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紅葉山的天空格外晴朗,萬里無雲,暖風拂面,使得夏府本就熱鬧的氣氛愈添幾分喜慶,像是小姐出嫁時丫鬟婆子僕人們上下忙碌着張燈結綵的時候。
“小姐幾時跟姑爺去仙界?”
“快了,吃過早飯就走……好想讓小姐帶一面鏡子,好喜歡姑爺給小姐買的那面大鏡子,聽說鏡子在仙界一點也不貴,一兩銀子能買好多。”
“我用銅鏡就行,倒是想讓小姐幫我買一瓶涼飲,那瓶子好用又漂亮!”
“去呀,我也想要個瓶子。”
“你去。”
“我不敢,你去跟綠竹說,順便幫我也……”
兩個丫鬟偷偷來到小姐住的小院子外,遠遠就聽到院子裡有一堆人在吵嚷着。
什麼“小姐,要買水果不?西瓜好好吃”“草莓也好吃”“夫人,城內的趙夫人上次就託您想要買一面鏡子”“王家想要菜種”“京城的宋御史夫人早就差人來問,想要些稀奇玩意”。
亂糟糟的一片。
她身邊的周婉,忍不住扶額,沒法聽下去了。
距離“我全都要”又近了一步。
“丫頭,你實話跟我說。”
又被婉姐姐拉着進後排坐下,車裡面她也好喜歡。
看到她驚愕的表情,周婉神情微動。
“叫奔馳。”
話喊出來,衆人又覺得不對勁了。
陸蕊沒好氣的捏了下她小臉蛋,站起身道:“我什麼都不需要,永康郡什麼都不缺,真要帶的話,就帶幾個外孫回來吧。”
而且已經有人認出他,這位是國內紅學權威專家之一,左中民教授。
夏書敏記得,陳霽對她說過這件事,轉頭想對周婉道謝,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好,沒說出來。
“嘻嘻。”
遠處的一對情侶也看過來。
“婉姐姐,你是住在高樓上嗎?”
姑爺又很疼小姐,常常送東西來。
四周丫鬟婆子也只當是聽錯了。
夏書敏嬉笑着搖頭。
“你個沒文化的還不會裝作有文化嗎?笨啊你!我不管,今天你必須給我拿到簽名!!”
如今的永康郡紅葉山,已經成爲了外面說書人口中的仙家福地,各郡縣州府的人紛紛來這裡購置產業。
“紅樓夢籤售會?啊,我想起來了,前段時間爆火的紅樓夢,快,我們也去排隊!”
一等就是接近半小時。
“幾百萬兩?!”
下了樓,來到小區外,她又見到了自己這些日來一直反覆想起的地球景色。
綠竹翠竹兩個丫鬟便看到自家小姐消失在面前。
周婉噗嗤的笑出聲來,古今差異真是有趣,而且她的記憶真好。
“準、準備?”
一羣丫鬟婆子都笑了起來。
女的興奮的拉着男朋友的手往這邊跑。
陳霽啞然失笑。
意識到這件事後,周婉眼神古怪的看向駕駛位的陳霽。
說着說着,她的聲音變小,臉蛋也紅了下,不過還是朝周婉喊了一聲婉姐姐,算作是打招呼。
衆人大顯失望。
只不過她怎麼想的?
夏書敏擡起小臉,臉蛋兒小小白白,五官靈秀,彎眉俏鼻,眼睛裡寫滿了喜色。
周婉放下心來,書敏果然沒那麼小氣。
責怪?怎麼會,去超市買東西而已,售貨的“仙人”可都很歡迎她呢。
人羣越來越多,討論聲也越來越激烈。
“我有幾套房子,家是一套別墅,平常會住在高樓。”周婉握住她的手,轉頭朝她笑道:“等宣傳活動完了,我帶你去看看我那套房子,今晚可以跟我住,別去那傢伙的蝸居~”
可隨着更多爲了《紅樓夢》籤售會的粉絲們趕到,整個書店門前都被佔得滿滿當當,這種情況下想要擠到裡面拿到待會的作者簽名,簡直是噩夢。
周婉笑着回答了她,“等書敏你有空再去學開車。”
兩人在車後聊得愉快,相處得很好,開車載着她們去籤售會現場的陳霽心情很不錯。
夏書敏心念急轉,片刻後,恍然大悟道:“《古今注》有言:野人爲圓舍,狀如蝸牛,故曰蝸舍……公子的家好像不圓啊?”
