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轉眼已是除夕。
按照往年的習慣,衛家人都是在家過了年,然後再回鄉下探望安家老人。但是今年因着程澤,安女士決定帶着一家老小回家過年。
爲了避開出行高峰,一家人決定凌晨出發,於是前一天晚上衛黎和程澤住回了衛家。
對此衛黎有點意見。
具體表現就是在二人洗完澡規規矩矩地窩在被窩裡聊天的時候,衛大少爺是不是拿腳蹭着程澤的腿。
程澤一路退讓硬是捱到了牀邊,最後避無可避終於擡腿壓住了對方不斷作孽的腳,側過頭面無表情道:“別鬧。”
“我鬧什麼了?”衛黎就這麼被他壓着,整個人呈大字地霸佔了整張大牀,語氣既懶散又無賴。
程澤面上一熱,嘴裡刻板道:“規矩點。”
衛黎挑挑眉,然後目光直接又猥瑣地落到他的下半身,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程澤被他“哦”得臉上更紅了幾分,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擡手摸着對方的臉,好聲好氣地哄道:“叔叔阿姨就在隔壁,別鬧。”
衛黎聞言大喇喇地翻了個白眼,賭氣似的把頭埋在程澤胸口重重地磕了幾下,生無可戀道:“跟你說了昨天先做的!”
程澤揉了揉他的後腦勺,輕聲笑道:“說什麼呢,昨天你感冒還沒好透。”
“哪兒沒好了!我多麼生龍活虎你沒瞧見?”
程澤哭笑不得,摟着人笨拙地哄道:“瞧見了,瞧見了,但是我擔心麼。”他頓了頓,終於還是克服了羞恥心,“那事兒做多了也傷身,剋制點好。”
衛黎立馬擡起頭,瞪着大葡萄眼簡直怒髮衝冠:“一週兩三次還多!?”
他一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爲了之前一個小感冒忍了快一週了,這是有家室的男人該過的日子嗎?!
程澤認真地看着他:“不少了。我之前查過,確實不好……再說我提議咱們換一換,你又怎麼都不同意。”
“少廢話,換位這事免談。”衛黎飛快地反駁道,說完才反應過來程澤話裡的意思,一時既覺得甜膩膩又忍不住生出無可奈何的挫敗感。
哎,澤澤如此在意緊張他,衛老闆自然是開心得心上桃花片片開,只是——
衛黎挑起眉,臉上的表情有股難以形容的下流,他湊近程澤悄聲逗弄道:“沒道理只有我一個人欲|火|焚|身,你倒是如柳下惠不動如山?”
程澤與他對視片刻,然後緩緩彎起嘴角露出一個微笑,聲音溫文中帶着一絲涼颼颼的冷意:“等回家,乖。”說着還擡手拍了拍他的臉頰。
而衛黎只覺得對方目光中的品評彷彿自己是一頭已經洗淨的大白豬。
他忽然從心底深處生出一股悲意,於是衛黎動作迅速地扯起一個枕頭飛快地蓋到程澤臉上,聲音淒厲地喊道:“程澤我壓死你!我這麼上趕着你居然還敢嫌棄!”
程澤任由他□□,甚至還有餘力拉過他的手,一邊喘氣一邊哄道:“沒有嫌棄你,我稀罕你,我稀罕你……”
“滾蛋!甜言蜜語這一套暫時對爺沒有用!”
程澤悶笑,難得配合道:“那,衛爺,什麼時候纔能有用?”
衛爺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會兒,倨傲地伸出一根手指,裝作勉強道:“一分鐘後吧。”
前一晚肆意笑鬧的後果就是第二天的一臉菜色。
衛爸爸看了衛黎一會兒,然後彷彿沒指望似的嘆了口氣,擺擺手道:“算了算了,你去後座睡一覺吧。”
衛黎努力睜大眼睛,試圖頑抗:“爸,沒事兒,我清醒着呢,一會兒我先開吧。”
“廢什麼話!”衛爸爸皺起眉,大手一揮,“滾去睡覺,一家子命我不忍心交給你。”
一旁抱着球球的衛晨也落井下石道:“成了吧你,昨晚鬧得那麼瘋今天能清醒纔怪,你就看好你外甥,我跟爸換着開。”
衛黎看到他家長姐那揶揄的眼神之後瞬間後悔了——早知道會被誤會,還不如真做了倒還不虧!
