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榆被迫動作輕柔的給傅擎崬上藥,因爲兩人一坐一站的距離差,傅擎崬稍稍一擡頭,就能看到白筱榆垂下的長長睫毛,心中的某一處,漠然的有些泛軟,他不知道這種陌生的情愫是什麼,只能忽略不計。
“好了。”
上完藥之後,白筱榆立馬毫不留戀的退開一段距離。
傅擎崬從牀上站起身,立馬比白筱榆高了一個頭,他面無表情的道,“以後最好不要讓我看到鄭策。”
白筱榆忍不住微微皺眉,出聲道,“他是這裡的醫生,你朋友在這裡住院,怎麼可能看不到?”
傅擎崬冷漠的道,“那你是想讓他永遠消失掉嗎?”
白筱榆瞳孔中迸射出冰冷的怒意,但卻緊抿着脣瓣,一聲不吭。
傅擎崬瞥了她一眼之後,大步往門邊邁去,很快的消失在她的視線當中。
空檔的休息室之中,又只剩下白筱榆一個人,手中拿着藥瓶和棉籤,她手指逐漸縮緊,過了一會兒,又頹然的鬆開。
在醫院值了一晚的夜班,中途遇上一個孕婦半夜生孩子,一個酒駕撞車的,還有一個喝藥洗胃的,早上七點鐘,看到第一個早班護士來交接的時候,白筱榆早已經是面色煞白,明顯的體力透支過度。
現在整個醫院的護士,都出奇一致的對白筱榆保持着一種不冷不熱,或者說是敬而遠之的態度,草草的說了幾句話,算是打招呼,白筱榆換下護士服,穿上自己的衣服,邁步往外面走去。
半路上,白筱榆聽到迎面走過來的兩個醫生在交談着。
“哎,你聽說了嗎?昨晚鄭策做了一臺手術,因爲他的失誤,病人的命差點交代了,好在當時值班的還有李副教授在,不然他可就捅了大簍子了。”
“我也是今早上才知道的這事兒,你知道病人是誰嗎?”
“誰啊?”
“聽說是鍾嘉欣,鍾昱濤的女兒欸!”
“什麼?!那這回鄭策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兩名醫生邊搖頭邊往前走,白筱榆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一夜未睡的臉上,更是平添慘白之色。
別人她不認識也就罷了,但是香港四大家族之一的鐘家,她還是知道的,鄭策那麼小心謹慎的人,如果是平時,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失誤,都是因爲她……
站在原地良久,白筱榆才主動邁出了第一步,她穿着淺藍色的牛仔褲和黑色的t恤,揹着包來到鄭策所在的樓層。
一路上,所有看到她的醫生和護士,都是目光怪異,白筱榆早就習慣了,從前他們傳她跟鄭策,如今,整個醫院都知道她是傅擎崬的‘女人’。
終是來到外科的樓層,白筱榆站在房間門口,半晌都沒有主動敲響房門,直到裡面突然出來一名醫生。
醫生看到白筱榆,眼中露出一抹詫色,隨即道,“白護士,你怎麼來了?”
這名醫生是平時跟鄭策很要好的,對白筱榆也不生疏,可以說得上兩句話。
白筱榆看到他,這纔出聲問道,“我來找鄭策。”
男人眼中閃過一抹尷尬之色,然後道,“鄭策啊……他現在不在。”
白筱榆心中着急,出聲道,“我剛聽說他昨晚的事情,他怎麼樣?沒事吧?”
男人道,“你都聽說了啊?哎,我也不知道那小子搞什麼,做手術的時候都能心不在焉的,如果不是李副主任及時攔了他一刀,怕是他……算了,不說了。”
白筱榆聽得心驚膽顫,皺眉道,“那他現在在哪兒?”
男人道,“這次的事情,算是重大醫療事故了,醫院要在鍾家還沒有追究之前,就提交一個把傷害減到最低的方案,鄭策和外科的主任,都被叫到院長那裡去了。”
白筱榆很快的道了一聲謝謝,然後轉身快步離開。
院長辦公室內,鄭策的爸爸鄭峰氣的都坐不住凳子了,伸手指着坐在對面沙發上的鄭策,他皺眉道,“鄭策啊鄭策,你真可以啊,手術的時候發呆,我真是……”
鄭峰語結,氣的直扶額頭。
外科的主任們都在,昨晚跟鄭策一起手術的李副主任出聲道,“老鄭,你就別說鄭策了,他知道錯了。”
鄭峰臉色難看的道,“手術失誤本來就是不應該存在的,還偏偏落到了鍾家人的頭上,幸好現在鍾小姐沒什麼事,要不然他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李副主任無奈的看了眼坐在沙發上,還在發呆的鄭策,嘆了口氣。
外科的主任道,“鄭院長,你也先彆着急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我們就想辦法解決,今天鍾小姐那邊麻藥過了就會醒,我親自帶着鄭策過去道歉,希望鍾家人不要追究。”
鄭峰恨鐵不成鋼的瞪着鄭策道,“也就只能這樣了。”
爲人父母的,生怕自家孩子的前途自此斷送。
李副主任適時地起身道,“鄭策,走吧,趕緊回去。”
鄭策正在出神,沒有聽到李副主任的話,鄭峰見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指着鄭策,皺眉道,“那那那,你們看看,他是不是着了魔了?!”
