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何爲命
蒼穹暗沉，雨聲浙瀝，像是有成千上萬的人在耳邊竊竊私語。
夜雨敲窗，啪嗒、啪嗒……像心臟在跳動。
林蘇青緩緩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衣冠整潔的躺在牀上。環顧四周，木窗雕刻着菩提樹，屋內有淡淡的檀香漂浮在空氣中。
樸素的帷帳，簡易的陳設，以及那桌上素雅的茶壺茶碗。竟是一派陌生。
他剛要坐起來，卻感覺肢體不受自己控制，像是散了架剛被重新組裝好，無法和大腦緊密配合。
他只好先嚐試着輕緩的活動着身體，登時發現全身上下到處都疼痛耐忍。單單只是動一動眉毛，都會連帶着整個腦袋生疼。就連眼珠子都不能轉得太快，否則也會拉扯得疼痛。
我這是怎麼了……他在心裡嘀咕着，想說話，可剛一開口，嗓子就扯得劇痛無比，他只得如屍體般又躺了下去，一動也不敢再動。
這裡究竟是何處，究竟發生了何事……
他分明在四田縣和那些人對峙真相，以證清白。好像是話剛說到一半，就暈了過去，醒來怎麼就在這裡了？
狗子圓溜溜的大眼睛轉了一轉，自言自語着：“原來還留了這些呀……”
“我想，只要我修煉成仙，超脫了五行，我就有了可以證明自己的機會。主上，就算我再也回不去原來的世界，我也不想在這邊一直被當成禍患，像個畜生似的被他們隨意決定生死！”
狗子咧嘴一笑，道：“沒什麼，我是說你差點被當成殺人犯抓走了。好在我們趕得及時，幫你解釋清楚了，嘻嘻～”
他說着便擼起袖子看自己身上有沒有傷，發現沒有一絲傷痕。
可是，一般的不尋常，主上是不會在意的。很顯然，林蘇青不是一般的不尋常。
二太子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淡然的持扇點着他的肩膀將他推開，不動聲色的進了屋子。
千萬不能讓林蘇青想起來，至少不能讓現在的他想起來。
“唔，主要是怕你亂跑嘛。”狗子說話間，進來了一個光頭小和尚，將房內的燭火替換成新的，使得照明更亮了些。
……
但雖然如此，這已經是他第三次請求。二太子已經拒絕了兩次，這一次，會答應他嗎？
他不知道自己在二太子的眼裡是怎樣的一個人，但是他知道，二太子並沒有視他爲禍患。
這是一場豪賭，主上在以天下蒼生做賭注，在大賭特賭。
雖然它不清楚林蘇青的身份，不過它也不用清楚，主上做任何決定，它聽從便是。所以，它現在只是好奇。
屋內一片靜謐，只有燭火輕輕搖晃。窗外雨聲淅瀝，打着芭蕉潺潺作響，雨聲倏然滂沱，彷彿要洗涮盡世間的所有氣息。
“難怪我方纔起來時全身痛得要死。”林蘇青坐起來活動着關節，扭了扭腳腕，這才站起來活動着全身筋骨。
過了許久，二太子清雅的聲音才清淺的響起：“何爲命。”
“呀，你居然醒了。你可是睡了三天三夜了，如何？睡夠了嗎？”
狗子趴在牀邊上，他強忍疼痛看向狗子，也不知道狗子能不能領會到他眼神想問的問題。
不提還好，一提他就來氣，道：“那些人太過分了，絲毫不容我解釋。不經調查就認定人是我殺的，偏偏誰也不信我。窮鄉僻壤出刁民，你們要是晚來一步，說不準我就被拉去砍腦袋了。”
狗子小爪子衝他喉嚨處一點，又在他胸膛上到處點了幾下，頓時他就覺得呼吸順暢了。接着嘗試活動了一下手指，又扭了扭脖子，能動了，而且也不痛了。
主上說過，當林蘇青醒來時，如果對於殘殺四田縣百姓的記憶還記得的話，那便……殺了他。
它心裡忽然覺得有些怕，主上是很可怕的，它知道。但是此時的主上最是可怕，是前所未有的可怕。
林蘇青見狀，順手將門關上，扭頭上前就跪在二太子腳下，懇求道：“主上，我要修行，我要做神仙，請您教我神通！叫他們再也不能小瞧我。我要證明，我林蘇青不是禍害。”
他忽然想到什麼：“誒？我後來是怎麼暈過去了？嘖，好像是被那些官差揍暈的……”