這時幫着安女士跑最後一趟腿的程澤兩手拎滿東西走了過來。
“哎你們給小程接把手啊,一個個都跟大爺似的!”安女士緊跟着走出來,見姓衛的三個圍成圈聊天的模樣氣到不行。
衛黎轉過身上前幾步,一邊麻利地接過程澤手裡的東西,一邊毫不留情地取笑道:“媽,程澤從昨天就開始緊張了,這會兒自告奮勇得很,就是爲了做事麻痹自己,你就成全他吧!”
“說得什麼話……”安女士哭笑不得,轉頭見程澤表情確實不輕鬆,於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程,別緊張。衛黎他外公外婆的年紀大了,你們的事我也不敢開口,你別介意,聽見沒?”
程澤一怔,連忙搖頭道:“不介意,我怎麼會介意。阿姨,我曉得的,你今年帶我回去過年的意思,我明白的。”他頓了頓,努力放鬆下來露出一個憧憬的笑容來,“聽衛黎說他的表哥表姐很多,那今年一定很熱鬧……自從認識了衛黎,這年越過越熱鬧了。”
安女士聽得一怔,即使她明白程澤的情況也知道對方是真的滿足,卻還是忍不住心裡發酸,然而她此時卻扯起脣角笑了起來,溫和地注視着程澤:“會的,以後每年都熱熱鬧鬧的,你要快點習慣。”
這熱鬧能不能習慣程澤暫時還無法斷言,但這長達四個鐘頭的車程他大概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
幸而衛家前些日子買了這輛家庭車,此時衛黎帶着程澤獨霸後排,多少減少了些不適感。
衛黎強行把對方的腦袋按在自己肩上,嘴裡哄道:“睡會兒,連我媽都會開車,你擔心什麼。”
程澤鬧不過他,只好妥協地靠着他,但仍憂心忡忡道:“車裡沒聲音司機會犯困,我們還是跟叔叔講會兒話。”
“這活一向由我媽包攬,你放心。”衛黎攬着他的肩膀,吊兒郎當地輕鬆得很。
程澤聞言終於安心,卸了力氣與衛黎靠在一起。
“衛黎,我有點緊張。”
“緊張什麼?”
“我怕外公外婆不喜歡我,也怕我藏不住……反倒老人家看出來。”
“怕什麼……老人家最喜歡你們這種老師啊醫生了,不是教書育人就是救死扶傷,外公外婆肯定中意你。再說了,你哪用遮掩啊?就你平時在我爸媽面前那模樣撐死了是個關係一般的朋友,指不定外婆還得問我過年帶個同事回來做什麼……”
“……衛黎,你有怨氣直接說。”
“我哪兒敢啊?我就一妻管嚴。”
“衛黎……”
“得得得,別叫了,你睡會兒吧,別想七想八的。”
…………
坐在前座摟着兒子睡覺的衛晨聽到這兒終於忍不住無聲地笑了起來。
不多會兒便沒了聲響,然後她悄然地回頭看了一眼,就見之前一直都忐忑不安的程澤靠着衛黎的肩膀睡着了,而衛黎則用下巴抵着對方的頭頂,半醒半睡間還不忘緊一緊攬在程澤肩膀上的胳膊。
衛晨忽然覺得這世上沒有一對夫妻能夠比她的弟弟和弟夫更般配了。
他們是天生一對。
忽然,她捏在手裡的手機震了震。
——出發了嗎?毛毛說等你們回來了找球球玩。By沈川
衛晨盯着手機出了會兒神。
睡得迷迷糊糊的球球撓了撓脖子,然後一巴掌扇到了衛晨胳膊上。
衛晨猛然回神,輕拍着兒子,哄他再次入睡之後,她拿起手機回了條短信。
——好,球球嫌你送他的拼圖太難了,回來你教他吧。
抵達三清鎮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
四個多小時的長途顯然乏味又單調,以至於此時映入眼簾的鄉村風光愈發令人心曠神怡起來。
下高速之後,衛黎就放下了右邊的車窗,鄉下小鎮未被污染的空氣毫無阻隔地散了進來,他只覺得呼吸間都自在了幾分。
球球半路就醒了,悶了快一個小時無聊得很,此時正扒拉着車窗探出頭去,興奮地衝着一路碰見的熟悉或不熟悉的舊時玩伴打招呼。
衛黎剛想提醒外甥聲音輕些的時候,就聽旁邊傳來一聲:“到了嗎?”
