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摩斯段家城堡,一樓大廳雖然坐滿了人,卻除了主位上的匡藝和貴賓何採珊不時商談着什麼,何躍斌小心翼翼的照顧自己祖母,無人敢發出一點聲響。即使是年幼天真的段涵蕾和段家最小的第五代,此時都沉默的待在父母身邊,一動都不敢動。
忽然,大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所有人都擡頭看去。只見畢維斯行色匆匆的趕來,臉色非常的難看。他甚至顧不得掩飾,對着主位的匡藝深深的低下頭:“老夫人,二老爺和三爺回來了,是被九皇子的侍衛押送回來的。”
“你說什麼?到底出了什麼事?”匡藝瞳孔一縮,不由自主的拔高嗓音。
押送?就算段楚對段家心懷芥蒂,不顧大體的拒絕了自己祖父和父親的求助也就算了。令皇子侍衛將堂堂軍部高層扭送這麼打臉,難道他想和段家結仇不成!就算自己丈夫熬不過這一關,段家也不是一個皇子契者可以欺凌的。
就連何採珊祖孫都露出意外的神情,瓊的一張臉漲的通紅,更不用說段家其他的子弟,紛紛露出被羞辱的憤恨之色。段華皺起眉,拉住了張口欲言的弟弟段遙。
畢維斯搖了搖頭,回答說:“是九皇子的貼身助理奧利爾,親自送過來的。”他頓了頓,一副難以啓齒的說:“二老爺的精神力都被壓制了,三爺,昏迷不省人事。”
話音剛落,不等匡藝徹底變臉,門口一陣騷動,一身皇家侍衛長裝扮的奧利爾一驚率先走了進來,身後段文宇面色陰沉,看不出其他的異樣,而段志修卻是被擡着進來的。
瓊見丈夫、兒子這麼狼狽,下意識的擡腳,卻被她的兩個侄媳婦給攔住了。
開什麼玩笑,九皇子脾氣再不好,也不會無緣無故動手。這時候說出什麼狠話,都可能被傳給九皇子知道,那段家大房、三房可也要被遷怒了。
奧利爾進門後,也只是彎了下腰,一臉嚴肅的看着匡藝,傲然的說:“段老夫人,九殿下命我,將段文宇大將軍和段志修將軍送回來。不過,有些事需要說清一下。
在皇子私宅,段志修將軍無緣無故精神力暴動,因爲沒有造成嚴重後果,九殿下也不打算計較,段家是否故意爲之。而段文宇大將軍趁着九殿下正阻攔精神力破壞之際,攻擊段楚閣下,九殿下也可以看在段祺耀長老爆體危機下不予追究。
不過,沒有下次!莫爾萊私宅,自此不歡迎任何一個段家人做客,還請段老夫人拘束一下。否則,皇家侍衛隊會將其視爲入侵者,生死勿論!”
奧利爾說完,餘光掃了眼震驚當場的段家人,又彎了下腰,不等匡藝反應過來說話,轉身大步離開。
隨着奧利爾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轟”,整個大廳就像巖底的熔漿噴發一樣,徹底都炸沸騰了。
不等匡藝一臉鐵青的準備質詢段文宇,瓊的兩位侄媳婦連忙鬆手,面面相覷着後退了一步。
瓊只覺得腳下異常沉重,再多的成算,也在看到丈夫、兒子的悽慘後,加上喪女的心痛,都有點承受不了了。
段家小輩們紛紛起身,段家第四代直接圍到段志修身邊,段亞彥更是不堪,猛地撲在了段志修的身上,拼命大喊着:“爸爸,爸爸,你怎麼了?”
段亞彥從一個天子驕縱、前途遠大的未成年先天戰士,到現在失去結契希望、只能依附家族、靠凝神劑壓制精神力暴動,本就已經接近崩潰邊緣,現在唯一能依靠的父親也出了事。畢竟才十五歲,他再也承受不了打擊的嚎啕大哭起來。
段華看到段亞彥的失態,皺起眉,通訊環直接連接上了段家城堡的醫務室,命令醫師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大廳,然後命令弟弟段遙拉開了段亞彥。
“行了,哭有什麼用!等醫師過來檢查一下!”段華冷聲,一雙眼眸無比寒冷。
竟然在皇子私宅莫名暴動,有了段安舞之前瘋狂的毀滅行動,誰都會以爲段家是想不惜代價的傷害段楚,尤其還有二伯祖的行爲佐證。九皇子沒有直接將兩人投獄,已經是寬宏大量了。
段亞彥一驚,眼淚撲簌着落下,卻再也不敢出聲了。
匡藝看了眼段華,心下淒涼。段家三房是現在段家唯一的希望,可惜,三兒子段文昌不在,否則這次前往莫爾萊,就算沒能請來段楚,也不至於將九皇子得罪死。
“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匡藝已經顧不得家醜不可外揚了,反正奧利爾剛纔的一番話,何採珊祖孫已經都聽在了耳裡,還不如詢問詳情。
她就不信,段楚敢這麼得罪段家,連何採珊宗師的面子都駁了。段志修甚至還是段楚的親生父親,不管段楚在段家如何,在外人看來,父子就是父子,即使斷絕了關係,如果段楚傷及段志修,也是會被整個帝摩斯上層譴責的,就別想在皇家有好下場了。
段文宇是被鬱盛澤擊中後引來的精神力反噬,傷不嚴重卻是面子裡子都丟盡了,此時聽到自己母親的詢問,再也忍不住的嘔出一口心頭血。
正好兩名醫師已經匆忙趕到,匡藝強忍着怒火,讓人醫治父子倆。
“二老爺沒事,只需二夫人精神力疏導幾天,就可以恢復了。”檢查段文宇的醫師恭聲的說。瓊聞言,鬆了口氣的扶住丈夫。
另一個醫師卻臉色十分難堪,拿出一大堆的藥劑瓶灌入段志修口中,又檢查了好一會,最後起身,臉色煞白的回稟:“三爺是精神力完全暴動,雖然僥倖留下一條命,不過精神力已經徹底崩潰,而且全身筋骨被摧毀,連站立都不能了。”
那不就是徹底變成廢人了!段亞彥如遭雷劈般的呆立當場,連哭泣都不會了。
瓊渾身一顫,次子、女兒都死了,唯一剩的兒子就這麼廢了?她不知爲何想到了段楚,曾經被所有人視爲廢材少爺的段楚,現在卻成了高高在上的契者。真是太諷刺了!