二太子徐徐地搖着扇子，平靜的看着他。他的沉默令林蘇青有些心慌，可是林蘇青便冒着這樣的心慌，倔強的迎着他的目光。
沉默，安靜。靜謐得連風都不敢再進窗戶，剛觸碰到窗櫺邊的紗幔，便回頭消散在窗外的夜色之中。
主上肯定清楚，所以才一定要保下他。
林蘇青張口就道：“無論是丹穴山的長老，還是塵世的凡人，或是那些天兵天將，只要認出我是異世來的，便不容我說什麼做什麼，就一口認定我是禍害。”
如果二太子也認爲他是禍患的話，他早已活不到今天。
林蘇青回憶着：“嗯，好像是這麼一回事……”
“啊，主上！”它連忙朝門口迎去。
只能紋絲不動地躺着，心中煎熬不已。直到牀邊的蠟燭燃燼，才終於有人推開門進來。
除此之外，它還知道，主上必然已經清楚了林蘇青爲何有這種非同尋常的能力，更準確的說，是身份。
是狗子的聲音！
所以，狗子雖然問得很隨意，卻很看重林蘇青的回答。它的一顆心緊緊的懸着，只要林蘇青還記得……那麼，它就不能手軟。
他生平第一次做這樣完全沒有把握的事情，但他必須做，他必須求得二太子的同意。
先前在四田縣的事情，林蘇青現在是不知情的。可它和主上知情，相信天帝也很快會知情。
二太子太平靜，平靜得像一汪澄淨的湖水，沒有一絲波瀾，沒有一絲情緒。林蘇青一絲一毫都猜不到二太子在想什麼。
林蘇青摸着下巴仔細想了一想，俄而突然想起來要緊的事，連忙問道：“那些官差和神仙呢？我和他們吵到一半，他們要抓我走來着，結果我好像突然就暈了，他們呢？”
林蘇青心中驚喜，恨不能馬上坐起來。卻是剛起了這樣的心，便痛得倒抽涼氣。
林蘇青茫然地在屋子裡走來晃去，一會兒打開空無一物的櫃子瞧瞧，一會兒抽出空抽屜瞅瞅，連連發問。
“哦，差點忘了，我方纔封了你的經脈。”
原來是二太子來了。林蘇青一見，也連忙跑過去，拱手躬身的迎接。而後開門見山就道：“主上！您來得正好！”
“懇請主上教我神通，教我如何修行。他們認定我是未來禍患，但我不認爲這是我的宿命。”
林蘇青沒聽明白，忙問：“你方纔在嘀咕什麼？”
狗子看出了林蘇青的不尋常，它知道主上之所以會保他，也是因爲他的不尋常。
否則不會收留他，不會默許狗子爲了他與長老們起爭執，更不會在四田縣救下他。
既然機會始終等不到，那就自己創造，自己爭取。鬥戰勝佛還是石猴時也曾跪過菩提老祖求師問學；越王勾踐臥薪嚐膽，而後三千越甲覆滅吳國。這纔是謀大圖者的魄力，先拘小節方能顯大德。這並不丟人。
“我記得我正和誰吵架來着……”
狗子歪着腦袋瞧着，唔……原來還給他留了這些，留了這股不服輸的怨氣在。
如若不是主上親自出面保下了他，他現在已經死了。不是被四田縣的人圍毆致死，而是被三隻眼抓去，抑或是當場誅殺。
“這裡是哪裡？我怎麼不記得我是怎麼來的？怎麼有個小和尚？難道我們在寺廟裡？”
燭火輕輕地搖曳，狗子端坐在地上，凝視着跪在二太子跟前的林蘇青。
二太子轉身，居高臨下的睥睨着他，問道：“如何證明？”
“可是，我是什麼人，我來自何處，這些都是命裡註定的，我沒得選擇的。”
如此一來，最重要的部分便成了多餘的東西，他便不會感覺記憶空白了哪處，從而也不會生起疑心去特別回憶。那麼，他就不會再想起。主上如是做，是用心良苦的。
他滿腔熱忱，將自己心中所想一一坦露。
原來主上並沒有封去他有關四田縣的全部記憶，只是打亂着給他留下了一些，好讓他的記憶“合理”。
“你的傷都已經治好了，甭看了。”狗子說着突然耳朵一動。
不過，如果教的話，也許能夠撥亂反正，化解掉這個問題，使他今後不僅不是禍患，甚至有可能成爲一位造福蒼生的好神仙。
狗子蹦上牀，隨便一坐，問他道：“那你還記得什麼？”
像林蘇青這樣的情況，如果不教，今後可能會是個禍患；如果教了，今後則可能會是個大大的禍患。
狗子渾身一震。
我們下午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