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嫣然笑着拉了風華的手:“嫣然信的過姐姐, 知道姐姐必然沒有做出,那等不知臉面的事兒來,陛下只是一時氣急, 等他想明白了, 便會更加的寵愛姐姐。”
風華很仔細的看慕容嫣然, 看她微微笑着眉眼之間皆是溫柔, 可眼眸顧盼, 許是被風華不言不語盯的慌了神,眸光遲疑了一下。
慕容嫣然垂了眼起身:“那姐姐早些歇息,妹妹便先回去了。”
風華眨了下眼沒有說話。
蘭翠立在門口, 輕咬着蒼白的脣,偷偷的往裡頭瞧了一眼。
風華閉上眸子側身朝裡:“回去歇着吧, 這下該是無人打擾了。”
自以爲已平靜的日子, 卻又再次掀起大浪。
入夜, 太醫院無人來看,也沒有人來送湯藥, 九月初秋正時節,枯葉已然落盡,涼風一吹,突的下起了傾盆大雨,合着一個了不得的消息。
尹欣兒, 小產了。
送消息的人是已有幾日未見的唯君。
依舊藍衣淡雅, 只是眉目之間添了一些疲憊與糾結, 立在風華的房門口。
蘭翠站在他身前兩步遠的距離, 正好只隔了一個門檻, 卻是覺得此人突然變得遙不可及。
“尹欣兒,小產了, 這幾日太醫院許是無暇顧及此處。”唯君面無表情的說完,從懷中取了兩個小小的瓷瓶交給蘭翠:“這是治外傷的金創藥。”
蘭翠默然無言,手中是那兩個小小的瓷瓶,眼裡那一襲藍衣,卻只留給她一個背景。
“咳咳!”風華躺在牀上咳了兩聲,擡手招了蘭翠近前。
蘭翠轉身走到風華牀前蹲下,突然的感到有些悲傷。
風華擡手拂過她的臉側,幫她將掉落的流海別到耳後,聲音裡添了悲涼:“可是後悔了?”
蘭翠知道風華的意思,搖了搖頭:“小翠兒,有娘娘就好。”這宮中有這麼多的無奈,安啓不一定就會比唯君自由。
那天,自己不也沒有等到安啓,又或者,這一切都是他人的設計:“蘭翠後悔,那也只後悔那天沒有一步不離的守着娘娘,讓娘娘遭他人陷害。”
風華眼前閃過的,卻是唐玉帶着悲傷的眸,無力的嘆氣:“回去歇着吧,養好了身子,過些時日讓父親接你出宮。”
蘭翠疑惑的看她:“娘娘?”
風華淺淺的抿了下脣:“如我真落入冷宮,應該可以保全自己,你也不必跟着我在這無聊的地方,荒度百年。”
“娘娘,小翠兒不會讓娘娘一個人的。”蘭翠目光堅決。
風華卻只是笑着:“回去歇着吧。”
電閃雷鳴,又一聲驚雷帶了白光,轟然而下,劈開了本就混沌的夜幕。
風華將自己裹入被中,閉上眼。
不知是有沒有睡着,迷迷糊糊的,耳邊只剩了一聲又一聲的轟然雷響,似乎這天怎麼都亮不起來。
和着雷聲,還有傾盆大雨不歇,稀稀瀝瀝打着屋檐沼泥,打的天地狼狽不堪。
不知是過多久,迷迷糊糊的有人門外有人輕輕的喚着:“娘娘。”
風華轉了個身,眯眼睜開一條縫,發現窗外還暗着,門也關着,以爲自己還在夢中。
閉了眼卻聽見門外有輕輕的嗚咽之聲,又喚了一聲“娘娘”。
一睜眼就看到天空又是一道白刃,十分清晰的在門口,映起了一道剪影,有人在門外跪着。
風華斂眉心裡開始涌現不安,坐起身隨意的扯了外裳披上,行到門口拉開房門。
小美正跪在門前,雙目含淚悽悽慘慘的昂着頭,聲如嗚咽一般的開口:“娘娘。”
風華只覺得心裡一緊,被她喚的眼睛都有些痠痛了,擡眼看去,小團和小和也跪在門前,皆是流着淚抽泣着,憑飄零的雨水打溼了背脊。
風華張了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小美跪着退了兩步,往另外一側的小屋看去。
小屋與風華寢房不過隔了兩間屋子,此刻正大開着門,從這裡看去,灰濛濛的看不真切屋裡的情況,卻彷彿噬魂的魔物一般,讓風華的心一點一點下沉。
情不自禁的擡腿,往小屋走去,那裡原本是蘭翠的寢房,因着方便照顧,纔會離的這麼近。
“娘娘。”小美帶着擔憂的聲音,輕輕的喚着,卻是沒有阻止她的動作。
風華看了看天色,天太暗但也有些亮光,應該是清晨了。
距離一步一步的拉近,風華卻是越走越慢,似乎每一步都異常的沉重。
閃電,嘩啦一聲劈下,驚掉了風華的淚水,朦朧的眼眸裡,有穿着紅白相間的宮女服的人,大張着仰臥在地,在離門不遠的地方,直愣愣的睜着眼。
慘白的面容青白的脣,嘴角邊卻有着妖嬈的紅。
風華有一瞬間的暈眩,扶着門框,鼻酸的說不出話,眼淚如水一般掉落。
“娘娘。”小美放大了聲音喚她,然後便是一聲接一聲的哭泣哽咽之聲。
風華恍惚間回首,身後三人跪在石階上,早已泣不成聲,似這才恍然驚醒,一下子撲倒在地,披着的外裳就這樣落到地上。
冰涼的指尖撫上她的臉,觸手卻是更加冰涼的皮膚,張了嘴幾次哽咽,終是暴出了一聲怒吼:“翠兒!!”
淚水打落,滾燙的落在她的臉上,卻是無法將溫度轉達,撕心裂肺的吼叫,劃破天跡,似乎連風雨都開始怒吼,在這清晨怒嚎不歇,吹打的更加壯烈。
風華苑中,一片哀哭之聲。
唯君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風華抱着蘭翠,哭的聲嘶力竭的模樣,那人懷中的她,還大睜着眼,似在訴說着不甘與牽掛。
心,突的就似被人生生摘去,少了一塊,空空蕩蕩卻痛的失了呼吸。
感覺好像有清清涼涼的液體掉落,砸在執着傘的手背上,燙的將手中的紙傘都掉落了,棄於雨中。
灰濛濛的天地,一片幽藍,風雨飄零中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