李副主任走到鄭策身邊,硬是拽着他的袖子,把他拽起來,鄭策昨晚也是站了幾個小時的手術檯,臉色蒼白,眼神空洞。
鄭峰心中又很心疼,當真是矛盾的很,直接別開臉,擺手道,“走走走,趕緊走,看到你我就心堵得慌。”
外科的主任,副主任帶着鄭策一起往院長辦公室外面走去,房門打開,鄭策一擡頭,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白筱榆,她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只是一個瞬間,鄭策的心就疼了起來。
李副主任見狀,也明白鄭策爲什麼最近頻頻失誤了,原來是因爲那個白筱榆。
“鄭策啊,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你趕緊說完話就回來,我們還要去看鐘小姐呢。”
李副主任對鄭策交代了兩句,然後跟其他人一起離開。
白筱榆徑自邁步來到鄭策面前,兩人相隔兩步遠的距離,她看着憔悴的他,輕聲問道,“嚴重嗎?”
鄭策沉默了數秒,然後薄脣輕啓,不答反問道,“你還在意嗎?”
白筱榆眉頭一蹙,出聲道,“你怎麼會出現這種失誤?如果對方追究起來,怕是你這輩子都不能再當醫生了!”
她情緒有些激動,熬了一夜的眼睛中,隱隱透露着紅血絲。
鄭策靜靜的凝望着白筱榆,見她如此,他緩緩開口道,“筱榆……”
他叫了她的名字,卻不說下文。
白筱榆喉嚨發緊,心頭也是酸澀的幾乎難以抑制。
等了一會兒之後,白筱榆才聽到鄭策不大的聲音道,“告訴我,你昨晚是騙我的,好不好?”
心,猛地一痛。
白筱榆難以抑制的皺起眉頭,眼中也迅速涌起水霧。
鄭策往前邁了一步,緩緩擡起手,拉住白筱榆的手,低聲道,“筱榆,就當我求你了,說你是騙我的,好不好?”
白筱榆緊咬着牙關,因爲只有這樣,她才能忍住不讓眼淚流出來。
認識鄭策兩年,她知道他是溫柔體貼的,知道他是樂觀開朗的,知道他是隨性灑脫的,但是……她從來不知道他也是如此脆弱的。
他就像是一個孩子,在祈求她不要拿走他唯一的玩具一樣。
紅脣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過了好久,白筱榆纔出聲道,“鄭策,你不要擔心,醫院一定會保住你的,外科室的主任們也會替你說話,你一定沒事的。”
鄭策輕輕皺眉,開口道,“我不在乎醫院的處理結果是怎麼樣的,我只在乎……”
“鄭策,你臉色不好,一夜沒睡熬壞了吧,快點回去休息吧。”
白筱榆看着鄭策,眼中的神色是他看不懂的。
鄭策臉上是模糊了失望和傷心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整個人累到虛脫,他說不出別的話,只能很低的聲音道,“陪我吃頓飯吧。”
白筱榆剛張口要說些什麼,鄭策就道,“只是吃頓飯而已,我很累,不想自己回去做。”
白筱榆終究還是心疼了,她點點頭,然後陪着鄭策一起並肩往外走。
一路上,看到鄭策和白筱榆的人,都是目露詫色,因爲大傢俬底下都在傳,白筱榆是傅擎崬的女人,鄭策這回是惹上大麻煩了,昨晚又不小心誤診了鍾家的女兒,一次性的得罪了四大家族中的兩家,怕是什麼樣的後臺,都要保不住了。
鄭策一路無言,面無表情,白筱榆則是心中有事,一直在出神,兩人不用商量,就來到了醫院外面的一家粥屋,老闆看到兩人進來,熱情的打着招呼道,“呦,鄭醫生,白護士,最近沒見你們過來啊,是不是發現了其他好吃的地方,都不來光顧我們了啊?”
鄭策真的無力笑以應對,只是勉強的勾起脣角,點了下頭,白筱榆出聲回道,“沒有,最近醫院裡面都很忙,沒有什麼時間。”
老闆笑道,“那快點坐吧,都是老樣子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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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