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佔地很大,下頭有三級階梯,青白的不知道什麼質地的石板一整塊鋪成。在上頭就是一個圓形的白玉的東西,還有一根通天柱一樣的玉石。玉石上就綁着一個人。漫天冰雪裡那個人穿着單衣被綁在上頭,已經被凍昏迷了。
一股無法言說的憤怒從心裡冒出來,直衝腦門,長君眼眸忽然就變得通紅,只覺得心裡火燒火燎的疼,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戾氣讓她想要將那些這樣對待這個人的人統統捏成粉碎。指尖聚集起淡淡卻鋒利的利刃,長君一爪揮過去,繩索斷開的同時劉曦光也搖搖欲墜的倒了下來。
長君伸手將人接住,只覺得懷裡的這具身體冷得徹骨。讓人牙根都開始了打顫。長君狠狠的一咬牙,撈起懷裡的人就走。不是她不想報仇也不是她不能夠報仇,只是因爲現在懷裡的這個人更加重要,她害怕在耽擱一會兒的功夫,這個人就要,就要——
長君有武力傍身,此刻在這堆亂糟糟的人羣裡竟然也是有些吃力的,何況還抱着一個人。爲了儘快的衝出去,長君不還手,拿自己的背擋刀,然後一手摟着劉曦光一手揮劍殺出一條血路來,竟然讓她給衝了出去。
不過沖出去只是第一步。已經沒有了會給自己捅刀子的人,長君換了一個方法,將劉曦光給背了起來,重量壓到傷口上,長君悶哼一聲,差點跪下去。拿着手中的劍駐地,長君擡了擡背上的人,腳步如飛的衝下山。
齊寒沒有想到過會見到這麼狼狽的長君,簡沉淮也沒有想到過。所以看到長君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時候,兩人除了震驚還是震驚。簡沉淮張了張嘴,差點從地上跳起來,“怎麼了?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齊寒到是沒有多餘的廢話,和簡沉淮一起奔到了長君身邊就將她身上的人給卸了下來,然後自己揹着。長君鬆了一口氣,才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失血過多了。
“你別說上頭還有什麼厲害的人物鎮守關卡,你闖不過去,爲了救他把自己弄成了這幅樣子。”簡沉淮臉色有些陰沉,說話也語氣也有些沖人,不過他還是速度很快的從自己的懷裡摸出了一把瓶瓶罐罐,在長君背上的傷口處大展身手。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不過看到那些皮肉都已經翻開,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見骨,還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是豬嗎!怎麼弄得這麼嚴重,我告訴你如果有人動作在重一點將你的骨頭砍斷,你現在就躺在那裡準備等着我們給你收屍吧!”
“沒事,小傷而已,何況你也說了是如果。那是想象中的事情,現在都已經過了,沒有如果這個選項。”長君臉色有些蒼白,在這個冰天雪地裡竟然是滿臉的汗珠。
簡沉淮瞪了長君一眼,看起來是凶神惡煞的樣子,不過手上的動作卻是越發輕柔起來。畢竟長君現在傷的這麼重,還拿這個後背給背了一個人下來。不曉得當時是痛成了什麼樣子的,也虧得是長君,能夠一聲不哼的將人給背了下來。
“哎呀哎呀,傷得這麼重啊。”徐綾伸着頭像這邊看了看,然後有些幸災樂禍的對着長君道,長君不理會,她現在全部的力氣都拿來抵禦疼痛了。不過還是顫悠悠的道,“你別光顧着我,先看看他,他被凍得狠了,我怕他,怕他醒不過來了。”
“怕屁啊!他心臟跳動穩穩的!”簡沉淮將手上的藥粉一下子全部坡道了長君傷口上,聽到她咬牙切齒的一聲哦,才繼續放慢了動作。
徐熙將徐綾拉倒自己的背後去,自己則是對着長君拱手做禮,“沒想到郡主竟然是這般見義勇爲之人,在下實在是佩服佩服。”
長君想,這個人只怕也是有毛病吧,現在自己痛成了這個樣子,是個人都看得出來,現在來說什麼佩服見義勇爲,那難道不是應該是養傷的時候說的話麼?