他轉過頭,見程澤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此時半仰起頭的模樣帶着幾分不自知的憨態。
“快了。”衛黎不由自主地放柔聲音,“外公家在鎮東,再過十來分鐘就到了。”
程澤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又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終於徹底清醒過來。
他偏過頭看向窗外,眼睛裡露出一點驚喜來。
“好久沒看到這樣的……”程澤輕聲感嘆着,卻又像是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表述,一時只好伸手指了指,“炊煙。”
衛黎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那是煙囪,小鎮上的年輕人也不用了,也就是老人家捨不得竈臺。”他見程澤的神色多少有點嚮往,於是補充道,“我家也用着呢,我爸媽怎麼勸老人家也不聽,尤其是這年夜飯,整雞整鴨的非要用竈臺燒才肯。”
“鴨肚子裡還要塞糯米和栗子,對不對?”
“是啊。”衛黎看着他,揶揄道,“你愛吃這種小孩子的玩意兒?”
程澤面色坦然地點了點頭:“小時候也就過年能吃,後來爺爺輩都走了,我媽弄這些總是不得要領,就沒再吃到過正宗的了……”
後來,別說是正宗的,就是那不倫不類的味道也成了他十多年的懷念。
衛黎自然明白他的未盡之言,只是他卻做出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拍了胸膛,笑得豪氣萬丈:“我外婆燒起年夜飯從來都心狠手辣,今兒個保管你徹底回味一趟兒時的味道!”
說話間車子停了下來,還沒等熄火就聽一陣匆忙的腳步已至耳邊。
“小妹回來啦!”
“小妹可算到了,再不來爸該叫我去鎮西候着了!”
“小妹,妹夫,路上堵不堵?”
“小姑,小姑父!”
此起彼伏的招呼聲不絕於耳之時,只聽一聲頗爲嚴厲的蒼老男聲響起:
“小崽子都給我讓開!讓不讓人下車了!”
於是剛還七嘴八舌的衆人頓時噤聲,分開兩排規規矩矩地站好。
拄着柺杖走得步履堅定的老爺子走到車前的時候,衛家六口人也正好熄火下車。
“爸。”安女士跨前一步,笑眯眯地扶住老人。
衛成東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聲音裡有幾分討好:“爸。”
老人淡淡地應了聲,擡頭看向衛黎和衛晨的目光不自覺得柔和了幾分。
兩個小輩到底能仗着年紀肆意一些,各自上前挽住老人的一個胳膊:“外公!”
球球也撲到老人面前,甜甜地喊道:“太爺爺好!球球好想你哦!”
老人的目光完全柔和了下來,他擡起枯瘦的手掌輕輕地摸了摸孩子幼嫩的小臉,露出一個罕見的微笑:“乖,乖。”
安女士見狀順勢將程澤拉了過來,低眉順目地給父親解釋道:“爸,這就是我給你提過的那個孩子,前些日子認了我做乾媽,我帶回來給你們見見。”
老人挺直背,擡起頭眯着眼打量程澤。
程澤握緊成拳的手心裡全是汗,面上卻艱難地挑起一點笑容,恭敬地低下頭喊道:“外,外公。”
老人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轉開目光,淡淡問道:“你是老師?”
“是。”
“那你說說,老師最該教學生什麼?”
程澤一怔,脫口道:“做人。”
“做人也是能教的?”
“以身作則,潛移默化。”
老人聞言又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而後自顧自地轉過身,只是招了招手道:“既然回家了,那就先進屋坐。”
程澤不明所以,卻見衛黎悄悄溜到自己身邊,眉飛色舞地用肩膀撞了撞自己。
“我是不是惹老人家不高興了?”
“不錯啊程澤,挺會討老人歡心嘛。”
二人一同說完便愣住了,好半天才衝着對方笑起來。
程澤壓抑着欣喜,低聲問道:“外公真的高興?”
“那是,外公軍人出身,對誰都不苟言笑的,當年我第一次回來的時候都沒得他什麼好臉色,說了他喜歡老師的,你放心。”
程澤與他並肩往裡走,心裡終於輕鬆了幾分,輕聲開着玩笑:“看來當初選擇專業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我要遇見你。”
衛黎側頭看他,篤定道:“那是,天註定。”
按照安家的習慣,年夜飯正頓都是放到晚上吃的,於是中午一大夥人就簡單地吃了頓便飯。
之後,女眷多數留在廚房幫忙準備年夜飯,其他人有的被分配去殺雞宰鴨,有的則被打發到鎮上去拿老早定好的魚蝦蟹。
只有衛黎那一輩最得外婆的偏愛,一律不讓動手,說是打麻將也好打遊戲也罷,總之飯來張口就成。
而程澤見了外婆之後,就被乖孫長乖孫短的抱了好一會兒——這個一輩子都在操持安家操心兒女丈夫的婦人對自家早年離家的小女兒最是心疼,只是當年礙於丈夫的威嚴無法相幫,於是一年一年的思念和愧疚最終繞成了褪不去的心病,不僅對衛晨衛黎衛子初好得不得了,連女兒這才認下的乾兒子也恨不得當成親孫子來寵。
於是程澤毫不意外地被外婆趕到了麻將桌上,而在得知他不會打之後,老人家更是豪氣沖天地表示:“打!贏了算你的,輸了算外婆的,別怕!”
