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她是你大姐

其實“大四喜”也覷出了王小石的“要害”:

——那就是王小石極重視他的朋友,極愛護他的朋友。

誰跟王小石交上了朋友,都像積了八輩子的福,因爲他會照顧你一輩子,你有難時他幫你,你需要溫情時他溫暖你,你受人冷落時他支持你,你讓人誤解時他了解你;他很有地位,你可以他爲榮;但他又完全不自恃身份,持平相交。誰有了他這樣的朋友,好像就可以永遠不必擔心自己會勢孤力單,會孤軍作戰。

可是,在泰感動、吳開心、郝陰功、白高興而言,卻是另一種看法和說法。

白高興認爲“這是王小石的缺點。他若沒有這個弱點,他現在仍穩坐‘金風細雨樓’這總瓢把子的大位,誰也不能將之動搖分毫,又何苦今日逃亡、流亡天涯!他保住了兩個窩囊廢,自己卻成了流浪漢!”

吳開心完全認可他的看法,所以補充:“所以我們絕不能讓葉神油知道王小石這個特性;要不然,他準能制住王小石。”

郝陰功卻有不同的看法:“這雖然是王小石的缺點,卻也正是他最大的優點:你沒見到多少江湖漢子都甘心抵命地爲王小石賣命嗎!”

泰感動也有新的觀點:“別以爲對付得了王小石的朋友就能對付得了他。樑阿牛是‘太平門’好手,他的輕功和腳法都極不易對付。何小河就別看她是女流之輩,她對江湖上的事物可通透、通熟,是個老江湖,手段陰狠,只怕並不排在咱們後邊。方恨少像呆子,但身法、武功均十分飄忽,不易應付;唐寶牛已成了半個白癡,但這人一旦發作起來,力大如牛,敢拼不要命,也不好惹。唐七昧的暗器,已練到憑嗅覺、聽覺、觸覺出手,惹不得。至於那對師徒:兩人都瘋瘋癲癲的,但長的那個確有兩下絕活兒,幼的那個還真機靈狡猾,況且他們跟王小石交情不深,制住了也不見得能要挾王小石。只有……”

四人互覷了一眼,都不約而同地說:

“溫柔!”

白說:“溫柔在這些人裡,是最弱的一個。”

郝說:“偏是溫柔是王小石最關心的一人。”

吳說:“所以我們正好可以針對溫柔下手。”

泰說:“而溫柔也確是最易下手的一個。”可是他語音忽然一轉:

“但我覺得有更好的對象可以下手。”

三人都問:

“誰?”

答案是:

“那對師徒。”

“爲什麼?”

“他們跟王小石等人並無深交,只是一道逃亡,相濡以沬。咱們一旦能打動、收買了這兩人,無論下毒還是下藥,王小石這一干人如同在衣襟裡塞了條毒蛇,咬不着也讓他手足無措。”

吳開心不甚同意:“班師師徒既與王小石這幹人沒啥交情,王小石可能也一直防着他們,咱們就算策反得了那對古怪師徒,只怕也不見得能見功收效。”

白高興卻認爲大有可爲:“不管如何,讓他們先來個窩裡反,讓咱們來一招裡應外合,不是好事,也有好戲可瞧。”

郝陰功還是覺得這對師徒留着禍害:“我看要收買這兩人,只怕打草驚蛇,不如殺了乾淨!……倒是溫柔和何小河,一旦事了,得留下來,好好享受享受。”

泰感動臉肌一陣子搐動:“女人禍水,何小河是妓女,溫柔曾害得‘金風細雨樓’好幾個人都爲她喪了命,更沾惹不得!”

“誰說沾不得!誰說要她們的命?”吳開心這回可大大不開心了,“咱們就不可以先沾了玩了,噹噹咱們的新歡押押寨,豈不舒活得緊!她們就是我們這次行動的額外獎賞,豈有白白放過的?她難道是你大姐不成?”