路過的人終於聽清楚了,而且很快反應過來。
“公……子!!”
急切等待續寫紅樓夢作者出現的粉絲們,把目光看向一位被四五人簇擁着來到的老者,看他沉穩有度,一副老派學者的模樣,許多人都眼前一亮。
“孃親想說什麼?”
“伴淑版的紅樓夢圓了我看完紅樓夢的夢,作者真厲害啊。”
陳霽舉起手認下錯,朝夏書敏笑道:“是我考慮不周,不過現在我有車了!”
車子啓動,窗外的景色倒退着劃過,周婉與夏書敏一起坐在了陳霽的後方,被他載着前行。
把夫家東西帶回孃家,放在趙國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但姑爺乃是陸地仙人,自然不能用凡間的規矩去看待。
“別擠了,憑什麼讓你?長得帥長得漂亮也不行!”
她跟公子以及婉姐姐出現後,許多路過的人紛紛側目看來,眼神裡閃過驚豔之色。
“書敏妹妹讀過多少書?”
聽着母親的問話,夏書敏腦海裡關於上次去地球的記憶,全都一下子涌出來。
“郡守千金小嘴都這麼甜嗎?”
夏書敏握住公子的手站穩,露出笑臉道:“書敏還以爲是在上次的野外樹林裡,沒想到是在公子家中……書敏還想着和公子坐公交車呢。”
不久後。
陸蕊嘆氣着指着她寫滿了東西的紙張:“伱帶那麼多東西回來,仙人不責怪你?”
好在她已經知道,這的人也會穿袖寬且長、交領右衽的服飾,不是她的穿着有多特殊。
“那是,文筆,遣詞造句,前面伏筆,還有後面寫的詩詞,讓我看得驚爲天人!”
“排隊?等等,我記得你沒看完紅樓夢啊。”
哪有一個老男人的筆名叫做伴淑的,半書還差不多,但出版社給出來的作者名就是伴淑,沒有錯。
“這……”
全都是圍繞着小姐去仙界說話。
那老者連連擺手,“我就是個研究紅學的,想寫出伴淑版這等水平的紅樓夢還差得遠。”頓了一下,他笑呵呵道:“我也跟你們一樣,都是來找伴淑先生要一份簽名的。”
男人無奈的喊出來。
“一輛車不算什麼。”
“唔,差不多。”
在籤售會即將正式開始的時候,一個英俊陽光的男人,才護着一大一小兩位美女,艱難的擠進人羣。
丟臉,指的是這等水平的紅樓夢他壓根審不了。
“行吧。”
鬧騰一個時辰後,夏書敏終於心滿意足的收起紙張,回到書房等着公子的召喚。
她們對視一眼,皆能看到對方眼裡的失落和不捨。
“要是姑爺也把我們帶到仙界就好了……”翠竹小手揉捏着手帕。
“我?”
……
“讓姑爺留什麼?”
丫鬟們在打鬧,小姐已經到了仙界。
一襲淺藍色對襟襦裙的小淑女出現在面前時,陳霽能明顯看到她小臉上露出的驚愕表情,朝她伸出手扶住她,笑道:
“怎麼了?看到我和周婉很驚訝?我告訴你了啊。”
母親是公主的事還是秘密,雖說即便傳開也沒人能拿夏府怎麼樣,但總歸不好。
公子拉着她的手來到路邊一輛黑色的車子前,她仔細看着這輛車,外觀好喜歡。
“公子……”
陳霽這傢伙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嗎?這麼一位續寫出紅樓夢的古代大才女、小淑女,卻對他一心一意,就認定了他。
“……不是,續寫紅樓夢的伴淑先生來了,你們都不讓?”
陸蕊看了一眼兩位雙胞胎丫鬟後,便離開了這裡。
與上次幾乎相同。
“我教…也行,不過不急,你好像才十六……”
陳霽硬着頭皮,“還是住這裡……書敏,這是不是太破舊了?”
