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執了杯盞淺淺的抿了一口,脣角含笑的問她:“妹妹這是怎麼了,似是有話要說?”
慕容嫣然鎖着眉頭,模樣看似挺爲難。
這些日子風華對她也有了一些瞭解,一個長了一些小心眼的女人,風華沒有開口只是側了頭看她。
慕容嫣然咬了咬脣,似鼓足了勇氣:“姐姐,如今嫣然只想在這後宮之中,安安穩穩的過下去便好,嫣然如今真的是毫無他想。”
風華點了點頭:“我知道。”
慕容嫣然斂了眉頭,眸色擔心的伸手扯了風華的衣袖,傾了身子離風華近了一些,放低聲量:“嫣然聽說近日…那尹欣兒和白希夢,走的很近。”
“嗯?”風華只當不明其意,側了頭等着她說下去。
慕容嫣然扁着嘴,墨色的瞳仁轉了又轉,才貌似難爲情的開口:“姐姐如今正得寵,自然不擔心,可是嫣然與白希夢打小就不對盤,那白希夢一肚子壞水,又搭上了尹姐姐,難保她們…不會找嫣然的麻煩。”
風華淡然淺笑,拉了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妹妹且放寬心,姐姐自會照拂與你,況且她二人只是走的近了一些,並沒有傳出什麼其他事情啊。”
慕容嫣然唉唉的又嘆了一口氣:“但願是嫣然小人之心了,只是嫣然這幾日怎麼也睡不安穩,心裡總是感到有些不安,如今得姐姐照拂,嫣然也便放心了。”
“睡不安穩便找太醫院,開上幾副安神的藥便是了。”風華放了她的手,轉身看向一側的蘭翠:“稍後便替嫣然嬪妃去一趟太醫院吧。”
“是,娘娘。”蘭翠福身答應。
風華淺笑扭頭:“天也不早了,妹妹既然沒睡好,不如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嫣然便不打擾姐姐了。”慕容嫣然看了看屋外,直起身行禮,離開了風華苑。
蘭翠喚了風華苑中的宮女小圓,吩咐她去趟太醫院,便又走了回來立在風華的身側。
糾結了許久,終是開口:“娘娘,慕容嫣然所言,只怕沒那麼簡單。”
風華捧着茶盞飲了一口:“按她話裡的意思,尹欣兒和白希夢斷然不只是走的近那麼簡單。”
“如此…”蘭翠接過風華手中的茶杯,添了熱茶:“娘娘是該擔心一些,她二人必然是不滿娘娘的,依小翠兒看來,她們指不定想着什麼壞招要害娘娘。至於那嫣然嬪妃,她如今一點威脅也無,犯着傻的以爲人家要害她呢。”
風華搖了搖頭:“蘭翠,你覺得慕容嫣然如何?”
蘭翠愣了愣,放下茶壺,從頭到尾的仔細想了想。
從一開始御膳房偶遇,後來的回門在宮門外再遇,然後…便是一味的過來示好。蘭翠點了點頭:“看起來似乎是一個,趨炎附勢之人。”
“而且還是一個長了不少心眼的女人。”
“愛妃今日很有雅興,還會說人閒話了。”風華話未盡,月璃龍已從門外進來。
擡手揮開撐傘的太監,風華含着笑上前,幫他除去外罩的袍衫,天還下着雨,外衫上沾了不少的水珠子。
將外衫在內側的衣架上掛好,纔看着月璃龍福了下身子:“陛下這是在責怪臣妾了麼?”
月璃龍看着風華,脣角勾抹起完美的弧度,依然笑的邪魅,卻是少了幾分虛僞,多了幾分真心實意:“這怎麼是責備,愛妃想要培養新的興趣,孤王可替愛妃高興得很。”
風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帶着幾分嬌嗔:“臣妾纔沒有那種興趣呢,是慕容嫣然頭先過來,她告訴臣妾,近日來尹欣兒和白希夢走的很近。”
“哦?!”月璃龍聞言面上也嚴肅了幾分。
風華眸光一轉,帶了一絲苦笑:“許是該有所行動了,只不知她們會想出什麼法子對付我。”
月璃龍看着她沒有說話,又許是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些日子裡,兩人默契更佳,相處的也更加自然,他幾乎都要忘了,眼前的人擔負着誘餌的責任,而不只是他疼愛的妃子。
風華眨了下眼,勾了脣笑的旖旎:“陛下也不用自責,如今這一切,都是臣妾自願答應陛下的,只要陛下記得,答應過臣妾的事情便好。”
月璃龍龍目微眯,握了她的手:“孤王,必定保你周全。”
“那臣妾,多謝陛下了。”風華對着他又是福身一禮。
月璃龍扶起她在桌旁坐下,而後着人吩咐布晚膳。
這裡看起來,也算是溫情滿室。
蘭翠看他二人,似乎待對方都真心了很多,脣角含着笑嫣,悄悄的退了出去。
雖然相爺與夫人時常說,帝王之家冷情冷性,可蘭翠卻私心裡覺得,或許陛下會與先帝不同,或許他可以有一顆真心。
畢竟在蘭翠的心裡,像自家娘娘那樣好的人,是值得有一個,一心愛護娘娘的夫君的。
行到院前,小圓剛好從太醫院回來,將手中包好的安神藥,交給蘭翠後便福身離去。
蘭翠提着兩包藥,執了油紙傘,出門向右行去。
慕容嫣然的嫣然閣,離風華苑不算太遠。
深宮內院紅牆高築,蘭翠忽的停下腳步往後望去。
那人一身藍衣跟在她的身後,站在牆邊雨剛好淋不到的地方。
“你怎麼不跟着娘娘?”蘭翠轉身以背對他,聲音透過絲絲雨幕,還是帶着一股毫不客氣的語氣。
“有陛下在。”清俊的面容依然是那副模樣,連音調都沒有變過。
蘭翠不滿的扁了嘴,心中有些氣悶:“所以便來跟着我?我只是去送個藥也要監視着!”
