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杖一杖落下, 一杖一杖數過,痛到極致後便是漸漸地失了知覺。
三十杖後,身後開始滲出鮮紅的血絲, 在月華之下格外妖嬈。
四十杖後, 全身已滿是汗滴, 額上的汗合着淚, 滴落泥中, 脣早已咬的蒼白,卻又破了血紅的可怕。
五十杖後,如貝白牙失了氣力, 不再咬着紅脣,輕聲哼吟, 指甲早已嵌入泥中, 狼狽不堪。
六十杖後, 連哼吟都失了力氣,面頰上粘染了泥土, 蘭翠努力的睜眼卻又一次次眼前發昏。
七十杖後,已不知什麼叫痛,唯有耳邊“嘭嘭嘭嘭”的聲合着,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 ……
數數的聲音還在繼續着……
“陛下…陛下……”風華轉身擁住月璃龍的腿,嘴脣顫抖着。
唯君想要上前, 卻生生了止了腳步, 在陛下的面前, 他沒有勇氣。
八十杖過, 蘭翠終是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身後那處已開滿紅梅,甚至有血珠飛起, 隨着責杖落入泥中。
“陛下!!”風華心痛到了極致,因爲昏死過去的蘭翠,也因爲月璃龍。
月璃龍卻絲毫沒有心軟,眯着眼看那責杖一棍一棍落下,他不喊停,侍衛也不敢放輕手。
八十一、八十二、…… ……
“陛下!!”風華喚的淒厲,聲音已有了一些嘶啞,在蘭翠徹底失去意識的時候,歇嘶底裡的吼叫着,猛然起身衝了過去,推開其中行刑的一人。
另一人手中責杖收之不及,狠狠的落在風華的背上,“嘭”的一聲痛徹心扉。
風華掉着淚,俯身抱着蘭翠,看着月璃龍。
兩個近侍停了手有些爲難的擡眸,偷偷的看了看那個站在權力至高點的人。
月璃龍卻是狠了心,偏過頭不去看那處。
八十五、八十六…… ……
侍衛無奈的繼續行刑,數數聲再起,只是落下的杖棍,確是悄悄的輕了好幾分,畢竟打的是貴妃,這回頭陛下又再心疼起來,倒黴的可又是他們。
饒是如此,風華也覺得那一杖一杖的都是火辣辣的疼。
九十九、一百。杖聲落下。
風華替蘭翠扛了十五杖,已是滿頭大汗,面色蒼白的如紙一般,勾了脣淺然一笑,看了眼正洋洋得意的尹欣兒,而後看着月璃龍:“謝…陛下。”
月璃龍聽着她的低語,心頭一跳卻不肯去看她,甩了袖子目不斜視的離開,如今的月璃龍心已經亂如纏藤,不知道自己是該信她的話,還是該信眼前的證據。
畢竟就自己看來,唐玉對風華的心不可謂不真,而自己,卻是從一開始便只是一場陰謀與利用罷了。
一開始便是他負了風華,可高高在上如他,又怎能允許,風華來負了自己?!
唯君看了看那邊相擁着的主僕二人,一個額覆薄汗面色蒼白,一個已然閉了眸失了知覺,心裡有難以言說的抽痛,卻還是吩咐了宮女去請太醫,而後便跟着月璃龍離開。
陛下離開時的那一眼,他看的真真切切,責怪與懷疑,還有要他跟上的意思。
日夜交替眨眼間又是數天。
聽聞,唐玉大病不起,無力出發往南,也不早朝日日病臥將軍府,閉門不出。
陛下派了太醫去瞧,也被打發了回來,只說病的不輕,卻誰也瞧不出到底有什麼病。
只幾日,風華苑中已甚是蕭條,主僕皆病而不起,蘭翠是八十杖後臥牀靜養的傷病,風華是捱了十五杖沒好,又染了秋寒,日日只聞咳嗽聲,合着秋霜讓人覺得甚爲淒涼。
九月初,尹欣兒腹部已十分明顯,畢竟已有五個月餘了,這日她難得的來了風華苑。
風華靠坐在牀頭,嘴脣有些乾裂,慕容嫣然陪坐榻前,親自給風華喂着水,看着很是主僕情深。
尹欣兒着人送了寒衣,自己便坐在桌前,以手撐着腰,笑容很是明媚的開口:“天涼了,爲了謝妹妹上次在本宮落魄之時,送了披風,這次本宮特意給妹妹送寒衣來了。”
風華淺淺笑開,看了一眼全都是灰僕僕的寒衣,面上並沒有不喜的樣子,只輕輕一嘆:“如此,便謝過姐姐了。”
尹欣兒看她不生氣,心裡怒氣反生,也不在擺着笑臉與風華虛以委蛇,反而站起身寒了面色:“哼,你果真是忍的住氣,差一些就把我給騙了,你以爲我不知道嗎?你假意示好,其實根本就是來探我虛實的,慕容嫣然的毒,就是你下的,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不過是爲了脫罪嫁禍給我,你沒想到吧,沒想到我還翻的了身。”
感覺到慕容嫣然捧着水的手腕一頓,風華無奈呼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尹欣兒是聽信了誰的謠言,怪不得要如此針對自己。
再解釋也是無用,到這時候,風華反而笑了,眸光輕睨過她隆起的腹部:“翻身?等你產下小皇子再說吧。”到時候她該也不過同自己一般,在這方寸土地上,一生孤冷,與幽住冷宮何異!
陛下,該是再也不會來看她了吧,風華想:自己這是提前得償了宿願,一方靜土靜待往年。
風華還未想完,門口蘭翠闖了進來,看着桌上的寒衣,冷着臉將那寒衣抱起,然後丟出苑門,指着尹欣兒:“滾,那些如壽衣一般的東西,留着你自己用吧。”
自家娘娘性冷,不與人計較,自己可不怕她,不過是一時與陛下有了誤會,就讓人這樣欺到頭上來,真恨不得,當時在她失勢之時,便一巴掌拍死的好。
尹欣兒看蘭翠蒼白的臉色,心裡反倒有些慌亂,再看自己身邊那毫無存在感的小宮女,低着頭一點氣勢也無,不免的擡腳踢了她一下,罵了一句:“真是沒用。”而後也只能悻悻離去。
蘭翠原本還在牀上養傷,八十多個板子挨實了打,真是差一點便要了她一條命,傷筋動骨的又豈是幾天就能好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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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聽小美說尹欣兒來了,便是再痛也還是不放心自家娘娘,果然一過來就看到那如壽衣一樣款式的寒衣。
慕容嫣然放下水杯,饒有不安的開口:“姐姐也不必與她一般見識,那尹欣兒生下皇子之後,也是住冷宮的命,倒是那小皇子,到時候應該還是要讓姐姐來帶的。”
風華淡淡的看了蘭翠一眼,示意她早些回去休息,而後纔看嚮慕容嫣然:“怎麼你還以爲,陛下還會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