留下的丫鬟湊上去,嘰嘰喳喳的討論着要小姐買什麼東西回來。
房子已經在購買中,正在讓中介去物色,他也懶得搬家,平常多是去其他世界,所以乾脆一直住着。
身爲大家閨秀,她向來很在意禮儀,怕自己出醜,第一次來地球的時候還擔心好久。
夏書敏忍不住說道:“這輛車叫什麼?以後它就是家裡面的車子了?”
“留你個笨蛋在書房~”
“周婉”也是。
綠竹腳步輕快的走出,翠竹趕忙追上想抓住她問清楚。
陳霽啓動了車子。
“孃親想要女兒帶什麼東西回來不?”
“嘻嘻,婉姐姐莫取笑我啦,姐姐那麼有錢,怕也是千金小姐?”
夏府也有好多輛車,還有養馬的馬伕和馬廄,她聽公子說過車要停車庫。
她說話的聲音特別清脆動聽,讓周婉都多看了一眼,對身邊這傢伙能找到這樣一位古代淑女做相親對象很是驚奇。
“這位老先生就是伴淑?!”
車後坐着的夏書敏抓住安全帶,小聲道:“書敏十六也能嫁人了……”
“啊?要學這個嗎?婉姐姐教我?”
左教授指向一人,大笑道:“還得問當時把書發給我,讓我來審覈以致於讓我丟臉的任主編!”
就在那樣的地球仙界,她與公子漫步在熱鬧的坊市街頭,想去哪家店就去哪家店,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婉姐姐含蓄的笑着跟她說,買下整個商場都沒問題。
“放心吧。”周婉寬慰她:“我雖然沒參加過出版物的宣傳活動,但想來也就是回答記者的一些問題,給想要買書的人籤個名,之後就等着賺錢就好。”
兩丫鬟瞠目結舌。
這丫頭從昨晚跟陳霽約好,今天確定要去仙界後,就一副欣喜雀躍的模樣,還跟丫鬟們說,這次可以幫她們帶一些東西回來。
男的無奈被拖着走。
跟公子一樣短頭髮的男人,穿着很少,露出大片肌膚的女人,人來人往,車來車往,五顏六色的店鋪招牌,令她目不暇接。
“紅樓夢?”
很多很多的人,寬敞筆直的道路,轟鳴着飛馳的車子,夜晚燈紅酒綠,似人間又非人間。
這才導致府內丫鬟婆子按耐不住涌來,花銀子從她那“買”仙界的東西,動靜大到陸蕊不得不出面。
她姐姐綠竹想起了夫人的眼神,小臉一紅,輕聲道:“這得小姐和我們努力,讓姑爺留寢……”
“……對!”
這樣的生活,或許也挺好。
夏書敏羞紅了小臉,嬌嗔道:“公主孃親不許……”
“對啊,就不讓,今天是紅樓夢的籤售會,誰會讓你!”
小淑女弱弱的看過來,直到陳霽笑着說“放心,到時候我們會跟你去,出醜也是一起。”
“嗯咳,我開車了,你們坐穩!”
夏書敏也跟着抿脣笑,忽然臉上又一紅。
姑爺帶來的影響可見一斑。
自從姑爺成就陸地神仙開天門去仙界,再跟小姐結了一段奇異的仙凡姻緣後,夏府的地位水漲船高,永康郡甚至趙國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很了不起?”
她脫口而出,又下意識閉上小嘴。
新陽路,蹁躚書影店。
“仙界是什麼樣的?”
路過書店的人都很好奇,這些人看着像是粉絲在等什麼活動,但粉絲見面會他們見多了,卻從來沒見過這麼奇特的:
這羣人年紀上到六七十,下到十四五歲,有與父母一起來的,也有一家五口人一同來到。
她朝這位來自古代武俠世界的小淑女微微一笑,又瞥向陳霽:
“你還和書敏坐公交?租一輛車也好啊。”
夏書敏咬着脣笑:“女兒我在仙界可有錢了,公子說我寫的紅樓夢被‘仙人’們一致好評,能賺好幾百萬。”
有人高喊道。
出版社的任田華主編被推了出來,面對衆人的問題,他也只能說再等等,再等等,因爲他壓根不知道“伴淑先生”是什麼人。
“來這。”
夏書敏看着窗外高高的住宅樓,好奇的問她道。
自己才和公子分別不到一個月,就已然很是想念他,明明每日早中晚都有書信聯繫的……
小淑女唸詩當真是抑揚頓挫,韻律感十足,嬌小俏臉上也極爲生動可愛,令第一次聽她念詩的周婉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臥槽?!今天居然是伴淑版紅樓夢的宣傳籤售活動會?!”
