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修然早上醒來時,窗戶大開,空氣中好似瀰漫着晨露的氣息,房間裡已經沒人。桌子上放着冒着熱氣的早餐,椅子上有一盆溫水和毛巾。
修然從牀上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感到身體肌肉酸,睡的不是很好。脖頸後還有些癢,以爲是蟲子叮的,沒在意。看到早餐時,修然疑惑的眨眨眼睛。
客棧還提供送飯服務?修然一邊吃一邊發呆,這個味道很熟悉,好像以前吃過一樣。
修然下樓看到曲喬雨坐在下面喝茶,後者擡頭,婉言一笑,對修然說道:“建蘭去租馬車了,我們在這兒等他吧。嗯,對不起,耽誤了你們這麼長時間。”
“無事。”修然在曲喬雨對面坐下,側身傾靠在桌沿處,擡起茶杯抿了一口。他微微低頭,後面的頭髮滑下去露出脖頸後的點點紅暈,讓曲喬雨看了一個正着。
這...有傷風化。曲喬雨用手帕捂住嘴,沒忍住問: “昨晚睡得好嗎?”
“很好,謝姑娘關心。”些許茶水沾在脣角上,修然舔了舔。
曲喬雨覺得他的回答和動作都有些彆扭,但是細想又找不出錯處。頓了頓,她繼續問:“昨晚建蘭爲我號脈,我未抗倦意,先睡了過去。夜半甦醒時,他已不在,你可知他去了哪裡?”
“師兄在我那歇了一晚。”好奇於她的問題,修然直了直身子,看着曲喬雨的眼睛。莫不是這位小雨姑娘對師兄有意思?
在修然的目光下,曲喬雨向後縮了縮。她想到建蘭是她唯一熟悉的人,如果娶親必然不會讓她再如此依賴了。她咬咬嘴脣,有些遲疑,終於還是問出來了口:“你和建蘭有婚約?”
“確有此事。我們...”修然起了些玩趣的心思,但是還沒等修然開始逗,建蘭已約好馬車,和另一個人走了進來。
“建蘭你回來啦?”曲喬雨站起來掩飾心中的慌亂。
修然又迴歸了眼睛要睜不睜的半睡狀態。
建蘭點點頭,對修然說道:“這是念公子,他的商隊與我們同路,小雨不會騎馬,我們暫且與他們一道。”
“結香姑娘我們又見面了,可真是有緣。”念公子就是昨天穿着黑衣的公子,他湊過來,附身說道,明擺着調戲。
建蘭見狀,不悅,手裡已捏了一撮藥粉,被修然一個眼神阻止。
修然本也想給這登徒子一點顏色看看,可...登徒子高高吊起的頭髮垂到修然鼻翼,他隱隱聞到一股清香。他用手指挑了一根髮絲,不錯,是竺凇的味道。
竺凇,一種水草,汁水爲黃色,藥性中和,外敷,不可食用。有駐顏的功效,多用於胭脂,可用於易容。
念公子面色淡黃,耳後卻是白色,憑這判斷他易容有些牽強。可他的領子豎起擋住脖子,手上帶着皮質手套,身上其他部分的皮膚全部被擋住,顯得十分可疑。
不如試他一試。
“那是自然,昨日一見一別,奴家夜不能寐,腦中淨是公子的影子。今日又遇,可見是天定的緣分,路上定與公子好好暢談一番。”修然瞬間進入演戲的狀態。他站起身,行了一禮,與昨日曲喬雨的動作一模一樣,可謂現學現賣。
建蘭:......
念公子:.....
“諸位稍等,待奴家換一身衣服。”修然走到樓梯中間,回眸一笑,眼底波光漣漣,溫柔的叫了一聲師兄。
激的兩個男人都抖了抖爪子。
虧的建蘭平素就沒什麼表情,勉強維持面色,他大步上前,把修然拖走了。
“師兄,昨晚你來過我的房間麼?”修然關上門,問道。
“並未,我一夜都在藥堂。”
修然將他知道念公子的事情細細與師兄一說,包括昨晚有人易容成建蘭的模樣。建蘭皺起眉頭,正值多事之秋,念公子別有目的。去往九柳山莊的路多有盜賊、山匪,只他一家願意走,鎮頭連馬匹都不願意租。
“一會兒,你與小雨同坐馬車,多加小心。”建蘭囑咐道,他還想給修然一些瓶瓶罐罐,然後他看見修然衣服裡滿滿一排銀針還有袖口的小刀,默默的收了起來。
建蘭和修然在上說悄悄話,樓下兩個人臉色都不是很好。曲喬雨臉色蒼白,她低着頭不停的扯着裙子。念公子拿了一根筷子,在桌子上一戳一個洞。
該死的有緣!
