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僉心滿意足地關掉短信框，手指往上一滑看到祈年那一欄，最後一條短信還是幾天前的，“珏少知道你回A市了。”
關掉手機，拿起包裡冰涼的礦泉水喝了口，冰涼滑入喉嚨那瞬，杜僉不禁想厲明珏，想他的臉，想他在阿婆病房裡那個溫暖的懷抱。
杜僉，你這是自己個兒和自己個兒置氣，強撐呢！杜僉想着緊緊咬住嘴脣，最後泄氣般躺倒在車椅上。
大巴車駛離快速通道，沿着蜿蜒的山路爬了一圈，最終在一個水泥場壩中停了下來。
“各位同學，我們到了，各自帶好自己的隨身物品下車，聽楊念師兄安排。”杜僉三人跟着隊伍下了車。
志願者隊伍總共分爲三個小隊，一分隊由楊念負責到鄉小學志願支教三天，二分隊由另一個副會長帶領派發物資並向下一批志願者提供資料，以便補給需要品，三分隊由林姚帶領深入到各戶家裡瞭解本地的義務教育情況和隨機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杜僉三人因爲高中未畢業，不能被分到一分隊，楊念把他們分到了簡單工作的二分隊，在實際開展工作的時候，林姚悄悄把杜僉劃到了自己的隊伍。
二十幾人在場壩附近的農村小飯館吃完午餐後，各自開始了行動。
林姚這隊總共8人，在路過了不同的鄉村路標後，最後跟在林姚身邊的只剩了杜僉一個。
林姚穿着粗跟的短靴走在前面，埋在薄雪下的斷樹枝被她踩得嘩嘩作響。
“杜僉，你來這，他知道嗎？”林姚最終停在一處小山坡上，轉身問道。
“林姚姐，我們之間的話題難道必須以他開始嗎？”杜僉話落剛好喝進一口冷風，頓時戲劇性得嗆着了。
林姚也不知怎的，一見杜僉咳嗽，連忙就拿出保溫杯倒出杯熱奶茶塞他冰涼的手裡，一邊塞着還一邊罵着，“大冷的天連手套都不戴個，看這凍的。”
其實杜僉羽絨服的口袋很大，把手塞裡面完全凍不了，只是他剛一心都撲在林姚身上，忘了把手塞進去而已。
原本只是正常的關心，杜僉卻想起了幾年前，林姚也是這麼照顧自己的，冬天怕冷着，夏天怕熱着，無微不至的關愛，最終卻連再見都沒說聲就徹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裡。
杜僉捧着熱奶茶慢慢地喝着，看着眼前熟悉的林姚，想起數年前他第一次和厲明珏逞脾氣鬧絕世的那次，在餓得受不了的時候，自己撲向電話撥出的第一個號碼就是她的。
林姚見杜僉喝完，伸手去接杯蓋，卻沒想杜僉猛地一把抱住了自己。
“林姚姐，你知不知道你走的第二天，我找過你，你知不知道，我餓得走不動道，我打你電話，已經是空號，林姚姐，你好殘忍，就算只是‘鄰居’......你知不知道！”杜僉抱着林姚，幾年前原本是靠在對方胸口高度的腦袋，已經變成了伏在林姚肩窩的狀態。
林姚措手不及，不管是杜僉的動作還是杜僉的話，她當初是被厲明珏拋棄的女人，用身體和青春換得籌碼之後，又怎麼敢再去“招惹”厲明珏身邊的人，何況當時的杜僉已經被祈年安排了保鏢看護。
舊情一旦打開缺口，接下來的談話就如兩個老熟人般的傾訴，姐弟倆就如多年前一般，就這麼站在A市郊區山村的小道上，一句一句地談着。
“小杜僉，能告訴我，你爲什麼絕食嗎？”
杜僉聞言吸了吸鼻涕，用雪地靴反覆在腳下的石頭上摩擦，“我就是不安，我一直認爲祈年說的那個資助我的人是你，後來慢慢察覺到不對，纔剛得到答案，你就走了，我害怕。”
林姚好笑地道，“那你就用任性來試探厲明珏啊，你不怕他真的跟你想的一樣，就那麼不管你了？”
“不管就不管，大不了我就回煤山，那也比跟在一個人身邊卻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真心對自己好。”
林姚搖頭，或許是成年人都不懂未成年的世界。
所幸，厲明珏是個善始善終的人，決定了償還就會一償到底，當然林姚並不知道杜僉現在已經被厲明珏“吃”得骨頭不剩。
倆人愉快地敘舊，完全沒有注意到山坡下不遠處兩個鬼祟的身影。
保鏢甲只看了林姚的側面一眼便入魔了，“這妞好帶感，漂亮啊！”
“是不錯。”保鏢乙蹲在角落裡情不自禁地流口水，半天才一拍腦門，“喂，現在不是關心妞的時候吧。”遂掏出手機，將拍照框瞄準了林姚和身旁的杜僉。
