賢后長孫氏再順水推舟，讓這羣大臣羣情振奮，想要讓李淵立刻答應禪位。
等等。
楚禎想到了，就算今晚李淵不禪位，甚至沒人會在宴席上提，但只要今晚的話傳開，肯定會有人上書，勸李淵退位。
都是套路啊！
“長孫姐姐，我可曾說錯話？”
黛玉有些忐忑，小聲問長孫氏。
長孫氏握住她手，朝她一笑，低聲道：“林妹妹與李妹妹都是天姿國色，秀外慧中的女子，也是神仙之妻，即便說錯話也沒人怪你們。何況還沒說錯，妹妹無需擔心！”
林黛玉瞧了一眼楚哥哥，對他超然的身份又多了些認識。
即便是滅九族的罪過，放在楚禎身上也沒人敢管。
長孫氏又低聲問她們：“二位妹妹，姐姐我在後世，真有賢后之名？”
“當然！”
李、黛二人異口同聲。
長孫氏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隱約能從楚先生對她兒子的態度，看出來承乾和青雀兄弟不和，她身爲母親，沒有管教好兒子，心裡頗爲自責的。
不成想，後世還把她當做賢后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