然後程澤在衛黎的指導下打起了麻將。另外三家自然是大表哥、二表哥和小表弟。
打到一半,大表哥沒忍住拿出煙盒,自己抽出一根然後扔給程澤:“來一根。”
程澤還沒說話,衛黎便拿過煙盒丟回去,挑眉道:“程老師不抽菸。”
大表哥也不在意,只是瞅了他一眼:“你不來根?”
程澤聞言轉頭看他。
衛黎正氣凜然地拒絕道:“我戒了。”
“哇,阿黎你了不起啊,說戒就戒了。”小表弟對他豎了豎大拇指,然後扔了張牌,“二筒。”
“碰。”程澤拿出兩隻二筒,把牌桌上的拾回來。
大表哥把一筒和三筒放回去,敲了敲桌子道:“你這是近朱者赤了?是這麼說吧,程老師?”
二表哥摸了張牌,不緊不慢地接茬道:“你一大老粗能知道近朱者赤不錯了。”然後隨手扔了張七條。
“碰。”程澤迎着衆人的目光微微一笑,然後鎮定自若地把七條也撿了回來。
大表哥見狀皮笑肉不笑道:“草,還能讓老子抓個牌不?”
衛黎聽着他語氣裡的浮躁之意不由得皺了皺眉,不冷不熱地回敬道:“丟了你嘴裡銜着的煙,說不定我們程老師能讓你抓一回。”
大表哥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嘴裡哼了一聲,不耐道:“沒點呢,急個屁啊。”
小表弟眼觀鼻鼻觀心地專心打牌,猶豫下扔了張五萬。
“碰。”
大表哥伸在半空準備抓牌的手僵住了。
程澤忍不住看了看衛黎。
“不好意思啊大表哥,程老師就是運氣好。”衛黎笑容滿面道,然後迅速地把五萬拿過來排成一排。
二表哥繼續摸牌,看了眼牌桌,扔出張東風。
程澤見狀一頓。
衛黎可不客氣,笑眯眯地拎出兩張東風,客氣道:“謝謝二表哥。”
二表哥眼睛一眯,回了個笑容:“不客氣,碰碰和好兆頭。”
大表哥冷哼一聲:“誰知道會不會被截胡。”
衛黎正要回話卻被程澤在腿上拍了拍,於是他住了口側頭看向程澤。
“大表哥,不如我們打個賭?”程澤平靜地提議道。
“說。”
“要是我和了,今天這煙就別抽了怎麼樣?”
小表弟聞言笑着打哈哈道:“哈哈哈這賭注有意思啊……”
“老大,小程的提議不錯,你煙癮也不大,這過大年的非得拖着全家陪你抽二手菸是怎麼回事。”二表哥靠在椅背上,語調顯得有些懶洋洋,但眼神卻有幾分認真。
大表哥沉默了一會兒,咬牙道:“成。”
於是四人繼續輪流摸牌。
沒一會兒牌桌上只剩下一柱。
“我看這牌是要黃了……”大表哥摸了張牌,然後隨手扔了張紅中,“不過沒事兒,今兒個心情好,不抽了就不抽了。”
“和了。”程澤推倒剩下的一張牌,儼然就是紅中,“謝謝大表哥點炮。”
衛黎笑着站起手收走桌上的香菸和打火機,然後朝着他伸手道:“存貨有沒有?願賭服輸啊。”
大表哥眯着眼看了他們一會兒,然後把褲兜裡的煙盒扔給他,笑罵道:“瞧你那小人得勢的樣兒!”
然後撐着下巴望向程澤,剛毅的臉上有幾分戲謔的笑意:“小子,閒事管得挺多?”
“對不起。”程澤心平氣和地道歉,“剛聽外婆說大表哥這陣子心情不好,抽菸抽得狠了,表嫂挺擔心的。”
大表哥一怔,下意識地扯了個笑容罵道:“你今兒第一天到咱家,怎麼什麼話都跟你說?”