就是對段家二房不滿的其他人,都面露驚駭,最心軟的段涵蕾躲進了母親懷裡。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匡藝問完,求助的看向何採珊。這種情況下,大師以上的a類凝神劑,說不定還有希望。“採珊,能不能,請你幫忙看看?”
何採珊一臉溫和的點頭,甚至親暱的拍了拍匡藝的肩膀安撫:“別擔心,我一定會盡力的。”
她直起身,在何躍斌的攙扶下走上前。她也是契者,精神力只需稍稍探出,就能看出段志修的情況,上前也不過是爲了謹慎。
只是片刻,何採珊就臉色凝重的走了回來,對着匡藝搖了搖頭:“身體的傷我可以想辦法,最多半年他能下地,精神力循環都崩潰了,不過,我也沒有辦法。”
段亞彥一下子就軟倒在地,被兩個堂兄扶起來坐回了軟椅上。
瓊臉色接連變了變,忽然轉身,一把抓住段文宇厲聲質問:“不,這不可能!志修到底怎麼會精神力暴動的,是不是段楚,是不是段楚想要爲他的母親和舅舅報仇,到底他做了什麼?”
女子淒厲的叫喊,幾乎刺穿了衆人的耳鼓。
段文宇對段志修的傷早就有了心裡準備,滿心都是怎麼再說服段楚。聽到妻子的質問,他頓時惱羞成怒。要不是這個廢物兒子,他怎麼會徹底得罪九皇子,甚至連話都沒說完就被趕出了莫爾萊。
“你還說,我和九皇子、小七說的好好地,因爲小七說自己不可能幫得上忙,我就提議與何採珊宗師通訊,誰知道話還沒說完,志修突然就精神力暴動了。”段文宇恨得牙根直癢癢:“我看九皇子還在大廳裡,就想着先帶小七過來家裡,到時候當面談也一樣。誰知道他竟然召喚出了機甲,我只是本能的擔心,就同樣招呼出了機甲,結果你看到了,九皇子一怒之下就把我們驅逐了!”
匡藝身體一晃,跌坐在了椅子上。難怪九皇子震怒,趁着他無力保護之際,試圖掠走他的契者。奧利爾的話還真是一點也沒錯,如果不是九皇子看在段祺耀和段楚的面上,今天這對父子別想回來了,只會像段安舞一下被送入皇家監獄。
“那現在怎麼辦?段楚如果不同意,段祺耀長老,怕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何躍斌不加掩飾的擔憂,傳入震驚中的段家人耳朵,也驚醒了他們的神智。
何採珊讚許的看向長孫,心中開始盤算。按照現在的情況,恐怕真的要通知元老會才行了。她本來以爲,陛下知道了,王后也過去了莫爾萊,應該沒問題纔對的。
匡藝一生經歷了不知多少的變故,此時聽到何躍斌的話,立即醒悟。只要丈夫沒事,等三兒子段文昌成功進階,段家的榮耀就可以傳承下去,根本不用擔心。至於惹禍的二房,他們本來就不該指望纔對。
“我親自找九殿下和段楚……”
匡藝的話還沒說完,大廳裡忽然傳來急促的警鈴聲,打斷了她的話。
“老夫人,大將軍,王后的飛行器到了。”
匡藝大吃一驚,段文宇和瓊都露出驚惶之色,段家的小輩們也以爲王后是來訓斥的,心下更恨二房行事魯莽、蠢得只會惹麻煩。
何採珊卻露出一絲笑意,尤其何躍斌湊到她的耳邊說了什麼,更是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對着匡藝說:“王后親臨,我們都去迎接吧,別擔心,應該是好事!”