該死的夜不能寐!
他一早守在那裡守株待兔,可算兔子出洞了,結果一口一見鍾情,簡直要炸。
某人吃自己的醋正吃得起勁,就見修然已經換好衣服,走了下來。他敏銳的發現修然腰間的鐵皮不見了,換成了一塊晶瑩透亮的玉佩,那玉佩該死的眼熟,方方正正的越看越不順眼。
“念公子也喜歡這塊玉佩?”修然微微一笑。
“喜歡,可否送我?”念公子咬着牙說道。
“當然不行,這玉佩對我來說也很有意義呢。”修然拒絕的十分乾脆,在意義上加了重音。
某人真的要炸了!
聽從建蘭的安排,修然與曲喬雨坐馬車,其他人騎馬。念公子的商隊共有十五人,個個會武。加上修然三人,一共十八人,算是一個大隊伍。山賊也長了眼睛的,見此不好招惹紛紛避讓,第一天還算風平浪靜。
中間,曲喬雨受不住顛簸的山路,頭疼發昏噁心,非要見到建蘭不可,修然與建蘭換了一個位置。下車吐了兩三次之後,修然友情提供迷藥一包,曲喬雨一覺睡到了晚上。
江湖中人習慣風餐露宿,故而商隊沒有計算速度,全速前進。在吃晚飯的時候,停在了一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鑑於天色已晚,就地紮營,不再行走。
念公子一天都想跟修然說話,然而一靠近他,修然就含情脈脈的看着他,訴說自己對他的情誼,簡直沒辦法好好說話。
修然:呵呵,要的就是這效果,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經過多番試探,修然圈定了一個範圍,範圍中僅有一個人的名字。他有八成的把握,念公子就是邱陣易容的,可是他並不想讓邱陣知道他已經猜出來了。
修然自己生着悶氣,氣他不告而別,氣他這麼多年都不找他。但是自己並沒有立場去怪他,自己也是不告而別的,自己這些年除了十歲出谷尋過一次魔教,被大驚失色的師傅發現,逮了回來,也沒再努力找過。再者,他們也沒什麼關係,不過是幼時相處過一段時間罷了。
於是修然內心的糾結演變成,我識破了你,但是不說破,就靜靜的看着你裝逼。
邱陣冤枉的要命,他算好那天是修然和建蘭的劇情,故意引得魔教教主提前來,本打算半天搞定,然後給兩人弄個身份,開開心心奔向新的生活。然而他忘了一個最關鍵的東西,真正的主腦對劇情的控制。
真正的主腦認定他的行爲,會對劇情造成巨大影響,直接插手。他爲了隱藏,暫時放棄那個身體,等到主腦通過計算確認劇情不會崩了。他纔回到那個身體裡,偷偷摸摸的對魔教進行改造,搬家、改行。找了一個風景秀美的地方作爲新家,然後大面積經商,經濟來源發生了質的變化。教衆們在空餘時間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偶爾接個殺手任務,過的甚是滋潤。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他的自由被限制了!他出不了魔教!他明明知道修然在山谷裡,就是出不去,連帶着他信的鴿子和人在山谷外都會迷路,無功而返。
主腦也一臉愣比。它辣麼忙,就一會兒沒看,怎麼魔教比正派還正派了,掰都掰不回來了,那它的劇情怎麼辦!它的滅門慘案怎麼辦!等等...好像有辦法...
於是魔教分裂,右護法受不了邱陣的行爲,認爲他侮辱了魔教,殺主不成,逃走失蹤。
邱陣看到修然面無表情慢慢慢慢的吃一口乾饃饃,喝水,吃一口,喝水...
他跑出去獵了野味,支了一個大架子,香味逐漸濃郁,瞪了一羣蠢蠢欲動想要過來的手下們一眼。跑到修然旁邊,舉着東西眼巴巴的望着他。
修然抿着嘴,靜靜看着他和他的食物,輕嘆了一口氣,吃了起來,也不忘給邱陣投喂,就像他們以前在山洞那樣。
邱陣頓時喜笑顏開。
旁邊邱陣手下炸了鍋,他們以爲教主接近修然是有其他目的,沒想到教主真的是想追修然。很有掉光智商的趨勢,還笑的跟個三百斤的孩子一樣。
而且她的性格...真是一言難盡...
商隊裡只有一輛馬車,自然是女士優先,曲喬雨睡在裡面,其他人席地而寢,輪班守夜。
邱陣手下自豪的想,夫人性格雖然情感豐富,但是能吃苦,什麼還不是?開玩笑,老大想追還不手到擒來...
修然:總覺得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