程澤無言以對,總不好說自己從小寄人籬下,察言觀色的本領練得爐火純青,這會兒到了陌生環境不自覺地就……用了點?
他有些無措地朝衛黎望去。
衛黎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眉梢一挑道:“程老師長得正義凜然,天生討人喜歡。”
“是啊,我瞧你也挺喜歡的,這處處維護得跟媳婦兒沒差啦。”大表哥給了他個白眼,然後正了正臉色打量起程澤,過了會兒才道,“小程你心不錯,就是太沒心機了,剛來第一天就不怕得罪家裡人,還好咱家都是外公教的,就喜歡直來直去的,要不然你非得被排擠死。”
程澤聞言微笑起來:“別家也不會認我當乾兒子了。”
“那是,我們安家人就是心好!”
“老小,你得意個什麼勁兒……來來來,繼續打,這回我可不喂牌啊,小程你好好打。”
“我草,我就說我今兒怎麼這麼背,老二你個混蛋!”
打麻將打到四點半的時候,大表嫂過來收拾桌子了。
她瞧見桌邊的菸灰缸乾乾淨淨,不由喜笑顏開:“喲,今天沒抽吶。”
大表哥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小程和阿黎都不抽菸,我就不禍害他們了。”他頓了頓又伸手攬着媳婦兒的背道,“回去也不禍害你們。”
大表嫂一怔,連聲應道:“好好好,那,那什麼你們喝會兒茶,過會兒就能吃飯了。你是老大,照顧好小程。”
大表哥揮了揮手把人重新趕進了廚房。
五點整的時候,衛成東被老爺子派去點爆竹。
“乒——乓!”
震天響的爆竹聲連綿不絕,一個個紅色的炮仗衝上天去然後四散開來,落了滿院滿的碎紙片。
躲在二樓陽臺的小朋友們迫不及待地甩開大人捂在耳朵上的手,歡天喜地地拿着仙女棒你追我趕起來,家長們無可奈何,只好一手拎着一個,把孩子抱下去吃飯。
而球球最是頑皮,衛黎追了他半天還是無果,最後只好叫來程澤——果然對方臉一板,聲音一冷,自家外甥便屁顛屁顛地自己跑回來了。
“我姐看到了都要嫉妒你。”衛黎牽着球球往樓下走,開玩笑道。
程澤搖搖頭,輕笑道:“他知道你們捨不得兇他,纔會恃寵而驕。”
衛黎聞言嘆了口氣,轉過頭認真地對程澤道:“我們也捨不得兇你,你也可以恃寵而驕的。”
程澤一怔。
“恃寵而驕!”球球見沒了聲音,揚起腦袋有樣學樣。
衛黎哭笑不得,輕輕給了他一巴掌,嘲笑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嘛,說得倒溜!”
“知道!”球球氣哼哼地說,理所當然地回道,“就是舅舅最愛我了對不對!”
衛黎聞言挑起眉,意味深長地看了程澤一眼,應道:“就是這個意思,我最愛你了。”
程澤被這甜言蜜語哄得無言以對。
這頓年夜飯自然是吃得十分豐盛。
比正常飯店裡的圓桌還要大的桌上擺得滿滿當當,甚至疊到了第二層。
老式燒法的整雞整鴨和蹄髈就佔據了三個巨大的砂鍋;個頭能和基圍蝦媲美的鹽水河蝦裝了滿滿兩個盤子;螃蟹則早已一人一隻地分配到碗碟裡,蘸着一桌就配備了四五碟的醬料,吃起來滋味十足。
安家人丁興旺,按着女眷孩子和男人分成兩桌而坐,一桌上孩子嬉笑打鬧家長追着餵飯,另一桌則互相勸酒你來我往的,各自有各自的熱鬧。
程澤坐在老爺子的身邊,剛開始還有些緊張,但是老爺子說:“上回晨晨那個混賬前夫來,也是坐得這個位置。這是咱們家的規矩,家裡來新人了,總要跟我老頭子挨着坐……只是上一次我老眼昏花,沒瞧準人,這回你雖然不是我孫女婿,但我瞧你人正氣得很,只盼老頭我還活着的這些年,你每年都能回來吃個飯……還有就是,好好對你乾媽,我這小女兒攤上我這麼個爹也是命苦——好在她的孩子都不錯,個個都孝順。”
他聽得心裡一酸,心想哪裡是孝順,反而是他們恃寵而驕,傷了安女士的心。
不過程澤向來不是喜歡後悔的人,何況他與衛黎的今日本就是他盼望已久纔得到的,於是他只好端起酒杯敬了老爺子一杯酒,推心置腹道:“外公,我很早沒了爸媽,現在能重新有個家,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
“好,好,一家人。”老爺子顫着聲點頭,然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衛黎這時也舉着酒杯湊過來,故意抱怨道:“外公你偏心啊,盡跟他喝了,孫兒敬您一杯,您隨意好不好?”