不過她也只來得及想想這一個念頭而已,剩下的要麼是擔心劉曦光,要麼是被那些刀傷藥勁疼的腦子一片空白,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不過還好的是長君這段非人的折磨沒有持續多久,在長君忍不住想要昏倒的時候總算是結束了。長君想了想,既然剛剛簡沉淮這麼擔心自己,好歹還是應當安慰他一下自己沒事這件事。就算是說一下這句話也是好的。不過長君剛剛張開了口,簡沉淮就絲毫不客氣的將長君的衣服撕了下來,然後裹傷口。
長君想,果然,擔心什麼的都是假的。
實在是不能怪簡沉淮這個樣子的相信長君。要知道長君這麼多年來在世人眼中都已經落下了一個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形象,就算現在長君傷的再重,雖然會擔心,不過也不至於讓人將她當做是一朵嬌花而好好照顧。
長君動了動,覺得疼痛感已經消下去了一大半,感覺還是很舒服,至少比剛纔要舒服得多了。簡沉淮身上的藥膏藥粉之類的東西,全是長君一手製作的,鑑於長君總是容易受傷,一般情況下她都會自己帶上一堆的藥膏,然後給簡沉淮和簡沉吟也裝備了一大堆。沒有想到今天她不過纔將這些東西給放下,自己就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長君將目光發在齊寒身上。齊寒已經檢查完了劉曦光的情況,看着長君期盼又小心翼翼的眼神,齊寒一愣,然後挑了挑眉看着這個人。
劉曦光長得並不是什麼特別俊俏之人,現在這個虛弱的樣子看起來到是帶了一份書生孱弱的氣質在裡頭。不過齊寒知道,這個男人也是上過戰場的,在馬上馳騁飛揚,怎麼可能這麼文弱呢?所以,現在應該是很虛弱的纔是。
“他,很好。”齊寒說着頓了一下,果然看到長君錯愕的表情。一個人擔心盡了另外一個人,纔會連一些細小的破綻都發現不了啊。於是齊寒拿着劉曦光的手腕遞到了長君面前去,“你自己的能力比我要好得多,不放心的話你可以自己試試。”
長君看着那節瘦弱的,骨節突出的手腕,青色的血管細細的,清晰的,可以看得分明。甚至可以看見其上輕輕淺淺的起伏。
長君將自己的手指放上去,入手一片溫涼,卻也不是她最開始感受到的那種沁人的冰涼了。她眼神一陣閃爍,然後放下手去,然後溫和的笑起來。
劉曦光果然是沒有什麼大事的,脈象平和,半點受凍的感覺都沒有。這麼說自己讓天陰閣給耍了一遭,並且都來不及仔細去看那個祭壇是什麼樣子。現在她應當擔心的是現在這麼重的傷明天的出行怎麼辦啊。
怎麼到懷南去,怎麼去找章緋,怎麼去解決瘟疫和白裡碰頭。自己現在的身體要活蹦亂跳的跑這麼遠的路去懷南實在是有些難度的。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長君嘆了口氣,自己明天看樣子連躺下都不能了,只能趴在白雪的悲傷然後被白雪帶到齊陽身邊去。長君記得齊陽所在的位置,她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和齊陽見一面或者說回合,然後在帶着齊陽去找白裡。白裡那邊是齊陽在負責,並且齊陽曉得李禕溪和何禕長的第一手消息。
“你——你們做什麼?”齊寒竟然難得的譴責了別人,長君恢復了一些力氣,卻因爲失血過多不得不讓簡沉淮扶着。此刻聽到齊寒的聲音纔想起來這裡不是他們自己的那個小木屋而是在荒郊野外,在百亂山之下。背上有些酸脹的疼痛,也有些尖銳的疼痛,簡直讓人整個腦子都是一抽一抽的完全不清醒。
她看過去,看到了徐家的三兄弟竟然動作出奇的一致的側着耳朵在聽牆角。長君費力的想了想,剛剛什麼消息都沒有透露出去,但是現在眼前都已經開始泛黑了。耳朵也有些不聽使喚了,總是什麼都聽不清。想聽的東西只能夠聽見一些像是過了一次水的聲音來,而不想聽的嗡嗡聲卻是不絕於耳。
她嘆了口氣,準備讓簡沉淮先帶自己回家再說。誰知道徐熙竟然將長君給攔了下來,“郡主,您走是可以的,但是這個人不能交給你,要交給孫大人,由孫大人明天一早再行歸還。”
長君曉得,他們總要留下一些豐功偉績,但是現在她確實不敢就這麼將人交給了孫霖。孫霖這個陰險小人,指不定要怎麼這麼劉曦光呢。
不過很顯然的就是對方在這個可以說是原則性的問題上的堅持,出乎了長君的意料。長君直到眼前已經大半都看不清了都還沒有說服對方,正好在這個時候劉曦光有要醒過來的趨勢,長君一見,當下就覺得不好了,於是就這麼妥協了,帶着齊寒,自己則是被簡沉淮帶着躲得遠遠的,偷偷看着四個人如何見禮之類的。
簡沉淮看的稀奇,就問了出來。
長君卻是輕輕笑了笑,似乎很甜蜜又似乎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