泰感動一陣激動,牙齦搐動,就要發作,白高興勸止:“大家別鬧僵了。只要殺了王小石,這兩個女子,先留着,玩夠了,便殺了,這樣不就好了嗎?”泰感動仍繃着臉,說:“你們太好色了,總有一天,咱們的交情要毀在女人的手裡!”

郝陰功冷笑一聲:“我知道你不喜歡女人,我們可不。女人可不。我就愛玩女人。我可沒你那個怪味兒。”

泰感動自喉頭裡低沉地吼了一聲,還待爭辯,吳開心忽“噓”了一聲,只低聲疾道:

“你們看!”

看什麼?

——不止看,還有聽。

啪的一響,有人正吃了一記耳光,在很遠的地方。

捱了一巴掌的,竟是王小石。

打他的,竟是個女子。

溫柔。

大家有點吃驚,有些兒意外:

溫柔竟然打人。

她竟是一個打男人的女人。

她打的還是王小石。

他們是在一座外表看去僅九層,但內裡實有十七層的古塔俯瞰:不遠處有一座寬闊古雅的寺廟。

溫柔和王小石正在寺廟的院子裡、韋馱神像前、一棵菩提樹下好一陣子了,也不知是在喋喋細語,還是爭論些什麼。

然後,倏地,溫柔就出了手,摑了王小石一記耳光。

那記耳光的確很響。

大家都不知道溫柔爲何要打王小石的耳光,也不明白王小石到底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使得溫柔要摑他耳光,更不清楚王小石爲何竟避不了溫柔的那記耳光:

——或許,王小石避不了的,就只有溫柔打他的耳光。

——也許,溫柔誰也打不着,卻只有王小石她能隨便就給他一記耳光。

這使得在塔裡暗處監視盯緊諸俠在那明孝寺一舉一動的“大四喜”,不免諸多猜測,諸多想像:

溫柔居然是一個打男人的女人。

王小石竟然是一個吃了女人耳光的領袖。

——她爲什麼打他?

——他爲啥給她打?

※※※

稿於一九九三年七月廿九至卅一日:與方蛾真、孫益華、詹漢威、何包旦、樑四應等看查“鐵板神數”;聯繫勇,有趣;收到中國友誼版《溫柔一刀》;沈兄編《四大凶徒》一書內附有介紹、書目;成AI會員;孫打包請宴於彩蝶軒;樑何大罵架,孫聽咭咭咭;溫方孫何餘麒詹樑凌歡衆於榕苑,金小名又發明“超新溫派武俠鬥書名人名大法”;六月回馬行之耕耘迄此己全“開花結果”;陳墨君來信;武俠世界始連載“箭”;方嘻嘻此趟來港之最後一夜;與君能破嗔爲喜,手拖手行街街;新潮刊出訪稿《名人講古》;得寶石“大俠傳奇”、“綵衣”、“性情中人”;方小弟來港一個月平安返馬;得芙蓉晶“風花雪月”、奇石“藍牙”、“窟中秘”及三佛牌;送方蘭君機;商報刊“棍”篇幅佳;三姑、七姑、四叔公等在總統爲方丁丁丁丁丁餞行;小撩船;灰出事。

校於同年八月四至五日:上海第一師範女讀友陸曄來信相告:有冒我名(溫瑞宗、湯瑞安等)書《情魔劍》《江湖至尊》《吉祥如意跑了仙》等;何人可查得《華文文學辭典》收入我之資料;海天版《刀巴記》收入二篇介紹我之文章;山遭問話;榮德來傳真要推出《溫瑞安超新微型武俠小說集》《溫瑞安微型武俠精品選》《溫瑞安純文學作品集》與《溫瑞安妙語錄》;江蘇文藝寄來《傷心小箭》;魚尾弟寄來“天下”提我片段文字;何樑與四川成都張達揚、汪蓉霞等大致達成出版《布衣神相》《白衣方振眉》之協議;白雪雪暴斃;生活秩序大顛倒,日以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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