“你小子。”老爺子豪放地拿起酒倒滿,“老頭我還要你讓?我幹了,你隨意吧。”
“外公寶刀不老啊!”衛黎笑嘻嘻道,自己喝完了酒之後又給老人夾了一筷子菜,“吃點菜墊墊肚子。”
他給外公夾完又順便給程澤舀了一勺鴨肚子裡的糯米栗子,笑道:“來,回味小時候的味道。
程澤在桌子下握着衛黎的手緊了緊,眉目帶笑道:“好。”
一頓晚飯吃到了快九點才結束。
之後看春晚的看春晚,打麻將的繼續打麻將。
程澤和衛黎則藉口不想贏太多錢去了陽臺。
陽臺上還有幾個小朋友玩着仙女棒,其中球球因爲最少接觸這些,玩得特別來勁,在他的分配下已經改變了多次陣型。
程澤看着他人小鬼大的模樣感嘆道:“球球到哪兒都是孩子王。”
衛黎聞言笑得特別驕傲:“像我。”
程澤見他得瑟的模樣忍不住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一本正經道:“劉老師總讓我管管,不如你來?”
“誒我發現你們這劉老師不行啊,老打小報告這怎麼爲人師表?”衛黎煞有介事地批評道。
“球球天天在課上跟酒酒講話,你倒說說我們怎麼爲人師表?”
“咱外甥在你課上也這樣?”
“……他不敢。”
“那不成了。”衛黎攬過他的肩,理所當然道,“說明這劉老師沒本事,還是我們程老師厲害!棒棒噠。”
程澤無語了半晌,最後哭笑不得道:“我總算知道劉老師跟我說球球寫日子的語言太過網絡化怎麼回事了。”
“怎麼啦,來,麼麼噠。”衛黎毫不知恥,說着還湊過頭去打算來個真的“麼麼噠”。
正在此時,外婆的聲音從樓梯間傳來:“阿黎,小程,你們在樓上嗎?”
衛黎馬上改頭換臉,正經得不能再正經:“在呢,外婆。”
過了會兒老人家顫巍巍地走了上來,把手裡拿着的兩個紅包塞給了他們。
“這……”
“謝謝外婆!”衛黎嘴甜地感謝完,然後瞪了眼程澤,“讓你拿着你就拿着。”
外婆笑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地點頭:“是啊,拿着,拿着。”
程澤猶豫了會兒,還是不忍心推脫,收了下來,誠心誠意地說:“謝謝外婆,我,我很久沒拿過紅包了。”
外婆聞言吃力地伸直了手。
程澤一怔,下意識地彎下了腰。
外婆順利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笑得更加慈愛:“壓歲錢要的,壓着你們不要長大,一輩子開開心心,無憂無慮。”
程澤腰彎得更低,再次道:“謝謝,謝謝外婆。”
外婆笑眯眯地擺擺手,轉身朝曾孫們走去。
程澤看着她佝僂的背影,心有所感地握住衛黎的手。
衛黎順從地回握住他。
“等我們跟外公外婆一樣老……”
“那也許連球球都有孫子孫女了。”
“我們每年都準備好壓歲錢。”
“好。”
“壓着他們不要長大,一輩子無憂無慮。”
“好……不過程澤,剛剛那句話說好聽一點不行麼?”
“啊?”
“我們不止要白頭偕老,還要葬在一處。”
“沒有更好聽一點。“
“喂。”
“好啊。”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自覺還是有良心的XD
那寫到這裡就真的是全文完啦,各位不要不捨不要難過,就當他們在城市一角過着自己的生活吧。
關於新文呢,短期內是不會開坑了,大綱想了一半,如果開坑的話應該會來這邊說的。
我希望我能寫出來,也希望仍能在新文下遇到各位。
祝願學生黨的讀者姑娘學業有成
祝願工作黨的讀者姑娘薪酬漲漲
祝願仍然單身的讀者姑娘早日找到你的另一半
祝願有家室的讀者姑娘家庭和順、早生貴子【笑笑要生個健健康康的小寶寶哦】
咱們有緣再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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