“林姚姐，我想問關於幾年前我纔來A市的事。”杜僉跟着林姚往前走，他們的目的地離這還有一里多地，不能耽擱。
林姚聞言下意識瞅杜僉，皺眉道，“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我，這段時間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否則你不可能會有機會遇上我。”
杜僉見瞞不住了，況且他也沒打算瞞，於是老實將阿婆去世的前後以及自己母親的事和盤托出，當然還是隱瞞了他和厲明珏之間的關係。
“原來呢，我終於明白了。”聽完杜僉所言，林姚終於明白了厲明珏當初突然帶回個杜僉的原因，原來那段時間厲明珏的噩夢癥結在這。
“杜僉，你認爲他不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嗎？”林姚停下腳步，“你既然已經放下了母親的死，回到A市卻不願回到他身邊去，你在猶豫什麼？”
杜僉沉默片刻，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率先往前走。
“杜僉，你知道情兒是什麼嗎？”看着前方心事重重的少年，林姚決定換個方式來結束交談，這個方式對她最狠，卻對杜僉最有效。
杜僉聞言猛地轉身，他不是不知道林姚和厲明珏的關係，卻沒想到這話會由林姚親自提起。
“情兒這個詞往好了說是用青春換取所求，往壞了說就和路邊那些拉客的沒什麼區別。”林姚的表情並沒因話題的難堪而難看。
“林姚姐...”杜僉愣住。
“我從大學畢業就跟着他，他是我的第一個金主，他帶着我見識了上流社會的一切，讓我在世界大牌中徜徉了一圈兒，更造就了現在的我。”林姚拒絕了杜僉的阻止，“那天，他囑咐我去機場接你，囑咐我照顧你，甚至爲了你的消失第一次責備我。杜僉，其實你的一現身就已經讓我感覺到了他對你的不同，他可以因爲厭倦了我這張臉就拋棄我，可是你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他有沒有說過要拋棄你？”
杜僉搖頭。
林姚笑，“我不能進入你的視覺去看厲明珏，而你也同樣不能用我的視覺去看他。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要靠心去領會的，而這份領會無關金錢、權利。這是我被棄後，楊念教會我的。”
“杜僉，你這種想逃又逃不出的感覺，很容易讓我覺得，你喜歡上厲明珏了。”林姚說完突然抿嘴，尷尬地笑笑，“你看我在胡說什麼，沒事，你可能是太依賴他了。”
杜僉漆黑的瞳孔裡在林姚話落的剎那間閃過一陣驚慌，不過沉浸在尷尬情緒中的林姚並沒有發現。
厲明珏收到照片的時候正和濮斯坤在店裡挑選要送給陳曉念父母的野參和一些營養品，本可以將這些事都交給祈年辦，但他開完會恰巧接到濮斯坤約局的電話，順道就來挑選，反正濮斯坤在高檔品消費方面都是行家，不用白不用。
“誒，我看這個也不錯。”濮斯坤指了好幾個標價後面好幾個零的禮盒，厲明珏看也不看直接讓營業員拿去結賬。
剛把□□掏出來，手機信息就響了，厲明珏一看照片，那臉色頓時就冰碴一般。
濮斯坤故意把視線往厲明珏手機上瞟，奪過手機一看，心下了然後來了興致，故意怪聲怪氣叫，“喲，前妻和現夫啊，看這美女碰帥哥，如膠似漆小模樣，真是羨煞旁人啊！”
厲明珏拿眼神恨他，只是攤出右手往前一伸，並未出聲。
濮斯坤開始還能笑，到後來也撐不住，把手機還給厲明珏，轉身示意營業員繼續結賬。
兩人提着大盒子小禮盒往路虎上一扔，厲明珏一腳轟油門，車屁股猛吐白煙，車身立即就往出城方向奔。
順路到了濮斯坤的4S店，厲明珏毫不留情地把副座上囉裡八嗦的男人踹下車，瀟灑送他一陣尾氣。
濮斯坤憋着笑看厲明珏颶風般出城，掏出手機給時亮撥電話，“時少，林姚和杜僉同時出現，你賭舊情復燃還是一往情深。”
時亮小綿羊似地看了對面一臉嚴肅的時戰，乖乖把電話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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