匡藝一聽,就知道何採珊的意思,不由露出一絲希冀,急匆匆的帶着段家大小主人,以及何採珊祖孫,一起迎到了城堡大門。
卻見到城堡外停了好幾架頂級飛行器,甚至看起來還有點眼熟。當然,最顯眼的莫過於契者一架十分奢華高貴、有皇家標誌的特別飛行器。
看到城堡大門打開,王后路易莎在皇家侍衛的簇擁下,一步步的邁下步子。另外的幾架飛行器也下來了人,竟然有藥劑師公會的邊意會長、契者公會的巴頓長老和戰士公會的宋懷會長。
何採珊不知爲何,心中隱隱不安。
何躍斌卻是滿面春風、心情激動。只要段楚配合,祖母肯定可以提煉成功,如果真的能抑制九級戰士的精神力暴動,鬱凱風陛下一定會感激、仰仗何家,將來九皇子晉級九級,也完全不用擔心。到時候,他根本不用擔心九皇子會拒絕他。戰士追求契者,不也是爲了安撫精神力,纔不得不同意結爲伴侶的嗎?
匡藝見狀,心知王后肯定是爲了茶葉功效的問題,頓時心下一鬆。
路易莎卻始終保持着優雅嫺靜的笑容,對着身邊的侍衛女官點頭,把一個小盒子放在了她的手裡。
女官一步步接近,把手裡的盒子遞給了一臉不解的何採珊手裡。
“宗師閣下。九級戰士的精神力暴動,千年來都無人能解決。這一直是哈瓦星戰士們最大的隱患,也是契者公會和藥劑公會一直以來最重視的。你之前的提議,如果能成,可是造福了所有戰士。段楚雖然和段家斷絕了關係,不過能爲九級戰士的隱患出一份力,他也是願意的。”路易莎溫柔的說。
何採珊神色微動:“這麼說,段楚是同意幫助我們提煉茶食中的凝神疏導功效了?”
宋懷會長眼睛一亮,邊意和巴頓卻面面相視,看向何採珊的眼神變得怪異。
路易莎理所當然的點頭:“那是當然,段楚雖說從小在段家,哎,這個就不提了,哪怕剛纔除了這樣的事情,段楚還是會顧全大局的。”
何採珊笑了起來,段家的人臉色卻像調色盤一樣,不過到底也是感激段楚的大度。
路易莎對衆人的反應很滿意,芊芊手指點了點那個盒子。
何採珊剛一打開,一個卡盤出現在衆人面前,不由的一愣,本能的覺得不妙。
邊意和巴頓也若有所思的看了過去。
路易莎輕笑着解釋:“宗師應該也知道,段楚才入學契者學院兩個月,雖然僥倖製作出了有凝神疏導功效的茶食,卻是連藥劑材料都沒有認全呢。所以,提煉藥效這樣的重任,就只能請宗師閣下費心了。他能做的,就是把製作茶食的步驟一一的攝錄好無私貢獻出來。反正茶葉這種原材料,盛澤手裡的和其他人的,也都是從地球拿來沒用區別。”
何採珊還能保持冷靜,一旁的何躍斌整個人都僵住了。
不過路易莎可不會在乎何家祖孫的表情,只是側頭看向一旁,說:“邊意會長,巴頓長老,你們看呢?段楚也就只能幫忙這些了。”
巴頓贊同的點頭,滿含深意的看向何採珊,鬍子都顫巍巍抖動着。
邊意更是直接:“的確,段楚連藥劑入門都算不上,茶食裡除了茶葉,其他都是食物,茶葉的材料又是一樣的,肯將製作過程貢獻出來,我們藥劑師協會也不會小氣,等下我把星域網藥劑協會的核心資料室的權限對他開放,也算是回報一二了。”
他說完,又看向何採珊:“宗師閣下,如果製作出來的茶食沒有凝神疏導功效,恐怕就是個人精神力特質的問題,到時候就以市價向元錦堂採買,應該也沒問題。”
戰士公會的宋懷會長連連點頭,懇求的對着何採珊說:“不錯不錯,如果宗師閣下需要購買茶食,我們戰士公會的奇珍也不少,到時候貢獻出來就行,總不能白得段楚契者的好處。”
何躍斌只覺得喉嚨發甜,眼前陣陣暈眩,卻必須恭敬的送別王后和幾位長者。手指深深的掐進了掌心,絕望和羞愧更是讓他無地自容。他纔想起來,既然這次是王后親自,不就說明九皇子也知道了他的算計。在九皇子的心中,他何躍斌,只怕就和齷齪陰險的小人等同了吧?
何採珊則氣得都快瘋了,從成爲宗師一來,還是第一次被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打臉。她又不是傻子,難道還看不出來,巴頓和邊意之前的表情,明顯是看透了她覬覦之心。現在好處、名聲都被段楚得了,她卻必須提煉出應對九級戰士暴動的茶食功效,否則,她藥劑宗師的名聲都會大大受損。
眼看着路易莎等人離開,何採珊的臉色徹底繃不住了,握緊了盒子剛想說什麼,匡藝一把抓住了她:“採珊,太好了,祺耀真的能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