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二十一

杜僉起身把外套脫了搭椅背上,見陸榕還站在那也沒說什麼,直接把毛巾撕開放面盆裡,又從水壺裡倒了些熱水進洗手間了,沒過一會就回來了,陸榕見他這一系列動作很是熟練,一點不像被伺候的小少爺。

“陸哥,你怎麼看着我?”杜僉兌了半盆溫水出來,一邊說着一邊動手把阿婆的手臂拿出來,將寬大的病服往上一帶就開始用毛巾擦。

陸榕見杜僉幫阿婆擦身子,禮節性地退後幾步說道,“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樣。”

杜僉擦拭的動作頓了頓,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不過很快就釋然了,陸榕怎麼想他,這幾年煤山的人怎麼想他,他心裡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Wшw⊕тTk án⊕C〇 將阿婆的四肢和後背都擦得溫熱,杜僉抹了把額頭的薄汗幫阿婆把被子掖好才坐下來,這個時候隔牀大叔的兒子給送飯來了,30多歲的青年身上還帶着工地濃厚的混凝土味道,進屋就喊,“爸,今兒下班有些晚,餓了沒?”青年把飯盒放桌上才注意到杜僉和陸榕的存在,笑着跟兩人打了招呼,“你們好啊。”

杜僉和陸榕都點點頭,然後就聽到青年邊端出湯邊輕聲和他爸說話,“他兩個是來看陳阿婆的,看起來真不像一堆的人。”

“噓,別說話。”他爸瞅杜僉一眼,見後者裝着沒聽見,衝他兒子眨了眨眼睛,滿屋就只剩下吃飯喝湯的聲了。

這會已經快晚上7點過了,其他病房的人都聽說孤苦伶仃的陳阿婆那牀來了兩位有錢的親戚,病房外隔段時間就有好奇的腦袋往裡探。

杜僉知道這會有不少人在打量猜測自己,但他也沒什麼反應,就這麼執拗着看病牀上人的臉龐,想從那張連睡着都藏着痛苦的臉龐上找出曾經笑着的痕跡。

陸榕在這期間接了兩個電話,一個是時亮的,一個是他老婆的,前者告訴他厲明珏已經到N市了,正開車往他那趕;後者催他回家,他剛應付完老婆,杜僉的手機就響了。

看着那來電顯示,杜僉外強內弱的心頓時踏實了。

厲明珏這會路過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私房菜,想起杜僉可能還沒吃飯所以提前打了個電話,知道杜僉已經吃過後連車都沒下,直接往縣醫院開了。

車是SE物流N城分部經理的,厲明珏剛下飛機,祈年的電話就到了,說是讓他在機場等兩分鐘,厲明珏從這經理那瞭解了N市各醫院的情況,又着重問了陳阿婆病症那科,心裡立馬就動了轉院的念頭,不過這些都得看阿婆具體的情況才能定。

陸榕看杜僉把電話掛了,不由有些獵奇的感覺,厲明珏的名字他曾在時亮那聽到過,紅色二代,青年才俊,這其中哪一樣都讓他觸覺開始靈敏。

沒過幾分鐘,厲明珏就到了,來人因爲一路有些忙,神色看起來有些疲憊,但仍舊掩不住這人身上渾然天成的優等氣質和凌厲鋒芒。

陸榕在厲明珏進屋那刻就站了起來,厲明珏自然也注意到了他,臉上掛着禮節的笑,“陸榕是吧,時亮給我提過你,今天的事,謝謝了。”陸榕連忙把手握上去,除了“不客氣”這三個字其他的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既然厲明珏到了,陸榕也沒必須要再杵這了,和兩人打聲招呼就回家了。

厲明珏走到杜僉身邊,見小孩抿着嘴脣看他,本來因爲他不打招呼就跑而有些生氣的心頓時就軟了,伸手觸碰着小孩紅紅的眼睛,“都腫了。”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杜僉原本清明的視線又開始模糊,厲明珏看他這泫然若泣的模樣,嘆口氣將小孩攬自己懷裡,大手輕輕搡着小孩怏兮兮的短髮,視線停在病牀上還昏沉着的病人說道,“好了,不會有事的。”

杜僉把情緒排解得差不多才想起病房內還有另一家人在,憋着眼淚從厲明珏懷裡挪開,這才發現厲明珏掛脖子上的圍巾被自己弄得一團糟。

厲明珏自然也發現了,原本有輕微潔癖的他只是把圍巾取下來直接扔門口的垃圾桶了回來拉過空椅子問小孩,“要不,我們給阿婆轉院吧?”

杜僉沒想到厲明珏能主動提出這事,他剛纔還在想怎麼給他開口,畢竟阿婆只是自己的阿婆,就算自己和厲明珏有了那層關係,但他至今也不能對那層關係有什麼明確的定位,他知道厲明珏寵他,可那也只限於寵他而已。

愛屋及烏這種無私已經不常見了,何況厲明珏本就是在利益交錯間長大的,權者弄權,在商言商,沒有不求回報的付出。

厲明珏知道小孩心裡那些彎彎繞繞,也沒點破,“這事就這麼定了,我去聯繫。”

他正要轉身,杜僉突然拉住他的衣角使勁,仰着一張感激疑惑的臉,“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麼對我好,我們明明沒有任何關係,你明明就不用......”

略帶疲憊的臉色在杜僉自怨自艾的一刻充滿了心疼,厲明珏牽起杜僉扯着自己衣角的手,看着小孩又看了眼躺着的阿婆,輕輕說道,“你欠她的,我欠你的。”

厲明珏面無表情問了醫生辦公室的位置,大踏步走了出去。

當初杜三娘爲了幫自己在層層監視下逃跑報信以命相抵,交換條件就是讓自己帶杜僉離開煤山,給他一番新生活的基點,這份承諾自己晚給了十年,而這十年裡,是病牀上的人接過了他的承諾。

杜僉,但凡你欠人的,都是我欠你的。

何況,我現在確實......有那麼喜歡你。

厲明珏極具修養的談吐和豐卓越寬泛的見識讓這家縣醫院的主治醫師暗自驚歎,排除以上因素單看眼前人凌厲逼人的氣質都足以讓醫院同意他的一切要求,何況,這人有錢。

陳阿婆雖然病情嚴重,但絕非是不可移動的病症,生老病死是人必經之路,陳阿婆的病是自然的衰老加上生活飲食環境不好,引發了多重器官的功能衰竭。

N大附屬醫院有本省最權威的綜合醫院,雖說比不上A市的兩大王牌醫院,但也是陳阿婆不錯的去處了。

厲明珏從辦公室出來給濮斯坤撥了個電話,濮斯坤從時亮那得到消息的時候,早就算到這種出門在外的事,厲明珏用得着他必用。

“我要幫杜僉的阿婆轉去N大附醫,就今天晚上,你必須給我搞定。”

他這明明是求人還這種態度,濮斯坤非常不爽,“嘖,你這口氣不對,我搞不定。”

厲明珏聞言不吭聲,濮斯坤在那頭煩躁地杵了下眉心,“你這攻略能不能改改,一說你就不吭聲。”

“不改。”厲明珏想起讀大學放假那會老是和時亮欺壓濮斯坤,每次都換來坤少一句,“你們就不能改改你們這臭毛病”,結果他二人都豎起中指,答他一句,“不改。”

“行了,N大附院執行院長跟我爸談過生意,我想能有人情談,你等着吧你。”濮斯坤說完就把電話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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