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頭,不見了
方纔聊着話路過的是三名年輕的女僕,皆是粗衣布裳,遠不比先前的那些姑婆子穿戴得細緻。
她們仔細地將交談的聲音壓得極低極小,生怕被誰聽走了。卻是不巧,恰恰被躲在邊上矮樹叢的林蘇青的聽了個一清二楚。
對於那名新來的女僕所提出的疑問,其實也在林蘇青的心中勾起了好奇,儘管他一向好奇心頗重,但由於常常因爲好奇心而踩過許多坑上過許多當,這次他按捺住了自己——現在不該是好奇這種無聊小事的時候,現在應該是走爲上策。
終於等到她們的腳步聲都走遠了,林蘇青這才從樹叢裡探出身來,他瞅了瞅左右前後,確定再沒有人走來,於是繼續往前邊躲邊走。
藉着昏暗的天色,躲藏起來要比青天白日之下容易許多。好在今夜不見月色不,否則他這一身偃月服上的銀絲只怕是要映上月光,將他的行跡暴露。
雖有天時地利,但他仍舊不敢掉以輕心。
每逢拐彎處,他先得以後背緊貼着牆面,薄薄地立着,先屏氣凝神的觀察拐角後的情況。直到確認沒有特別的聲響後,遂探出小半截頭去再親眼觀察一番,直到完全確認沒有可能的危險,他便立馬拐過去,不敢多做停留。
如是小心翼翼地潛行,還算順利。卻是突然,就在他正打算拐過一個牆角時,不巧迎面就遇上了今日來捉他的凸肚子胖大嬸!
她們只顧拉手閒話,是他率先發現,旋即側身閃到一株大樹後邊蹲下來躲着,等待她們徹底走過。
敕邪令沒有觸發,也沒有絲毫迴應與動靜,很好,說明無異。
可是,他說服了自己,先前得見夏夫人很懼怕敕邪令,依照先前的來看,即使敕邪令有可能打不死她,但已然證明驅退她是綽綽有餘的。
這該死的想法!
僕人們的起居室應當都是在後照房,而後照房的位置通常都地處宅邸的最末端,恰好與林蘇青要去大門的方向背道而馳。
他怕是自己看錯了,可是這回一看……是的,他沒有看錯。是真的有一張臉掛在那門縫之間,正在轉動着眼珠子觀察這門外的一切。
可是……
他好不容易避過了人多眼雜的時辰,似乎不再有什麼人出現了,這才擡頭又辨認了一番天色,時辰似乎也走得很匆忙,不過半會兒的功夫,亥時就已然過半。
只能看見臉,其下空洞完全看不見她的身子,大約藏在門口?
有人插話提了個醒,她們趕忙加快了步子朝院子深處走去,一路議論聲細細碎碎地伴隨着她們走遠。
而後,他將樹葉分成了幾部分,取了一部分揣在懷裡,取了幾片卡在右手的袖口處,剩下來幾片則緊緊地捏在手中,以備不時之需。
除此之外,還有一處不同之處,那便是,東首房的房門,像是特地留着一道門縫,門縫不窄也不寬,大約與一節小臂橫臥差不多。
林蘇青摸着後腦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乾脆大步徑直往前走去,放肆的觀察整間屋子。
他真的很想去看上一看,這可如何是好……
林蘇青的心跳聲也越來越清晰……
霎時,那張臉猛地衝出了門縫,但是!卻只衝出了一顆頭顱,沒有身子,只有頭顱凌空懸吊在半空中!
既然跑得了,保得住命……如是想着,林蘇青立刻握緊哮天毫筆,去到邊上隨手扯了幾片樹葉子,下筆飛快地逐片逐片畫了一通。
似乎在胖大嬸的身邊還跟了兩三名同她差不多的地位的嬸子姑婆,大家於閒話之間並沒有什麼階級與尊卑的隔閡。
畢竟亥時不得夜行這個規定,連那些姑婆子大嬸們都不敢違背,何況更低一等其他下人們,自然是誰也不敢違背。
在這樣的時辰,其他的每間房皆是早早地熄去了燭火,偏是那間東首房依舊燈火通明,成爲了杳杳之夜裡唯有的一間光亮,顯得格外不同。
林蘇青擡腿作勢趕緊逃,卻乍然於這時候萌生了一個要命的想法——他……他想去東首房看一看沒有了頭顱的夏夫人……
因此他現在只需要避過那些回去後照房方向的人,之後便是再也不會碰上。
有且只有一張臉,什麼也沒有,有且只是眼珠子在緩緩轉動,觀察着周圍的環境似。
時辰是最不經消耗的,當他再看天色時,不知不覺里居然已經將近亥時。
她果然不是人!林蘇青驚愕住,只見夏夫人的頭顱正朝宅邸伸出飛去,去方向……不好!可能是去找他的!
如是,假使他打不過夏夫人,屆時他亂丟一通敕邪令,也可剋制住夏夫人不是?
她們聊天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而後,他透過假山與假山之間的縫隙,冒起了膽量再度窺向方纔那驚人的一幕。
幸得反應及時,他登即蹲下,快走了幾步鑽進以假山搭建的景緻裡邊貓着身藏着。
“對對對,我也覺着變了,夫人以往從來都喜歡披着頭髮,現在卻梳得一絲不苟。”
於是後來所遇見的人,大多是形色匆匆且是格外的輕手輕腳,估計是怕驚擾了夫人就寢。
那張陰厲的臉不是別人,正是方纔來喜房內喊他“相公”的半老徐娘——夏宅夫人!