“倒不是。”
兩丫鬟探出腦袋往內一看,一羣丫鬟婆子圍着涼亭中的夫人和小姐,一個個都滿臉興奮和期待,想要小姐在仙界買些什麼東西回來。
“讓一讓,讓一讓!”
“……”
小姐用不完的,就賞賜給下人,從瓜果糕點到涼飲,再到鏡子水瓶香皂等,東西多了自然就會流出一些到外面,導致永康郡內有錢有勢的人都出手爭搶,一個普通的蘋果都賣了上百兩銀子。
四周的丫鬟婆子又是一陣笑。
周婉看出她的想法,頓了下,又問她:“上次書敏住在這?今晚也是?”
“嗯嗯,君不見六一居士詩裡面感慨,嗟我來京師,庇身無弊廬;閒坊僦古屋,卑陋雜裡間。”
她都不敢想夏書敏這樣清靈秀氣的大家閨秀,坐公交車會引來多少人的矚目。
“公子,婉姐姐!”
陸蕊制止了奮筆疾書的自家寶貝女兒。
還是陳霽的簡陋兩室一廳內,他與周婉一起等着小淑女的到來。
至少另一個人是夏書敏的話,不會讓她覺得討厭。
“是婉姐姐送的?”
一來是年紀,二來婉姐姐的氣質才華遠勝於她,懂得好多知識,年紀輕輕就去了許多地方,回來就當上了大掌櫃。
有個路過的身材高大年輕人,瞭解到情況後,驚得不輕,事情也不辦了,轉頭就跟着排隊起來。
夏書敏矜持的顯擺着。
陸蕊笑着鬆開女兒的手,讓她繼續書寫要買的東西,打趣說道:“隨便你買什麼吧,不過你要是沒錢就從家裡帶點金葉子去,別被公婆說,還沒成親媳婦兒就把東西往孃家裡帶。”
“至於作者是誰,”
夏書敏紅着臉扭過頭,不去看自己沒個好話的孃親了。
夏書敏這才放心一些,與兩人一道出了門。
往日裡安靜的書店門前,現在卻多出了一大羣人,正翹首以待的望着路口方向,似乎急切的等着什麼人的到來。
同樣,女帝也是如此,只不過她還沒過來。
夏書敏掩嘴輕笑,又安慰道:“公子,急不來的,置辦宅子少說也要幾個月,這纔多久呀,再說,公子年紀輕輕已經能大這麼大的城內買房,已經很了不起!”
連遠在京城,先前與夏府有交情的一羣誥命夫人們,都紛紛寫信來,想要一些稀奇玩意。
在周婉面前,她上次就是自稱妹妹。
“仙界啊……”
陳霽故作詫異。
“蝸居?”
“住的事今晚再說。”
來自武俠世界,寫過不少書,但從來不搞粉絲籤售會的郡守府千金,一下子就慌了神,穿着錦鞋的纖細小腳朝周婉走了幾步,緊張道:
他在這裡,夏書敏就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去酒店住。
“婉姐姐,要準備些什麼?妹、妹妹我從未做過這宣傳、活動。”
“略讀過一些,比不過婉姐姐,婉姐姐學的都是經世之道,與我那些雜書不一樣。”
唯一相同之處,就是他們中有不少人都捧着一本書,且在相互激烈討論着什麼。
婉姐姐好像是一家人。
“伴淑這個作者到底是誰啊?研究得紅學那麼厲害……難道是他?”
周婉眼睛帶笑朝夏書敏道:“今天有書敏續的紅樓夢宣傳的活動,你準備好了嗎?”
更有不少青春年華的大學生,戴着眼鏡顯得斯文有學生氣。
陸蕊輕輕一笑,不以爲然。
她知道夏書敏一直想爲陳霽賺錢買房。
剎那間,書店門前一大羣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過來。
“伴淑先生?誰?!”
一位身穿古裝,氣質婉約的淑女,被推上臺前。
她漲紅了清靈秀氣的小臉蛋,很是緊張,下意識朝衆人行了個福禮:“各位,小女子不才,正是伴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