“不是!”清冷的聲音脫口而出,只是有些弱的被淹沒在了雨簾裡。
蘭翠轉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小心…”
他話剛出口,蘭翠只覺得撞到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剛唉呦了一聲,藥包晃了晃,還沒摔下去,身子卻已被人扶住。
原來這裡剛好是路口,蘭翠只顧着與藍衣人說話,心思都放在身後,便沒有留意腳下。
腳下被石子一磕,又剛好撞到從岔口裡出來的人。
“蘭翠。”帶着驚喜的男音,有一些些熟悉。
蘭翠擡頭,油紙傘向後偏移,那人一身繡着白邊的素色青衣,清秀的面容上,如點墨般的眸子裡含着驚喜。
蘭翠雙手就着他的腕子起身站直,面上也勾抹出笑嫣,點了點頭:“安琴師。”
安啓透過她的頸,望向她身後,對着藍衣人清俊而面無表情的臉,點了點頭算是打個招呼。
蘭翠看着安啓,又望了一眼站在後方,正給安啓打着傘,卻又極力低着頭的小宮女,就算看不清面容,卻也知道那是尹欣兒身邊,那個膽小的宮女。
蘭翠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復又看向安啓:“安琴師是又去給人當老師去了麼?”
安啓盯着她帶着粉的臉,笑的溫柔,話裡還有一絲解脫:“尹貴妃總算可以獨力彈奏,只要多加練習,以後便也用不上在下了。”
“哦。”蘭翠點着頭,若有所思般帶着玩笑的揶揄,湊近了他的耳旁:“那安琴師存的小金庫,可還好?”
安啓愣了一愣,而後想到那日在八音坊裡,衆人的唏噓話語,卻是沒想到蘭翠竟還記得,不免輕笑出聲,學了她的樣子,在蘭翠的耳旁很是正經的開口:“有我看着,總算是沒有費光,蘭翠放心。”
“切,我擔什麼心啊。”蘭翠離安啓遠了一些。
安啓還覺得心裡一空,轉頭又見蘭翠手中提着兩包藥,不免擔心:“你…生病了?”
“啊,對了,我是要送去嫣然嬪妃那裡的。”蘭翠把安神的藥在安啓眼前晃了晃,而後便急匆匆的告辭。
安啓看着她歡快的身影,有些措手不及,只能在她的身後,擺了擺手,哭笑不得的目送她離去。
似乎,她每次都是這樣,突然的來了又去。
安啓淺笑溫和,剛擡起頭,卻又看見那一襲藍衣,從身旁而過。
兩廂對視中,一個是微彎着眉眼,面色柔和,一個是面無表情,眸光清冷。
安啓只覺得那人行走在雨中,卻絲毫不顯得狼狽,好像那雨也淋不透他似的。
等蘭翠送完藥回來,天色已然發烏,小圓守在房門口,接了她的雨傘,告訴她陛下與娘娘還在用膳,陛下已吩咐了要送熱水沐浴,今夜應該要歇在娘娘寢中。
蘭翠點了點頭表示知曉,而後便轉身回自己房中進食,至於那愛穿一襲藍衣的人,她纔不去管他呢。
有陛下守着娘娘,蘭翠也是放心的。
華燈初上,一切如常。
“不過三個月的時間,愛妃似乎又美了幾分。”
房中絲絲情話,叫守夜的太監與宮女都不免紅了面色。
風華看他帶着調戲的眸子,給他輕柔的搓着背:“陛下又玩笑了,三個月前的臣妾可沒有這樣狼狽。”
風華雖還穿着衣,卻被桶中的水打的半溼不幹的,髮髻也有了一些凌亂。
三個來月前,二人在相府的小亭中初遇,那一天也是下着如今日般朦朧的雨。
風華舀了捧水,故意從月璃龍的發頂往下倒,抿着脣嬉笑:“反觀陛下,倒是與那日一般狼狽,嘻嘻。”