“這誰說得準?命硬不硬與年輕不年輕有什麼關係。”
方纔他晃眼一看,竟然猛地看見了有一張慘淡的臉掛在那門縫之間!面色蒼白如屍骸,目光陰瘮如厲鬼。
突然,東首房的異樣,吸引了他的注意。
“前幾個年紀也不大啊,不都是成婚當夜就死了?”
理智告訴他,三十六計走爲上策,保不齊那夏夫人的腦袋何時就會折轉回來。
奇怪,那夏夫人分明只飛了一顆腦袋出去,身體應該在屋內吧?
可能與他現在長本事了有關係?他摸了摸手中的哮天狼嚎,這算不算有恃無恐。
“誰不說呢,自打老爺病逝後,夫人成的所有親,每一個活過三天的。”
“這回是個相當年輕的,應當命硬的吧?”
瞧了瞧,望了又望,內室也毫無身影。
他知道,這想法太要命了。
“嘖嘖嘖,真的是,誰說得準呢,我覺着自打老爺暴病而去,咱們夫人整個人都變了,性情什麼全都與從前不同了。”
林蘇青心中有一種沒來由的直覺,直覺在懷疑,懷疑那間東首房有詭異。
“哎你說,這七日之內都已經死了兩位了,夫人這剋夫命克得也忒狠了些吧。”
剛一深入內室,他驟然發現,在牀邊有一雙腿,似是有人端坐在牀邊,只是被放下來的罩幔埋住了。
趁着四下無人,林蘇青抓住機會向前疾行,不多時,他便穿過了兩道院門,眼瞧着過了正房就是外院,再多走幾步就是宅門口了!
他特地將行進的速度也變得更慢些,以免一個不慎就迎面撞上了誰,而後再被捉回去捆綁得更加嚴實。
他一身偃月服以白色爲主,在樹幹後面其實不太隱蔽。隨着她們越走越近,林蘇青的心跳也隨之越來越緊迫。
牀幔是墨藍色的,因爲那雙坐在牀沿邊的腿擋住了,於是下襬有一部粉都堆積在腿上,像是將腿埋住了,並且所着的褲子,也是墨藍色,湊巧與罩幔混成了一色,令這雙腿不易被發現。
人在有的時候,當好奇心蹭上來之後,可謂是如百爪撓心,此時那任誰也勸不住的作死想法,充斥着他的內心,是連他自己如何也控制不住。
提心吊膽的等着,終於等到她們路過了他,林蘇青悄然探出一丁點視線,趁着無人察覺,趁着此時勉強還能視物,窺看這一路人的背影。
林蘇青一愣,趕忙支着耳朵偷聽。
他隨即將門縫稍微推開一點,側身一閃,入了門內。
東首房歷來是居住着家中位分最長者,眼下已經亥時過半,若是居住着年長者,早該歇下了。
外室一切正常,繼而……他小心翼翼地撩開珠簾往內室裡潛去。
竟是沒有料到自己的膽量會增長得如此這般的大。最主要的一點,他不止是想去滿足好奇心,更迫切的目的是,他真的有些想同這位夏夫人較量一番,試一試自己現在的長進。
他們的腳步聲輕了,動靜小了,卻使得林蘇青不得不加倍謹慎加倍留意,纔好準確的避過他們。
她們還沒有路過他,他若是此時探出頭只怕會真的撞上,於是他根據閒聊中不同聲音,估算着她們究竟有幾個人。
果然沒錯!
但,卻恰巧被林蘇青一眼給撞見了。不禁瞠目結舌,或許……正是那夏夫人?!
“哎呀是不是要到亥時了?咱們得走快些了。”
而後將門重新關上,並在關上後,在門上畫上了一道敕邪令。阻止不了自己作死的心,便只能仰仗着主上所授的敕邪令保命了。
“年輕點應該會好些吧?”
而後這一路躲藏,得見夏宅的僕人們無不是神色匆忙,着急忙慌地趕去,特別是那些做灑掃收工收得晚的,更是極度擔心走慢了逾越了亥時,誰都怕極了。
那麼他跑該是跑得了的吧?
種種情況不免引得林蘇青壯起膽子多看去兩眼,卻正是這多看的兩眼,頓時將他駭得渾身一抖,險些忘記了躲藏!
上個月就有點咳嗽,一直沒有好,今天低燒燒了一天,作者君先去眯一會兒。
這些葉子雖然是經過神筆繪畫,但是單單從肉眼上瞧的話,看它與普通樹葉子之間其實幾無分別。
緊接着,他躡手躡腳地摸到了東首房的門前,只在門口稍微等了一等,緩過了一口緊張之氣,他便從門縫中丟了一片畫有敕邪令的葉子進去。
她們之所以聊得投入,並非在聊亥時不能外出行動的普通規矩,而是在聊着夏夫人剋夫一事。畢竟剛剛又成了一親。
這章可能晚點會來稍作修改,不過只是修改不適當的措辭,不會修改劇情走向。
祝大家今宵人月兩團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